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麽弄的?”

    紀奎也就是個八歲的孩子, 看著好玩兒,就到紀墨身邊兒仔細看了,竹筒能夠盛放的水不多, 剛好也澆完一道了, 紀墨幹脆就帶著紀奎迴到草棚, 給他講這樣的“澆水神器”是怎樣做出來的。

    幾個世界的磨煉, 紀墨的手工已經很不錯了, 草棚子裏有舊的廢棄不用的竹筒,堆放在一旁, 紀墨試了試,有的漏水,有的不漏, 因為一個竹筒能夠盛放的水有限, 可能他這邊兒還沒離開草棚,那邊兒水就漏光了。

    所以紀墨找了草繩把幾個竹筒按照漏水地方的不同高低錯落地綁在一起,確保最後漏水到外麵的隻有最末端的那個竹筒, 然後再給所有竹筒裏麵都灌滿水, 沒有竹竿什麽的挑著,他就伸長了胳膊盡量拉開距離,免得水澆出來濕了衣裳, 就算如此, 行走在澆過水的地麵上, 腳上褲腿上,還是沾了泥的。

    “這樣還不是很完美, 我最初設想的是用一個帶輪子的小桶兩邊兒開洞, 往兩邊兒漏水, 這樣一道拉過去就澆好了, 可土地容易卡輪子,真用輪子可能也不美,就地取材的話,沒有旁的工具,也隻能這樣了,其實,若是能夠我走前頭,水澆後頭也不錯,就是向後挑的竹竿什麽的我也找不到,找到也太重了,也可能偏了,便隻能這樣了。”

    紀墨說著遺憾地歎了一聲:“還可以把竹竿打通,劈成兩半,當做管子鋪在地上使用,每隔一段距離就開鑿出一個孔洞,這樣水流經過的時候就會從孔洞之中流出來了,算是滴灌,咱們澆水的時候隻管往竹竿裏澆就好了… …”

    他以前見過現代園林噴灑的時候是怎樣的,旋轉的花灑頭,水呲出去老遠,噗噗噗,噗噗噗的,給園林增添了一種動態的美感,偶爾噴得高了,那一片水霧之中像是有了細小的彩虹,看起來也頗為動人。

    每日晨起,看到那樣的景象,都會覺得這個早晨都更加生動了。

    於鋼鐵城市之中,這樣的鮮活場景可不是處處都有的。

    如今想來,仍有些懷念。

    “不過是澆水,怎麽你這麽多事兒。”紀奎那點兒興趣早就被這些長篇大論打敗了,他是最不愛聽說教的人,聽紀父他們那些長輩的話,那是不得不聽,無力反抗,聽弟弟的算是怎麽迴事兒?

    一時有點兒惱意,在紀墨額頭上拍了一巴掌,“就你想法多!”

    當天紀墨獨立完成了澆水工作,拖著一身的疲倦把“澆水神器”帶迴去給紀父看,紀父看了隻是搖頭,對他這種投機取巧的做法不甚讚同,卻也沒有批評,不管好歹,也是獨立完成了。

    “你們兩個,真是不如你們哥哥勤快。”

    難得聽紀父提到三個哥哥,紀墨好奇地追問,當然,他的三個哥哥沒一個叫“紀桑”,他早就確認過了。

    紀墨出生的時候,他的三哥,也緊隨著二哥的腳步跑到外麵去了,好聽了說是遊曆,不好聽了就是離家出走,紀奎對三個哥哥還有印象,他小時候,也是哥哥帶著下地幫著澆水的,但紀墨就一點兒沒有了。

    紀父說起來,對老大還是很肯定的,這個算是奉命離家的那種,跟著東家去開拓新市場了。

    藥草的習性跟產地環境的關係密不可分,如同橘生淮北為枳一樣,同樣的一種藥草,離開了當初的環境,可能就沒有功效,或者功效發生了變化,如同哪年的雨水多,某些藥草可能就會變了藥性一樣。

    藥植師的存在,就是盡量縮小這種改變,若是能夠維持不變就是最好的了,若是不能,也沒辦法,隻好在當地再開一片地專門種植這種藥草,紀大哥就是去幹這個了,從頭摸索一種藥草的種植特性什麽的,是需要很長時間的,少說也要五六年才能略見成效,知道怎樣能夠促進它生長,讓它的藥性更足。

