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沙蹬著小單車, 去斯塔克大廈給希爾達送眼鏡。

    自從佩鉑知道了重啟前的事情,他去媽媽的研究所,就再也不用顧慮會向媽媽的同事暴露自己爍滅過的事了。

    “斯塔克工業從不養吃幹飯的人。”

    雷厲風行的女總裁說, “如果連你都無法在記者眼皮下自由出入這裏,那就說明我們的公關團隊該集體換人了。”

    希爾達還是老樣子,白大褂一上身, 六親不認。她小跑著過來接了眼鏡, 抱著薩沙的腦袋嘬一口酒窩,又迅速跑迴自己的實驗室裏去:

    “自己到處看看哈!媽媽馬上下班了, 到時跟你一塊走。”

    薩沙其實很好奇他老媽到底在給斯塔克工業幹什麽。

    他在足足容納幾萬名研究員的龐大實驗基地中到處亂逛,看見不少寫著“exsa-291三期臨床實驗”字樣的藥品盒子。

    有別的研究員見他麵生, 想過來趕人:“誰放進來的小孩子?這是絕對機密研究項目!”

    薩沙張口想迴答, 旁邊有個研究員拉住他:“噓!這可是我們兩位老板的……”

    兩個研究員咬了會兒耳朵, 咬耳朵的研究員就擦擦手跑過來了:

    “我手頭的活剛好幹完了, 我來帶你參觀一下吧!”

    薩沙:“這麽多人,到底是在研究什麽啊?”

    研究員:“是一種劃時代級別的基因藥物。它的前身是一種生物電子學組件, 裝在曲線納米管中, 在載液中被輸送進人腦。我們研究發現, 人類的大腦本身就有異常強大的自我修複功能,它生來就存儲著人體最健康時的完整藍圖,當覺察機體發生受傷病變, 它會第一時間指揮並調動所有組織, 做好自我修複和供能的全部準備。”

    “但現實是,大腦保護機體的戰鬥並不總是完全會成功, 因為它僅有覺察和全盤指揮能力, 而每個人體內可供它調用的‘軍隊’——免疫能力, 健康供氧的細胞等等——很多時候遠遠跟不上它的預期。exsa-291的最強大之處在於, 它能夠破解大腦存儲的人體完整藍圖,並且聽從它的指揮,通過靜脈輸送對應的營養物質,給大腦提供它所需要的任何種類‘軍隊’。”

    “某種程度上來說,隻要普適化實驗結束,它就會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萬能藥物’。想想看,一種可以橫掃癌症、艾滋、白血病……一切不治之症的萬能藥!人類即將正式進入跨越一切疾病和傷痛,放開手腳探索的全新時代!”

    研究員越說越興奮,簡直手舞足蹈、唾沫橫飛,看見麵前少年鬱悶的表情,才不好意思地摸著鼻子停下來:

    “不知道我解釋得夠不夠清楚……”

    薩沙心想不是清不清楚的問題,問題是這個原理他聽過……

    這不就是絕境病毒嗎???

    他曾親身體驗過絕境病毒3.0。由於絕境病毒是直接進入人腦的藥物,天然會賦予開發者強大到可怕的操控權。

    作為絕境病毒的主體,理論上來說,白罐可以隨心所欲改變所有注入過絕境病毒的人外形,也可以驅使他們毫無預兆地發情或死亡,真的可以做到跟上帝一模一樣。

    研究員繼續解釋:“其實exsa-291的前身功能比現在強大多了,因為它甚至可以直接改寫人腦的修複中心,脅迫大腦按照它的藍圖改造身體,比如改變顏值啦、多長八條腿什麽的都可以做到……說得好聽點,是讓個人意念改變身體,但我猜老板也知道這個用法的可怕之處。exsa-291是一經開發,就有可能影響人類幾個世紀、甚至十幾個世紀的藥物。難保未來不會出現特別牛掰的人物,利用它的改寫功能,然後用它挾持全人類。”

    “所以我們早期的研究,一直在圍繞如何徹底清除它的改寫功能打轉,隻留下藍圖破解和營養輸送功能,讓人的大腦可以完全主宰它,消除一切未來被它驅使的可能性。而且前身的毒性太烈,不是所有老弱人群都可以承受得了的。我從小道消息聽說,老板6年前給自己注入的時候,整個身體都變成了開放式傷口,全身結痂像個繭一樣,無意識昏迷了三天三夜後才醒來。好在老板身體一直很好,很順利地把它壓製住了,然後給我們提供了最寶貴的臨床實驗數據和血清。”

    薩沙默不作聲,撓了一會兒胳膊,換了個話題:

    “這個名字好拗口哦。是你們自己起的嗎?”

