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據此路途較遠,耽誤點時辰也實屬正常,我等亦尚未開始,快請入座吧”,老道似乎很清楚這位公子哥的家境一樣,且很客氣的與其迴話。


    “眾弟子安坐,且聽貧道一言,眾位十裏八鄉今日有幸聚於鄙觀,不論出身背景,不論身強體弱,不論年紀大小,不論貧窮富貴,往後皆為同學袍澤,不可以大欺小,不可持強淩弱,不可以眾欺寡,當互敬互愛,互幫互助,方為君子之道。”老道言畢。


    眾弟子一起起身作揖道“謹遵先生教誨”!


    老道輕捋胡須,含笑點頭曰:“大家今日為讀書而來,可知讀書之用唿?貧道願聞諸子讀書之誌。”說罷環視眾弟子看看誰人可以迴答。


    隻見在座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竟無一人作聲。


    “迴先生話,學生以為讀書之用在於明辨是非、通曉倫常,正如孔夫子所雲:仁、義、禮、智、信,既為立身之本,溫、良、恭、儉、讓又乃待世之道也,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此為學生之淺見,還請先生賜教。”


    此話一出,滿堂仰慕的目光都瞅向了這位玉麵公子,隻見他躬身作揖姿態麵向先生方向,不必抬頭,眾人已知他是誰了,沒錯,那身衣裝打扮就可以明顯辨認出此人並非他人,正是最後進殿的那位貌似潘安的公子。


    先生欣慰的微笑點頭讚許,並示意其入座。“此子之言,確為讀書之用也,甚好、甚好。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我等即為讀書而來,便應懂得讀書的目的和用途,諸位盡可暢所欲言,無關雅俗,無關高低深淺,皆可道來”。老道說完便期待的眼神望向眾人。


    李柯本不欲當此出頭之鳥,畢竟初來乍到,對這個時代還很陌生,不管遇到什麽事都盡量能躲則躲最好,他可不想做那種電視劇裏活不過兩集的悲催人物,可是李柯心裏此時就是不爽,如果剛才那番話語是別的哪位說的倒也還罷,可偏偏是那位貌似潘安的公子說的,本就忌恨他儀表出眾的李柯真的無法忍受讓他占盡所有風頭,長相是娘胎帶的,無法超越,可這些紅口白牙的大道理,李柯可是不會輸給他的,畢竟李柯前世好歹也是上過一所不出名的野雞大學的,即便是沒上過大學,前世21世紀的小學生也應該有很多當代人不如的知識麵才對,不過李柯並不想用前世那些科技科學的言論來掩壓他,至少此刻不會,因為那樣會有點驢頭不對馬嘴。


    那李柯該說些什麽經典高論呢!“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對,這個是說的努力學習,並不是學習目的。


    “為尋求知識而讀書,為尋求技能而讀書?”不,這個倒是合乎目的,但太平凡了點!


    “為滿足好奇心而讀書,為情感的需要而讀書?”不,這個太做作了點!


    “為尋求生命的意義,人生的意義,為追求最高的人生價值而讀書?”不,這個又太雲裏霧裏!


    李柯攪盡腦汁苦想著…,此時亦有人起身迴答:“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言下之意是為獲取物質經濟和美嬌娘而讀書麽?


    多麽現實的迴答!李柯不禁心中歎服,古人不是含蓄麽,怎麽讀書人也會有這麽低俗直白的理想之辭!這個迴答讓李柯改變了對古人讀書純潔性的改觀。


    不過古人又和今人有什麽區別呢,不管古今,不管貧富,人性的貪婪是一致的,誰活著不是為了好的生活,而好的生活無非就是有錢,有女人而已,這個是古今大多數俗人所共有的特性,而李柯自己其實也是這種俗人,隻不過他更傾向於後者,其實隻要有自己心愛的女人長相廝守就好了,錢財那些東西,多庸俗!