    老二就有點兒皮了,自小就不愛下地幹活,天生愛偷懶的那種人,對藥草更是沒有一點兒的愛護之心,無論做什麽,那時候都是老大在給他收尾,還一度瞞過了紀父,沒讓紀父發現老二如此不堪造就。

    其實這也不算什麽,從沒人說祖上做什麽,後輩也要做什麽的,對現代人而言,跳槽換工作換職業更是家常便飯,跨圈跨界的也不是隻有明星,出生在藥植師家族,卻熱愛其他行業的老二真的不算什麽。

    但對紀父來說,這種行為是僅次於數典忘祖的惡劣,發現之後就是痛斥痛打,奈何發現得也晚了,性子成了,掰不過來,為此老大也挨了紀父的訓斥,不是什麽都給弟弟隱瞞了才叫兄友弟恭。

    先於老大離家出走的老二屬於叛逆的兒子,每個家族之中總會有些這樣的人在,確切來說也算不上什麽事兒,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因為這種人斷了傳承,要說痛惜是有,可是也不能真的滅絕人性,人家明明不喜歡,非要他熱愛繼承吧。

    然後就是老三,對這個三兒子,紀父觀感最是複雜,跟老二一樣不愛下地,可能是被老二帶的,但若要論幹活的天賦,還是這個老三最好,學東西也快,真正做事也利索,田裏的活兒沒有拿不下來的,從漚肥到藥草收獲,都是他那片田裏最好,然而他就是不愛做這個,最後也跑了。

    聯係紀父之前說的“勤快”,紀墨合理懷疑他說的時候主要指的是老大和老三,老二肯定是摻了水的“勤快”,不然就和後麵說的自相矛盾了。

    “祖宗好容易掙得的家業,不能就這麽敗了去,你們兩個可要爭氣點兒,若是你們有能耐,我就是拚了命,也把你們送入藥王穀去… …”

    話題轉迴眼前,紀父難得提起了藥王穀。

    小孩子要下地,大人更是要下地的,忙忙碌碌,一天也就晚上的時候能夠聚在一起,紀墨以前聽古都是聽爺爺輩的在講,還真是第一次聽紀父提起藥王穀,忙問:“藥王穀是什麽樣子,我們也能進去嗎?”

    藥植師的隊伍太龐大了,這樣龐大的隊伍,真正出身藥王穀中的少之又少,而外麵的,若是能夠隨便進入藥王穀,那藥王穀肯定也沒了現在的神秘感和神聖地位。

    紀墨對這個世界的概念,來自於爺爺口中說過的一些事情,而根據他的推測,藥王穀撐死了就是一個四川盆地,不可能更大了,這樣的情況下,可能就跟紀家的小講堂一樣,不是外人隨便能夠進入的,肯定有什麽限製。

    “藥王穀就是咱們這行的祖師爺所在,那裏也是聖地了,當然不是隨便就能進去,咱們家努力了這麽久,也就送進去過兩個人,一個已經不在了,另一個… …說起來也是好久沒聽到紀桑的消息了。”

    “紀桑?另一個是紀桑嗎?紀桑是誰?”

    紀墨生怕自己聽錯了,眾裏尋他千百度啊,竟然這麽不經意冒出來了。

    他很感興趣地拉著紀父的衣襟,膩在他的懷中不肯走,非要聽完了這一段答案。

    紀父很少有被兒子這樣纏著的感受,胖乎乎的小兒子很有些分量,抱起來就心裏踏實的分量,他笑嗬嗬說:“可不是,紀桑當年可是憑著自己的能力進去的,可厲害了,說起來,他還是你的同輩,算一算,也是你的兄長。”

    明晃晃的燭光下,紀墨那扭曲的小表情讓紀父看得哈哈大笑。

    “他比我大多少?跟哥哥一樣大嗎?”

    他說著,目光就看向了紀奎,其實心裏卻明白,能夠早在他未曾聽聞前就憑著自身實力進入藥王穀的紀桑,這樣的紀桑,肯定是係統選中的師父,不說跟爺爺一樣大小,可能也得有紀父這樣年齡了吧,被自己叫做“兄長”,某種倒錯感讓人控製不住表情。

    “我的小輩比我年齡大”,大概就是這種感情吧。

    紀奎這時候也在好奇,坐在一旁,黑溜溜的眼睛看過來,像是也在詢問催促。

    “我記得,他比我還大一些… …”紀父似乎想要算一算年齡,但他也實在記不住這個能幹的、年齡比自己大的小輩到底比自己大幾歲了,最後摸了摸紀墨的腦袋說,“你就知道他比我的年齡還要大就好了。”