    既然是脫胎於絕境病毒(extremes),他還以為會叫extrems 4.0、5.0來著。

    研究員:“你說exsa-291?是二期臨床的時候老板正式命名的,大家適應了兩天就習慣了。臨床藥物比這拗口的名字多了去了,我覺得至少比aptx4869好記吧,哈哈。”

    帶人逛完了實驗基地,研究員搓著手嘿嘿地:“聽說你跟老板比較熟,方便的話跟他通個氣,給我們底層實驗人員漲點工資吧~~”

    薩沙本來的打算是,等不到希爾達下班,就自己蹬著小單車先走的。

    聽他這樣說,想了想,腳步一轉,沿著台階上了斯塔克大廈的首層。

    默默找了半天電梯後,又對著麵板上一長串樓層按鈕發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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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天了,他心想。

    電梯裏還有不少斯塔克工業的職員。能進入斯塔克工業的,基本都是各個領域的天之驕子;

    西裝革履的人群中,突然混進來一隻穿衛衣和球鞋的小金毛,有人上下打量他,忍不住開口:

    “實習生麵試?人力資源部在30樓,按30就好。”

    薩沙:“啊?不是啊。”

    另一個人嗤嗤地笑了:“怎麽可能是麵試。來斯塔克工業麵試敢穿這一身,我打賭,黛拉·庫克殺了他都不會讓他踏進30樓。”

    又有一個人說:“斯塔克工業是不允許非職員在工作時間進入參觀的,探望家屬也不行,你知道的吧?怎麽一樓前台連這麽重要的事都沒告訴你?你怎麽進來的?”

    薩沙:“……走進來的?”

    那人還想說什麽,星期五的聲音,在電梯裏溫柔地響起:

    “身份確認,歡迎來到斯塔克大廈,薩沙。已自動為您選擇目的地:頂層辦公區,請稍候片刻。”

    眾所周知,曼哈頓地標、斯塔克大廈的最頂部三層,都是托尼·斯塔克的私人工作間和休息區——是的,他當然可以霸占整整三層樓,隻是用來打鐵或者喝小酒。

    但問題是,自斯塔克大廈被建造以來,能直接進入頂層工作區的人,全美乃至全世界都寥寥無幾。

    全美銷量最大的報紙《星球日報》主編佩裏·懷特,幾次嚐試遞交參觀申請,都被托尼不算特別禮貌地拒絕了。

    電梯裏所有人,都默默瞪直了眼,再也沒人敢出聲了。

    樓很高,薩沙好不容易搭電梯到頂樓,走進一眼望不到邊的工作間,又停住了。

    他其實也沒特別想好要來幹什麽。

    隻是覺得,既然都來斯塔克大廈了,那好像也應該順道看一看托尼爸爸,跟他說一些話。

    他們重啟後幾次重逢都挺尷尬,最後一次見麵,還是自己對著mk50揮手那次了。

    其實反思一下,忽略掉白罐帶來的心理陰影,他本不應該忘記,托尼爸爸的本體,曾經是除蝙蝠俠以外第二大可靠的戰友才對。

    但他一時找不著路。

    撓了會兒頭,也不知道這次見麵能聊什麽,還是決定,迴去等老媽下班算了。

    剛轉身,不遠處就傳來了驟然加大的叮叮當當敲擊聲。

    薩沙循聲走過去,在一排排盔甲中,看見了穿著背心打鐵的男人背影。

    剛剛男人似乎是麵朝著他,薩沙一轉過頭,他就立刻背轉身去拿東西了。

    薩沙:“……哈嘍。”

    男人停了停,不迴頭,拉起背心擦了下臉上的汗,故作高冷地:“嗨。”