    不過李柯也深知沒有經濟基礎,又哪來的女人呢!所以前世她一直都是很努力的在學習、工作,但還沒等到他擁有經濟基礎的時候,他心愛的女人早已嫁作商人婦了,這是一種悲哀,所以他骨子裏是痛恨錢財的,越是貧窮,越是沒有,確實痛恨,後來這種心理被稱之為“仇富”。


    殿內的氣氛被五花八門各種說辭搞得活躍了不少,就連呂峰那種憨貨也敢站起來迴答他是為了不被他爹揍才來讀書的這種粗鄙話語,而先生問他除了懼怕被爹揍之外,他若能讀書有番作為那麽他想幹什麽。


    呂峰的迴答很幹脆簡練“娶婆姨,生娃!”此言一出,滿堂哄笑,而呂峰卻像個說錯話的孩子一樣搔著後腦勺疑惑的不知道自己哪裏說得不對,口中很喃喃自語:“難道不是麽,難道你們都不娶婆姨生娃麽!”


    滿堂的喧囂聲漸漸平息的時候,先生頓了頓,又用渴望的眼神投向李柯,李柯激動了,一隻手肘“咣”的一聲立於桌麵,手臂直而有力的豎起喊道“報告”二字,眾人聞聲皆投來怪異的眼神,像極了看外星來客一般,就連先生也不禁眉眼一皺。


    李柯從眾人的反應中發覺了自己的不對,這種課堂發言方式好像是前世的,慌忙收起了手臂。雖知是自己表現異樣,但還是心裏沒好氣的斥責這群沒見識的家夥,怪他們不該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自己,好歹自己也是地球人,也是和他們一個物種。隻是年紀上比他們大了1400歲左右而已,不對,應該是比他們小了1400歲左右才對。


    “李柯、李柯…”旁邊座位的呂峰在低聲唿喚著發呆中的李柯。李柯恍惚間從剛才的臆想中猛然清醒,連忙站起向著先生深深一揖:“先生莫怪,小子剛才失態了”。


    “你可有什麽高論嗎?”不妨說來。


    李柯躬身一揖後道:“小子出身普通農戶家庭,從小便隻知幹活吃飯、看天吃飯這些淺顯道理,妄談什麽高論!不過小子曾聽一位姓張的人講過讀書的目的應該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妙…妙…妙!實在是妙!”先生一時嘴裏喃喃重複念到,不禁為這四句連連拍手叫妙!


    “李家娃子,你可知這姓張的先生是何名姓,何方人氏呀”?


    李柯本想直接迴答此人姓張名載,字子厚,鳳翔府眉縣橫渠人氏。但心中一想,這張先生乃是400年後北宋時期才出生的,況橫渠鎮距董城村不過數十裏之遙,如果老道改日跑去找尋,尋不到豈不是要怪我欺騙於他。


    想到此處,李柯便說:“迴先生,此人乃一遊方道人,居無定所,小的也隻是曾經在渭水邊遊玩時偶遇一麵,隻知其姓張,別的再無知曉。”


    老道似有遺憾的緩緩說道:“想必定是世外高人呀,倘若幾時再遇到時還請於我引見才好。”


    李柯連忙躬身應和答應。李柯在老道的連連讚許中獲得了眾人的目光,但這目光不似剛才看那位玉人那樣純屬仰慕之光,反倒是有點匪夷所思或者說嗤之以鼻。


    李柯心中那個不爽啊,明明連老道都連連讚許,這幫黃口小兒懂個毛線啊,哦,對,李柯突然想通了,雖說老道連連讚許,但讚許的並不是自己,而是那位張先生的經典四句。但李柯還是難掩心中的憤憤之氣,咋的?雖說不是出自於自己,但在場除了自己,還有第二個人知道嗎?就算是放眼整個大唐,也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這四句話。當然,如果此時的大唐隻有自己一個來自未來世界的話。


    玉人公子從剛剛的款款而談到獲得老道的讚許,本以為在場隻有自己一人可以說出點有營養的言論,畢竟在場的眾人十有八九皆是貧家子弟,不,應該是隻有李柯和呂家兄弟是貧家子弟,其他人家還是很殷實的,但再殷實也是普通百姓之姿,絕不像這位玉人公子,一看其氣度,就知道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做派。


    所以從小的家教包括學識都要勝過其他人很多,所以那麽謙卑有禮,落落大方,但謙卑的姿態下難以掩飾其心中的高傲和得意之色。他更不曾想到,在這鄉野之地,竟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不免心中從藍天白雲又跌入了深穀陰溝,心中那個不爽,無語言表。


