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幾乎毫無變化的祭祀舞蹈下來, 部族的聯歡開始了,紀墨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場景, 心中有些感慨,這種一晃多少年的感覺,每次都會讓人有一種新奇感。

    “大巫,這裏,有什麽嗎?”

    一個年輕人跟在大巫的身後來到了樹林中,走到了某棵樹的前麵,青年大巫沒有迴答他的問話,往樹根處多看了幾眼,紀墨的靈魂體就站在旁邊兒, 他很容易就判斷出這棵樹是他當初埋下盤子的那棵樹。

    “沒什麽, 就是感覺… …”

    常年從事這樣的職業, 別的不敢說特別強, 但那種玄之又玄的第六感,的確是比別人強上一些的, 青年大巫微微皺眉, 他感覺這塊兒地下有什麽,但又不確定是什麽, 並不想貿然驚動。

    “有妨礙嗎?”

    年輕人問得直接,跳過了過程直接問結果,似乎結果對他而言才是重要的。

    “沒什麽,應該跟平安牌差不多。”

    青年大巫這會兒肯定地迴了一句, 然後就往迴走了。

    紀墨聽到他這一句,有些驚喜, 目光落在兩人身上, 這才看到他們都帶著平安牌, 年輕人把平安牌掛在了脖子上,青年大巫的平安牌則是被他當做了發帶的墜子,剛好把那一束披肩發紮成一個歪馬尾,垂在耳側。

    兩個平安牌的模樣是同一款式的,應該是出自一人之手,但明顯不是紀墨那時候所做的了。

    這個部族也不是紀墨所熟悉的,所以,平安牌是被傳出去了嗎?

    是啊,每個部族之間也是有聯係的,哪怕那聯係要間隔好幾年,但一旦聯係了,什麽消息都會擴散開,別的部族跟著學了去,也是有可能的。

    安靜的夜晚,除了火堆的嗶啵之聲,就是那此起彼伏的唿嚕聲了,不時還會聽到一兩句夢囈之聲,又有些在吧唧嘴,估計是夢到吃什麽好吃的東西了。

    紀墨在能夠活動的範圍內,稍稍走了走,近處看著這些草棚子的變化,五十年的時間,不算太長,一代人吧,總還是有些變化的,像是這草棚子已經更紮實了一些,不僅是借著天然的樹枝當做房梁,還有的多加了立柱,把棚子變大了,更有些加了兩麵的如同柵欄一樣的牆,把寬大的葉子塞入柵欄的縫隙之中,像是編席子那樣,很容易就能有了一麵風吹不走的牆,比以前的門簾子好多了。

    為了通風透氣的考量,這樣的牆並不多,夾角一樣,另外兩麵就是普通的葉子門簾了,隻要不是寒冷冬季,這樣就很好了。

    而過冬的居所,以前都是山洞的,後來是壘土成屋那種,現在那屋子的形態也有了些變化,似乎更規整了一些,也更美觀實用了。

    【請選擇時間,一百年,兩百年,五百年,一千年… …】

    “一百年。”

    傾盆的雨水從天而降,泛濫的河水不斷上漲,本來就不算高地的地麵漸漸被淹沒大半,很多樹木的根係都已經在河水之中了,乍一看,像是河麵之上長出了樹木一樣。

    紀墨略有些憂心,當初藏東西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所以選擇的樹木並不是靠近河邊的,即便如此,當河水上漲到這種程度的時候,離他也就一步之遙了。

    而雨水還在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突破那微不可查的界限,直接把樹根下這片地方淹沒,事實上這片土地已經開始鬆動了,一些樹木因為根基不穩傾斜倒塌,那鬆散的土塊兒迅速被衝入河水之中,順流而下。

    也許應該慶幸,這時候這個族地是空著的,並沒有人在,顯然那些習慣遷徙的族人早就離開了,不用麵對草屋被傾覆的景象。

    不知道其他地方怎麽樣。

    是天氣驟變嗎?

    正常的天氣驟變?

    紀墨心中很多想法,在看到盤子暴露的那刻,都化作一聲歎息,河水之中卷著很多東西,樹枝,還有些不太大無法沉底的石頭,並無數泥沙,翻湧的黃色一片混沌,讓人看不清那盤子進入其中的歸宿如何。

    恐怕,不太好吧。

    心中早有準備,紀墨竟是也不太失望,安靜地保持著最大距離,沒有深入河水之中,哪怕這些河水其實並不會對他造成困擾,他也不想進去體驗一下那種汙濁混沌。

    仰頭看著天地之間的景象,雨絲連綿,若一道道的線,要把天地縫合起來一般,這種想象堪稱細思極恐,若已經在獸口之中,等著垂涎之後的撕咬… …

    【請選擇時間,兩百年,五百年,一千年,兩千年… …】

    “竟是順利度過一百年了嗎?——兩百年。”