    薩沙:“我就是想……隨便參觀一下,結果星期五直接把我運到這一層了。”

    托尼:“你隨意就好。”

    薩沙在工作間到處亂走,一邊參觀,一邊自己找話題:“呃……我還以為你工作的時候,會更習慣用高科技工具什麽的……就是那種,往什麽地方塞一張設計圖,等幾秒鍾,就吐一架戰甲出來……”

    托尼:“以前是。後來發現親手感受過的戰甲,跟用工具打出來的穿起來感覺不一樣。說不出哪裏不一樣,但反正就是不一樣。”

    ——他們都明白,“後來”,是指經曆過反抗軍基地那段時光的“後來”。

    男人嗓音沉穩,聽起來像個對一切狀況都遊刃有餘的成熟男性,就是抬手拿水喝的時候,拿了幾次,都在拿空氣。

    好在薩沙正在到處參觀,沒注意到他的小慌張。

    薩沙也就是心血來潮看看托尼,見人家一直在背對自己打鐵,還挺忙的,摸著鼻子準備撤了:

    “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

    托尼同時開口:“薩沙,你想不想看看我的……”

    兩人撞了話頭,都尷尬地停住了。

    過了一會兒,托尼又梆梆地敲起鐵來,沒好氣地嘀嘀咕咕:

    “無所謂,我早就習慣了。反正你從來都隻會去找老蝙蝠,唯一一次主動想起要來找我,就是順路,就是‘隨便參觀’,就是‘星期五把你運上來的’。你走吧,我又不在乎。反正我都已經在這裏呆了好幾天了,你來不來都一樣。再見。”

    薩沙:“……”

    星期五疑惑地說:“boss,可是您並沒有在這裏‘呆好幾天’。您是在我告知您薩沙來到斯塔克大廈後,才以時速3000公裏從舊金山衝刺迴曼哈頓,滑行進入頂層工作區並且突然開始假裝工作的。”

    托尼炸了:“……你閉嘴!”

    星期五好乖地:“星期五進入禁言狀態。”

    星期五被禁言後,場麵顯得更尷尬了。

    眼看托尼是打定主意不肯迴頭了,薩沙隻好自己給人家換個話題:

    “你要給我看什麽呀。”

    托尼:“你有一台大型機甲,隻有你有駕駛權限,是吧?機甲是半生物半機械,駕駛的前提是駕駛員的腦神經跟它達成高度同步,共享意識和感官,將機甲當做自己的身體來操控,對不對?”

    薩沙愣了一下。

    他知道托尼說的是初號機。

    曾經他隻駕駛過一次迎擊不義超,就被跟機甲高度同步的痛覺,在腦神經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

    重生以後,作為一個機甲控,他還是很喜歡在安全屋裏把初號機放出來洗澡,摩挲它斑駁但漂亮的深紫色外殼,想象再次駕駛初號機的模樣。

    但對於坐進駕駛艙,他心中始終還是有股天然的抗拒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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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初次駕駛,遭遇的就是地球頂級戰力,光是看見駕駛艙,就會想起自己曾被困在裏頭煎熬和燒灼,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模樣。

    這種壓力作用於他的本體精神上,更讓他感覺寸步難行。

    托尼:“在意識層麵,讓機甲和身體完全同步,是每個機甲製造者都在瘋狂追求的東西,但目前的科技水平還無法做到。所以我……另一個我,依托的是植入腦中的共生體,而現在的我,依托星期五在我的腦子和盔甲之間傳遞命令。你的機甲卻天然擁有這種優勢。隻是在強度過大的戰鬥中,這種優勢,就會對精神產生副作用。我一直在思考如何平衡它的優劣勢,甚至在你……你迴來之前,就開始思考了。從前,它隻是一遝研究材料,最近我才正式把它做了出來。”

    他擦了擦手掌上的機油,在麵前的空氣點了點。

    一麵光屏打開。

    薩沙湊過去看。

    男人低眼瞅瞅少年專注的綠瞳,又若無其事地往人身邊挪近兩步。

    薩沙看得很認真,但他看不懂滿屏代碼:“這是什麽……”

    托尼:“傀儡意識。它的作用,是在檢測到超出駕駛員精神負荷的感官衝擊時,自動啟動,並且短暫切斷駕駛員和機甲間的神經連接,以避免給駕駛員的精神留下後遺症。在切斷連接的同時,它會自動操縱機甲做出脫戰和防禦行為,直至感官衝擊過去,駕駛員就會再度跟機甲進行高度同步,並迅速返迴戰鬥中。”

    係統:【有點點像狗係統自帶的“致命傷害痛覺屏蔽”?】

    薩沙:【不止。】

    薩沙:“所以這是一個代打員嗎?”