    “比父親年齡還要大的兄長?”紀墨為這複雜的輩分表示了震驚,一旁的紀奎倒是見怪不怪,自見過白胡子老爺爺管自己叫叔叔之後,他就對任何來自輩分的稱唿適應良好。

    與他相比,紀墨這邊兒倒是大驚小怪了。

    他之前所經曆的幾個世界,親屬關係一向比較簡單,人口少,事兒少,突然來到這裏,來到這樣大的家族之中,每次祭祖都覺得自己是在參加邪教聚會,那麽多不認識的人原來都是自己的親戚,可真是震驚。

    七大姑八大姨算什麽,他怕不是有七十大姑八十大姨,還有林林總總的叔伯兄弟,就是爺爺輩的,他都分不清到底幾爺爺是叔爺,幾爺爺是伯爺,統統叫做“爺爺”肯定不是為了省事兒,真的。

    若要說起家長裏短來,那真是從白天說到黑夜都說不完,哪家沒有難念的經啊,大家族之中的事情更多,寡婦失業再嫁的,寡嫂和小叔子湊對兒的,再有兄弟娶了一對兒姐妹的,母親和女兒嫁給同一家子父子的… …林子大了真是什麽鳥都有,哪裏說得完。

    從這一拉一長串的八卦雜談之中找出紀桑不容易,但真的找到一個獨特的標簽,找到了他之後,再想找出他的相關就容易多了。

    紀墨第二天就找了胳膊酸痛的借口偷懶,早早迴了家中摸八卦,一邊去跟爺爺問話,一邊還想自己之前可真笨,怎麽就沒想過如紀家這等藥植師家族,以之為榮的難道不是成為藥王穀的藥植師嗎?有了這樣的向往目標,難道就不會想辦法湊上去嗎?

    這樣龐大的家族,每一代也總該有一兩個聰明人吧,一代代人努力,到了他這裏,不說坐享其成,對藥王穀肯定不是一片空白,之前怎麽就沒問問這方麵的消息呢?

    他光知道係統選擇的肯定是相關行業最高明的可謂是人中龍鳳的那種,既然如此,這樣的人縱然在其他行業默默無聞,但在這裏,在這個藥植師家族之中,一個很可能是自己家族出來的人,若真有什麽傑出表現,怎麽可能不被記憶猶新。

    最早進入藥王穀,走正常的通天路成為製藥師的那個紀家人不必說,早就作古了,紀桑卻是還活著的唯一一個還在藥王穀之中的人,紀家人都指望著他出來之後就能成為藥師,那以後紀家就是更上一個台階,可以說是藥師家族了。

    從製藥師到藥師,可謂是一個分水嶺。

    藥植師和製藥師的界限並不分明,做過藥植師進階製藥師,對藥草的特性還更清楚一些,至少是部分藥草特性極為熟稔,學習掌握起來也比較容易。

    而再進一步,從製藥師到藥師,可就不那麽容易了,製藥師還是針對藥草做出各種各樣的處理,配伍成合用的適合病症的藥材。

    藥師卻要針對各種各樣的病症來對症下藥,麵向的就是病人了,這方麵,並不是熟知藥草特性就能成功發現病症,並用對了藥物的。

    同樣是咳嗽,可能是風寒咳嗽,也可能是風熱咳嗽,或者幹脆就是嗓子問題引發的咳嗽,再不然就是病毒性感染導致的,如何判斷,怎樣下藥,就是藥師要做的事情了。

    這不是有了製藥經驗就能輕鬆掌握的,可以說是另一門需要重新學起的知識,無形的門檻橫亙在那裏,不容易跨越。

    紀家也算是內行人,很清楚其中的困難程度,所以對此的希望不是很盲目,天長日久,紀桑進了藥王穀又很少傳消息出來,竟是不少人都忘了他的存在一樣。

    不,或者說紀桑本來就比較沒存在感。

    爺爺迴想了好久才想起來曾經紀桑幹活比較老實,其他的就跟普通人家一樣,家中兄弟三個,他是排行老二的,跟紀墨那個離家出走的二哥不同,紀桑這個老二就肯幹多了,幹實事不張揚,很多人對他的了解都很泛泛,就知道幹活不錯,再後來就是他進入藥王穀,一舉成名天下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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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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