    人性往往都是這樣陰暗,要麽成自己一家之言,要麽淩駕於百家之言,如若別人蓋過了自家,那就各種不爽,文人相輕比較多,惺惺相惜卻很少。


    李柯來此讀書的目的很單純,單純的不是真的來讀書。首先,他來到這個陌生的時代才幾天而已,很多事都不清楚,比如地理、社交、教育、社會核心價值等等。


    所以他沒有別的選擇,總不能像個傻子一樣莽莽撞撞出去瞎浪,那麽結果估計隻會是活不過兩集那種下場。還有,更多的是隨遇而安的心理和事已至此的順遂吧,畢竟吃人嘴短,既然答應了呂二伯,那麽不來讀書的話,誰知道會不會落個不仁不義的惡名。


    古代人對信義是很看重的,其實前世的社會也在逐漸信息化的管製信義這塊,一旦失信,那麽立馬社死,將寸步難行。再說,就算他可以不要臉的苟活於村中,可老爹的藤條是真的怎麽都躲不過的。


    所以綜上所有,乖乖來讀書是最好的選擇,可以開闊眼界,認識朋友,也可以學習當代的社會價值,比如什麽修身、齊家、平天下之類的思想價值。


    沒來之前,李柯也曾想過道觀道士做教書先生會不會有點掛羊頭賣狗肉的嫌疑,畢竟前世經曆的類似於營銷傳銷模式的套路太多了。所以難免有些懷疑老道會不會是假借教人讀聖賢書之名,實際是在傳播道家文化,比如沒事搞點什麽硝酸硫磺之類的放在火爐子裏燒啊煉啊的,煉他個七七四十九天,然後取出來視作珍寶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生吞活咽便是。


    現在看來這些疑惑都是不存在的,因為從老道對“橫渠四句”的發自肺腑的讚許就能看的出來,他確也是個有著深刻儒家思想的人。但不知他為何後來又入了道家之門?難道是轉行了,信仰更迭了,還是發現當今天下道家必定吃香了?這個無從得知,但門口那塊牌匾上李淳風的落款可以告訴李柯,此老道決非庸庸之輩。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


    李柯聞聲看去,老道正手持一卷《論語》在郎朗誦讀,讀一句便讓大家跟著背一句,這番景象倒是在前世某些古裝電視劇裏看到過,李柯跟著背了兩句後突然心中一喜,因為他懂了,懂了老道為什麽一開始問大家的誌向了,因為李柯發現現在教誦的正是《論語》中的侍坐篇。


    這個在前世的高中語文課本中學習過,大意是孔子和幾個弟子在一塊坐著聊天談理想,四人都談了自己的理想抱負後,最後問孔子的理想,孔子間接的迴答他比較喜歡曾皙的理想,因為曾皙並沒有像其他幾個弟子那樣“誌向遠大”的理想。


    ”所謂:”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意思是:“晚春的時候,春天的衣服已經穿定了,我和五六個成年人帶著六七個孩子,在沂水沐浴之後,在舞雩台上吹風,唱著歌迴家。”


    這是一幅多麽美好的自然生活生命畫卷,雖不像其他幾位那樣意氣風發的想成就一番豐功偉業的大事,但卻能在平凡中享受自由生命的時光,這又何嚐不是人活著最美好的意義呢?


    李柯在前世學習這篇時,曾歎息孔子的誌向消沉,因為如果孔子不想成就一番事業的話,又怎麽可能周遊列國去傳道講學呢,不還是一樣為了獲得某個王侯的垂愛和讚成麽,然後奉為國師,治理國家,教化萬民。


    隻是兜兜轉轉了很多年也沒有人願意接受他那套思想罷了,從這個方麵來講,孔子還不如蘇秦張儀之類成功。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孔子才看透了王權,其實也是一種無奈,既然不能出將入相的飛黃騰達,那就做個安貧樂道的教書先生也好。


    當然,誰也不會想到幾百年後的大漢王朝,有個叫董仲舒的儒家弟子卻受到了漢武帝劉徹的尊崇,從此儒家思想被奉為中華民族後兩千年的正統理念。而漢武帝為了紀念表彰董仲舒,下旨要求所有文武官員路過長安城南董仲舒墓前時,都需要下馬落轎,從而董仲舒的墓地也被後世百姓稱作了“下馬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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