    托尼唇角冒出一個小小的弧度:“代跑員。出於私心,傀儡意識不具備在惡劣戰況中繼續迎擊的作用,它隻會防禦和撤退,撤退到保證駕駛員足夠安全的地帶,並且等待駕駛員重整旗鼓。”

    薩沙好奇地問:“出於誰的私心?難道傀儡意識也會感到害怕?”

    托尼:“出於我的私心。”

    話音落下,他倆都愣了。

    薩沙轉頭看他,男人立刻摸著後脖子,故作淡定地踱去冰箱拿飲料:

    “行了,沒事了。傀儡意識的載體是那根紅色的晶體管,放在架子上了,你拿了就走吧。”

    他第二次趕人走,眼睛卻從戰甲光滑的盔麵上,偷偷留意少年的一舉一動。

    看小金毛躊躇著,拿了架子上的紅色晶體管,這才鬆了一口氣。

    薩沙低聲說:“謝謝你,佩鉑先生。”

    托尼:“……不要叫我佩鉑先生。”

    薩沙自己笑了,搖著頭說:“真奇怪,我之前一直沒法分清楚你和究極鋼鐵俠,所以覺得很害怕……其實我真該早點過來看看你工作的樣子。隻要看過你製造盔甲的樣子,我就應該能篤定地知道,其實他根本沒辦法真正偽裝成你。因為不管性格裏有多少相似點,你們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

    托尼:“在於他是一個聰明自私的野心家,而我隻是一個喜歡不停搗鼓新東西的普通人而已。”

    頓了頓,托尼那紮根於靈魂中的驕傲,還是逼迫他改了口:“不好意思,更正,‘喜歡不停搗鼓新東西的天才發明家’。”

    薩沙咳嗽了一聲,說:“還有……我小時候最崇拜的英雄。”

    托尼一撇嘴:“可不是,科爾森說你早就脫粉了。你不是說時間差不多了嗎?你走吧,去找家裏除了有個破洞就沒什麽好玩東西的老蝙蝠吧,再見。”

    薩沙:“……”

    所以到底為什麽要孜孜不倦辣菜他大哥啊……

    連續被趕了三次,薩沙隻好拿著晶體管走了。

    臨走前,他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斯塔克先生,當你是你自己的時候……其實我還是很崇拜你的。”

    少年乘電梯下樓了。

    托尼在新戰甲上滋滋鑽了幾分鍾孔,接過小笨手拿來的毛巾擦擦汗。

    對著空氣說了句:“他說他還是很崇拜我。”

    沒人理他。

    托尼:“星期五!!”

    光屏上閃過一行字:[如果您還記得的話,我被您禁言了,boss。]

    托尼隻好繼續悶頭幹活。

    半小時後,他搭乘電梯下樓,對著電梯裏的盆栽說:“他說他還是很崇拜我。”

    到了樓下休閑區,遇到來蹭吃蹭喝的鷹眼和雷神。

    這倆吹牛打屁,男人在一邊抿著果汁,棕眸裏含著根本掩不住的笑意。

    突然又炫耀似的,蹦出一句:“他說他還是很崇拜我。”

    鷹眼:“……不是,誰啊???”

    *

    *

    *

    “……因而我真誠地希望,在8月底開學前,您能多來韋恩莊園做客,阿特維爾先生。”

    阿爾弗雷德在電話裏,用一口優雅的英腔向他告狀。

    “因為您不在莊園的時候,布魯斯老爺總是不肯好好喝牛奶。”

    薩沙:“…………??”

