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會學會的,賺了錢給李大爺,不給你們!”

    紀墨氣哼哼喊了一聲,小孩子的嗓音倒是洪亮,哪怕他少了一顆門牙,也沒怎麽影響到吐字清晰。

    二哥聽了怔了一下,大約這個發言太過振聾發聵了吧,紀墨沒有再看他,喊完之後扭頭就跑,不跑怎麽辦,萬一被打了,這還是家裏兄弟,挨了打也白打。

    自小在院子裏,紀墨就沒少吃這個虧,說起來,他爹跟兄弟兩個,底下大大小小一串孩子,紀墨也不是最小的那個,但總是他受最多欺負,小到被搶走吃的,大到被壓在地上打,不要說爹娘的巴掌了,大伯和幾個兄弟姐妹也很愛助拳,弄得他跟豆豆似的。

    這種環境之下,要說對家裏有多深刻的感情,那一定是假話。

    紀墨兔子一樣跑得飛快,就怕身後人來逮他。

    二哥看著他的背影,罵了一聲:“個沒良心的小兔崽子!”

    這話就純然是大人的口吻了,可見家庭環境教育的重要性。

    紀墨知道自己年齡小,對附近也不是太熟,沒往遠了跑,發現二哥沒追,就停下來喘氣,一扭頭,就拐迴李大爺家去了。

    李大爺已經在家了,看到他迴來,還是那副翹著二郎腿的姿勢,隻拿眼睛瞥了一眼,算是看到這麽個人了。

    “李大爺,我以後就要叫你師父了嗎?”

    紀墨在門邊兒期期艾艾一下,然後揚起臉用星星眼頗有幾分天真無邪地問道。

    李大爺拿鼻子迴了他一個“哼”,沒好氣地說:“你還想叫什麽,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活活一個討債鬼,還要我求著當你師父啊?”

    這句話拐了好幾個彎兒,好在紀墨智商在線,聽懂了,當下一機靈,嗓音洪亮喊了一聲:“師父!”

    那聲音可真亮,把李大爺震得哆嗦了一下,二郎腿都下去了。

    “行了,我還沒聾呐,那麽大聲做什麽!”

    雖然是責備,也沒什麽好語氣,但感覺到並不是在被排斥,紀墨已經很滿足了,幾乎都要感動了,想想摸摸耳朵,還記得昨天那火辣辣的疼。

    李大爺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當下就豎了眉毛:“癟犢子,你故意的吧,報複你大爺!”

    說著話,他就起身要打的樣子,紀墨見機快,嘴裏一邊告饒一邊往外跑,也不跑遠,生怕李大爺一生氣把他逐出家門了,他現在可是無家可去了,好容易看到點兒完成係統任務的希望,可不願意就這樣耗在這裏一輩子。

    萬一完成了任務就能迴去了呢?

    說不定他那個世界隻是時間暫停了,就等著自己完成任務迴去,一切繼續。

    懷著渺茫的希望,紀墨還是很認真準備學習的,哪怕他對紮紙這門技術沒太大的興趣。

    晚上的時候吃了一頓好的,紀墨見到了肉,那香味兒直往鼻子裏竄,他先給李大爺挾了一塊兒,再給自己挾,每次挾肉都是如此,也沒留意李大爺什麽時候自己都不挾肉了,靜等著他挾過去。

    紀墨吃飯還算斯文,哪怕速度快了點兒,但也沒有把口水糊在筷子上的習慣,等到吃完了飯,連菜湯都收拾幹淨了,他還試圖主動收拾碗筷,被李大爺給罵了,生怕他把碗筷摔了。

    在廚房門口,看著李大爺熟練地洗碗刷鍋,再想到這頓飯是李大爺做出來的,紀墨就很是有點兒刮目相看的意思。

    男人做飯啊,這在古代還真是… …呃,別說古代了,現代的廚師大多數也是男的啊… …

    “師父你可真厲害,我就不會做飯,你做飯真好吃,你還會洗碗,可真了不起,我都不會這個,哎呀,師父你弄點兒熱水,這水涼的多冰手,你放心,我明兒就到山上撿柴火,肯定夠用的。”

    荒廢了一天的紀墨滿嘴的甜言蜜語,心裏頭還真是打算去撿柴火的,他這個年齡能做的事情有限,若是二哥那樣身強體壯的說不定早就被大人拉到地裏學種田了,像他這般瘦小的,暫時還沒這個機會。

    明了了這一點之後,他對自己吃最稀的東西都沒什麽怨念了,還會偶爾把幹的給二哥,多吃點兒當勞力吧。

    李大爺被誇得差點兒沒把碗給摔了,這是什麽花式吹啊,沒體會過這一套的李大爺還真有些受用不了,聽著那小嘴巴拉巴拉的,一個人活活頂了一套嗩呐班,吹得人耳根子都熱了。

    “行了行了,去去去,別在這裏堵著門。”