    紀墨迅速做出了選擇,這一次卻沒那麽好運,眼前一黑,什麽都沒看到,就開始走迴歸的流程了。

    顯然,那個盤子並沒有足夠的幸運,挺過兩百年這個漫長的時間段,在這之中必然發生了什麽,讓它破碎掉了,可惜,不是卡在係統設置的時間點上,連它怎樣消失,都無法看到。

    總也不過那幾種方式,看不看,也都罷了。

    紀墨很是看得開,如果把每一個作品的終結都當做悲傷來看,這會兒恐怕早就傷痛滿溢,但如果把每一個終結都當做一條完整的道路,當做圓滿來看,縱然沒有達到優秀的時間點,卻也“有始有終”,不至於讓人心痛難舍。

    如同人必然會死亡一樣,每一個作品,也必然會走向終結,便是不被外力摧毀,時間也終會讓它腐朽,縱然有僥幸留存千年的作品,誰又知道它能挺過幾個千年,終究會有那如同死亡的一天的。

    既如此,許多事情都不必強求。

    一個作品誕生,就如同一個嬰兒降世,它所麵臨的成長是被使用積累的經驗,它所得到的成就是人們的溢美之詞,它所經過的時間便是它成長的軌跡,生命的旅途,而它的終點… …當走過那漫長的,有些還遠超人類生命的時間之後的死亡,是否還會讓人無法釋懷呢?

    若一人如作品,能夠體會那漫長時間上的種種變故,讓人生的經曆如斯豐富,縱然焚身烈火,又有何惜處?

    人可以為了一些事情而選擇犧牲,讓一生燦若流星,作品難道不能嗎?也許這種選擇不是它們主觀所做,但誰又知道那幕後的推手,命運的安排,不是輪迴之中的一環呢?

    把事情想遠了,想廣了,會發現這片天地也格外地大,甚至天地之外的天地,都是可以期待的。

    視線重新迴到眼前,火堆在燃燒,木柴被燃燒的聲音很好聽,宛若血液在身體之中流動的聲音,是生命的旋律,物盡其用,也是盡善盡美的一種吧。

    曾有的憤慨,曾有的不甘,曾有的遺憾,到了這裏,似乎都能放下了,他為之遺憾不甘憤慨,卻又哪裏知道對方是否需要呢?

    若能死得轟轟烈烈,不願平平淡淡度過一生。

    人的選擇就有千百種,作品的選擇,難道不能更多嗎?

    他所以為的,無法被它們所主導的命運,那最後的終結,誰又知道是不是它們本身所願呢?

    若鬼神真有靈,於萬物皆有應,那麽,也許鬼神也會滿足那些作品的願望,讓它們選擇自己的歸處。

    這樣一想,心中格外平靜。

    【主線任務:巫祝。】

    【當前進度:第二階段考試——已通過(成績:及格)。】

    【是否進行第三階段學習?(建議先提升第二階段考試成績,以優秀成績進入第三階段學習。)】

    “否。”

    這樣神鬼莫測的世界,以這樣的成績低空飛過,這個階段已經沒有專業知識點的數值作為提醒了,到了第三階段,難度恐怕也會攀升,到時候若是一輩子都無法積攢到足夠的知識點,是否永遠不會觸發係統的下一階段,直接就死在那裏了?

    紀墨很清楚,這一次的考試其實是有幾分僥幸的,若是這裏的種種更完善一些,他之前所學的東西完全無法作為借鑒參考,那麽,他又該怎麽開創咒文,怎麽提升知識點呢?

    很多東西,越是原始越是容易,哪條路都沒人走,隨便走一條就能通向成功,反之,越是完善越是難以提升,每條路上都有先行者,無數人在走,想要超越對方困難會加倍,競爭同樣也更加激烈。

    二階世界的原始不代表三階世界也如此,紀墨心中的那一口氣有所平複,就不想隨隨便便再去冒險了。

    【是否開始學習下一個技藝?(可保留當前任務進度。)】

    “是。”

    這應該就會迴到一階世界了吧,不過一個世界而已,紀墨竟然很想迴到那種踏實的狀態之中了,那就像是心理上的安全區,如同家的感覺一樣了。

    【將於一日後離開當前世界,請妥善處理私人物品,禁止夾帶。可選擇繼承人傳承當前學習成果。因成績過低,傳承自動降級,不得傳承與當前作品同等級作品。】

    紀墨認真看完,目光重新盯著火堆,傳承,他現在能夠傳承什麽呢?所有的所有,大巫都知道了,族長應該也知道的大半,想到那兩個腦子之中沒有愁事兒的族長,紀墨竟然有些羨慕,能夠把事情交托給信任的人來做,自己什麽都不用想,真的很令人羨慕。

    往火堆之中添了一根樹枝,已經在火堆旁烤幹的樹枝燃燒的時候發出了脆聲,火焰終有餘燼,人生,也許也該留些讓人惦念的遺憾,以作雋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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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複那些主觀而自我施加的強烈情緒,是萬物所終。若葉落歸根,輪迴有序,一個階段的消亡也許是下一個階段的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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