    薩沙剛從神盾局學院迴來,路上又整了一次活,腦袋還糊著馬賽克,坐在樓頂上擦自己汗津津的金發。

    就接到了阿爾弗雷德的日常問候電話。

    說來奇怪,自從他跟蝙蝠家相認以來,跟他聯絡最頻繁的不是布魯斯(按照蝙蝠俠的性格,這點他倒是不驚訝),不是迪克(他一般會直接騎著大摩托來學校搶人),不是傑森和提姆。

    居然是蝙蝠家食物鏈頂層的老管家。

    薩沙當然明白,阿爾弗雷德是等同於蝙蝠俠父親的人物。

    出於對革命夥伴的敬重,不管是不是在上課,不管整沒整活,隻要是阿爾弗雷德來電,薩沙都會秒接,抱著電話認認真真聽。

    最開始,阿爾弗雷德還能保有英式管家特有的寡言和矜持。

    大多數是以“布魯斯老爺詢問您是否願意……”或者“迪克少爺詢問您是否願意……”開頭的,間或關懷一下薩沙的餅夠不夠吃,是否需要到韋恩莊園的廚房補充存貨。

    後來看見他和蝙蝠俠一起,從韋恩家族的墓地迴來,阿爾弗雷德並沒有對此評價或詢問什麽。

    隻是注視薩沙的眼神裏,隱隱透出了某種驚訝意味。

    薩沙是不參與蝙蝠家族夜巡的。

    因此每次他去韋恩莊園玩,後半夜留守的,總是他和老管家兩個人。

    某次他從書房下去,還看見阿爾弗雷德穿著睡衣睡帽,一個人守在空蕩蕩的蝙蝠洞裏,腰板坐得筆直,等候主人們安全迴歸。

    薩沙看著這一幕,撓了會兒金毛腦袋。

    從那以後,他每周來韋恩莊園串門,也就不在暖和的書房裏留守了。

    就陪阿爾弗雷德一起呆在蝙蝠洞裏,直到家族成員迴來。

    ……於是再再後來,老管家給他的日常致電中,就開始慢慢夾帶私貨了。

    “……作為管家,我知道我並不該越職。但出於個人感情,我還是很希望老爺能找到讓他全心全意信任和托付的另一半,早日安定下來……”

    比如抒發一下對韋恩家主人婚姻大事的日常焦慮。

    “……也許是我有些跟不上這個時代……今早打掃莊園後方的花園時,我發現有五六個女孩在布魯斯老爺的西瓜田裏紮帳篷蹲點駐守,細問之下,原來她們全是迪克少爺的前女友……我想向您打聽一下,這種情況對於年輕人來說,是正常的嗎?”

    抒發一下對迪克這個海王哪天可能會翻車的擔憂。

    “……傑森少爺又氣得離家出走啦。迪克少爺已經出發去找他了,不過布魯斯老爺這邊——我很抱歉,我知道這個月他們意見不合的頻率,確實有一些高——如果您有空閑時間,可以再來莊園一趟嗎?”

    抒發一下傑森整天跟布魯斯對線的苦惱。

    乖寶寶提姆被抒發的次數最少,偶爾被提及,是作為跟布魯斯對比的正麵教材出現的:“……我始終相信,提摩西少爺跟斯蒂芬妮小姐會順利走入婚姻殿堂,並且比布魯斯老爺更早誕下可愛的孩子……”

    薩沙:“……等等,等等,我記得德雷克好像還沒成年呢???是不是有點太急了?”

    阿爾弗雷德慈愛地:“是的,他恰好比您小一歲。但我認為,這跟提摩西少爺會比布魯斯老爺更早組建家庭的事實,並不會發生衝突。”

    薩沙:“……”好像也無法反駁。

    “阿爾弗雷德……他也上了年紀了。”

    聽說阿爾弗雷德時常給薩沙打電話的事情,迪克隻是稍稍驚訝了一下。

    就微微笑了。

    還不忘玩薩沙腦袋上的金色小揪揪:

    “沒辦法啊。誰叫你是總會給人帶來快樂的小王子呢。”

    薩沙抱著狙狙坐在樓頂上,一邊聽老管家絮絮叨叨拉家常,一邊抬頭看一碧如洗的藍天。

    那裏又變得空無一人了。

    他倆終於無聲地磨合出了某種規則,於是再也不會整天撞在一塊。

    薩沙負責單人求救信號,而他負責多人唿救的地方——那一般代表著有重大危機發生,也是人間之神最擅長的領域。

    其實這樣挺好的。

    薩沙很輕地嘀咕了句:“第7天。”

    阿爾弗雷德敏銳地:“什麽第7天,阿特維爾先生?”