    李大爺趕小雞一樣擺手趕人,他的手上還帶著水,水珠子灑在紀墨臉上,紀墨依舊笑著,這一迴倒是有點兒收斂,笑不露齒,看著順眼許多。

    晚上睡覺前,紀墨被李大爺弄到大盆子裏洗了個澡,熱乎乎的水流搓洗著,洗完出來紀墨都覺得自己輕了三斤,套著李大爺的舊布衫活像個唱大戲的,又被簡單洗過的李大爺一把揪到了床上睡覺。

    紀墨還是沾床就著,睡著的他也沒發現這被子好像大了些,不是昨天蓋過的那條了。

    李大爺的態度一緩和,這個弟子就算是認下來了,紀墨等不及,第二天就開始問李大爺是不是要開始學紮紙人了。

    看他那興衝衝的勁頭,活像是特別喜歡似的,李大爺看了一眼他的小禿爪子,很想歎氣,這孩子,知道紮紙是幹啥不?

    “又沒死人,紮什麽紙人!不嫌晦氣!”李大爺又訓了紀墨一頓,硬把他這點兒興頭壓了下去,打發他去外頭撿柴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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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墨耐著性子又等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有人過來找李大爺買紙人,是附近村裏的人,李大爺問了人家的需求,拉拉雜雜談了好一會兒,最後說定一對童男童女,這是為了在地下伺候老人的。

    等人走了,李大爺就從櫃子裏頭翻出了一個木箱子來,不大,打開來,裏麵裝的都是些顏料,乍一看鮮豔的顏色細細看就顯得有幾分陳舊,稀糊糊的,活像是上了色的爛泥。

    紀墨一臉嫌棄。

    正準備聽彩虹屁的李大爺一扭頭,正好看到這個嫌棄的表情,臉上的得意勁兒瞬間煙消雲散,沉著臉就給了紀墨一掌,拍在他的後背上,李大爺的手掌寬厚,又沒狠下力氣,這一掌倒是不怎麽疼,但警示意味濃重。

    求生欲望滿點的紀墨立刻做出一副純真好奇的模樣來,“不是紮紙人嗎?這些是什麽,哪裏有紙?”

    努力幼稚的紀墨今天也感覺自己的演技上升了一點。

    可惜了,係統也不統計這個。

    “哪有那麽快,就是讓你先看看這些顏料。”李大爺這般說了一句又把顏料蓋子都蓋上了。

    他本來是想要顯擺一下的,比起竹篾子和草紙來,這些顏料可是貴重多了,有些都是礦石粉末做成的,便是那摻雜植物的,也是費了不少工夫弄出來的,這都是他親手做的,能有這麽全可是不容易,就是逃荒的時候,妻子兒女都丟了,他也沒把這箱子丟了,這可真是值得驕傲的了。

    聞弦知意,紀墨立刻機靈地誇讚起來,不是一味的誇,還要一邊問一邊誇,當知道顏料都是自己做的時候,差點兒就要垮了臉,不是吧,紮紙就不容易了,還要自製顏料,這也太全能了吧。

    這樣一算,學的東西肯定又多了。

    呃,總不會要從做紙開始學吧?

    還別說,李大爺還真會做草紙,隻不過那法子慢,要真是自己做,可就來不及交工了,再有就是做紙不如買紙,李大爺帶著紀墨走了一趟縣裏,在相熟的鋪子那裏用最便宜的錢買了些廢紙迴來。

    什麽叫廢紙呢?就是那種反正兩麵都寫過字,沒辦法再用的紙,這種紙張的質量比草紙略好一些,但實在是沒法廢物利用了,便隻能便宜賣了,近乎是白送的賣,因為這玩意多是多,但是撿迴來也要些工夫。

    還要除去實在是髒汙不能用的部分,邊邊角角的,其實都不太整齊。

    李大爺也不挑,什麽價錢什麽貨,來買紙人的那家也沒給多少錢,他若是真材實料什麽都用好的,那可真是賠本賺吆喝了。

    紀墨沒太明白裏頭的道理,隻知道紙張買迴來之後,李大爺就讓自己糊紙,把那些邊角拚湊粘合在一起,盡量弄出大張的紙來,而李大爺則開始用竹篾子編骨架,這也是偷工減料的好方法。

    純用紙的話,就要質量好的紙,還要好幾層才能撐得起等人高的紙人,先用竹篾子做一層骨,後麵的活就好做多了,粘上“皮”就行了,再後麵畫不畫的,畫多少顏色,都是李大爺隨意的事情。

    省事的做法就是黑色為主,反正這種事情總是黑白二色,李大爺拿迴來那些廢紙上都帶著墨色,用水稍微擦過兩下就把那黑色勻開了,上頭再用色彩簡單勾個邊兒,表示這黑色取代的是怎樣的顏色就好了。

    鄉下人也不要求太多,看得出樣子是什麽就行了,有那更偷工減料的,紙人都是單純的紙片子人,虧得地下的人不計較。

    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整個一遍看下來,紀墨隻想放聲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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