當楊季研說完之後,陸儉猛然想到一個問題。

    那就是黨爭!

    在楊季研的話語中,多次提到蔡卞想改革法度的話題,然後遭到朝中官員的抵製。

    這不得不讓陸儉想起了北宋曆史上的一件大事,那就是王安石變法!

    王安石變法的時候,朝中分成了兩派,一派是以王安石為首的變法派,另一派則是以司馬光為首的保守派。

    這兩個派係最開始爭執,僅僅隻是政見不合,無論是變法派還是保守派,心裏都是為了國家繁榮昌盛,可是隨著變法的進行,兩派的分歧越變越大,爭端也越來越多。

    隨著分歧的增大,爭端的增多,兩派的爭鬥變質為了黨爭。

    新黨得勢,必先打壓舊黨,而當舊黨掌權的時候,理所應當的也要打壓新黨。

    新舊黨爭,完完全全的脫離了變法派和保守派的初衷,一直從宋神宗時期,延續到北宋末年,使得北宋的政治經濟等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楊季研作為大宋官場的人,當然不能明著說黨爭,但從他的話語中,陸儉不難聽出,蔡卞之所以被貶出京,就是因為黨爭的緣故。

    他是王安石的女婿,毫無疑問是新黨中人。

    “蔡大人曾經是尚書左丞,如今做知樞密院事,兼任京西路轉運使,雖然也是高官,但畢竟不如在朝堂之上好。

    我聽楊大人說,蔡大人一直想迴到朝廷去,而且朝中也有不少與他交好的大人們在竭力幫助他迴去,這一次調查花山壩堤壩,被他們看成是蔡大人迴去的契機。

    估計蔡大人自個兒也念想著這件事情,不過現在看來,這事是行不通了。”

    楊季研說著,唏噓的歎了口氣。

    陸儉眉頭一挑,有些疑惑的問道:

    “照你的意思說,楊大人對蔡大人提出的法度也不認同,他們應該算是對頭才是,你是楊大人的親隨,現在蔡大人無法重迴朝堂,你不該高興麽?怎麽反而歎氣?”

    一聽這話,楊季研輕輕一笑:

    “陸副使,你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楊大人和蔡大人,雖然觀念不同,但還遠遠沒達到對頭的程度。

    蔡大人雖然提倡新法,但在眾多新法官員中,他的手段算比較溫和的,並不會因政見不同便刻意對付誰。

    咱們楊大人雖然反對新法,但對蔡大人的為人,還是很肯定。

    蔡大人在朝堂的時候,他們隻是君子之爭,蔡大人離開後,楊大人一直擔心新法派會被奸佞小人鑽空子。

    楊大人說,寧可與君子為敵,也不與小人為敵,我之所以歎氣,便是因此。”

    聽了這話,陸儉又問:“這麽說,楊大人並不反對蔡大人重迴朝堂了?”

    “那是當然。”楊季研點頭。

    得到肯定的迴答,陸儉心中稍稍安心。

    雖然楊時在曆史上的形象是正麵的,但是他並不敢保證,在黨爭之中,他的形象還正不正麵。

    畢竟在北宋後期,黨爭真的相當慘烈,就連王安石和司馬光這對昔日好友都能反目成仇,更別說是那些交情本就不深的官員。

    陸儉的計劃,很可能會讓蔡卞重迴朝堂,他就是擔心楊時會出手阻撓,或者因此厭惡自己,但現在看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楊時明顯屬於溫和舊法派,與蔡卞這個溫和新法派差不多,在麵對政敵的時候,並不會采取極端的手段。

    這讓陸儉心中鎮定了不少。

    經過和楊季研的一番交談之後,他現在已基本確認,蔡卞目前應該很想重迴朝廷。

    既然他有這樣的想法,那就說明他現在應該非常迫切的想查清下邳堤壩的問題。

    也就是說,他絕不可能和任仲秋等人狼狽為奸。

    想通這一點,陸儉覺得自己可以放心大膽的實施計劃了。

    韓朔是徐州廂軍的將領,正五品的武官,要調動他,除了任仲秋之外,就隻有蔡卞。

    任仲秋當然是不會答應把韓朔調走的,所以陸儉隻能抱希望於蔡卞。

    現在一切就緒,就等迴到花山壩了。

    陸儉先將許叔微送迴徐州之後,才和廂軍們一起迴到花山壩。

    到了花山壩時,已經是晚上了。

    趕了一天的路,陸儉身子很疲憊,但吃過晚飯後,他卻沒有著急鑽進營帳休息,而是假借出恭為由,跑到了營帳後麵的樹林中。

    那裏,朱衝早已等候了許久。

    “朱大哥,這是我親筆手書,你連夜帶迴去,悄悄交給轉運使蔡大人。”

    朱衝之所以會在此等候,這是陸儉昨晚就交代好的。

    他將自己匆忙寫好的一封信遞到朱衝手上,一邊囑咐道。

    “陸兄弟放心,我會辦好此事。”

    朱衝接過信,也不問裏麵是什麽內容,小心翼翼的揣進懷中。

    “你遞信的時候,一定不能被人看到,另外,最好也別讓蔡大人知道你是誰。”

    陸儉雖然已經基本確定蔡卞和任仲秋等人不是一夥兒,但心中數次思慮,覺得還是小心為上,所以讓朱衝盡量別暴露身份。

    朱衝也點了點頭。

    “陸兄弟怎麽說,我怎麽做就是了。”

    “那好,你這就去吧,千萬小心。”

    交代完畢,朱衝當即跳上馬背,在夜幕中揚長而去。

    借著月光,看著朱衝離開的背影,陸儉手心中不禁滲出絲絲汗漬。

    他的計劃能不能實施,全看今晚了。

    朱衝一路疾行,趕到徐州的時候,已過了三更,來到驛館,他卻沒從正門進入,而是偷偷翻牆進來,然後摸索到蔡卞的院子。

    這個時候的蔡卞,早已經睡下,門口有幾個守衛,但也昏昏欲睡。

    趁著他們沒注意,朱衝閃身進了院子,來到蔡卞屋子的牆下。

    將紙窗戶戳開一個洞,他準備把信扔進去,正要行動的時候,他忽然停下,暗自想到:

    “陸兄弟說,這封信隻能讓蔡卞看,還不能被人知道。我若這樣扔進去,蔡卞不一定會看到,看來還得把他弄醒才行。”

    朱衝想著,把信又揣起,悄悄爬到房頂,揭開屋頂的瓦片,借著月光看清了蔡卞的床榻之後,他將信裹成一個圓筒,嗖的一下扔在蔡卞的臉上。

    睡夢中被東西一砸,蔡卞猛然驚醒,正好聽到有什麽東西滾到地上,他驚疑了一會兒,忙起身,點起蠟燭,很快便看到地上的東西。

    “成了!”

    看到蔡卞彎腰去拾陸儉的信,朱衝心中一喜,當即跳下屋頂,潛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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