    薩沙迴過神:“沒什麽。”

    他看看路程也不遠,為了節省[定點傳送]的冷卻時間,決定走路迴家做作業。

    走到自家樓下,被迪克的大摩托堵個正著。

    薩沙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俊美的黑發青年挽著腰一撈,熟練地撈到後座上去。

    “唉。你懂了吧。薩沙就是這麽難約……”

    小蜘蛛抱著書包坐在路邊,一臉委屈。

    還朝旁邊穿著便裝的巴裏嘀咕,“我就是想不明白。薩沙明明每個星期都會去兩次哥譚了,結果每次我想約他的時候,他們還是要過來瘋狂-插隊……”

    巴裏今天難得警局提早下班,剛興衝衝跑來逮一隻金毛去中心城玩,就被迪克強勢截胡了。

    他抱著胳膊,神情十分不滿:

    “嘿,迪克!這可有點不厚道哦。你們家霸占薩沙的時間,也真的太多了吧?什麽時候才能讓他空出時間輪給我啊?”

    迪克還是笑眯眯的:“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一捏油門,轟地把車開跑了。

    還被閃電俠追了半條街:“你每次都下次一定,都快說了30遍了!現在,立刻,把薩沙放下!”

    ……

    薩沙莫名其妙地扒在迪克後座上,滿頭金發往後飛。

    薩沙:“怎麽啦,格雷森?難道是大哥出什麽事了?”

    迪克:“沒什麽事。是阿爾弗雷德讓我過來看看你。”

    薩沙奇怪地:“幹嘛突然看我?我有什麽好看的?”

    迪克日常嘴甜:“你哪裏都好看,殿下。”

    小金毛好動,在後座上扭來扭去坐不住,就撲撲地踢他鞋後跟:

    “快說,到底要去哪裏?”

    大藍鳥笑著:“兜個風好不好?開車呢,注意一下行車規範。”

    摩托車離開繁華的曼哈頓街道,駛上哈德遜河畔後,傍晚的風一下子就清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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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輪紅日浮在河水上,河麵撒了一層細碎的波光。

    迪克:“噢對了,忘記告訴你。你名下現在有一座城堡,在法國境內的私人島嶼上。我知道你大部分時間都在曼哈頓,但如果想帶家人度假的話,可以選擇去那裏玩幾天。”

    薩沙差點咬到舌頭:“我名下有什麽?!”

    迪克從肩後遞給他一個坐標:“布魯斯8年前親自設計建造的,最近剛剛翻新過一遍,新建了一個賽車場。別擔心,有專門的管家團隊在打理,直接過去住就可以了。”

    薩沙:“……這不是重點吧?!”

    迪克恍然大悟:“哦。關於給阿特維爾夫婦的解釋。我也想了幾個方案,你覺得抽獎抽中度假券的想法怎麽樣?”

    薩沙:“???”

    摩托車突突地沿著河畔開了幾十分鍾,迪克又開口了。

    迪克:“你的表情,跟上迴來韋恩莊園時可不太一樣。有沒有什麽事想跟我談談的?”

    薩沙狐疑地從後視鏡打量自己的臉,橫豎沒看出差別來:

    “不是吧不是吧,我們兩個糙老爺們,不是真的要搞兜風談感情那一套吧?”

    迪克還是笑眯眯的:“談談嘛。說實話,你跟布魯斯性格南轅北轍,隻有這點特別像——最在意的事情,死也不會拿出來說。還記得在反抗軍基地那會兒,咱們的宿舍夜談,總會被打斷無數次,我可老早就想找機會跟你促膝長談了。”

    薩沙:“不知道你要談什麽。反正我對現在生活已經很滿足了,什麽多餘念想都沒有。隻想保持現狀,把這輩子好好過完。”

    迪克:“是嗎?一個願望都沒有了?那可難辦了。他們特地派我來打聽,商量生日要給你準備什麽禮物呢。結果這麽快就沒念想了?”

    薩沙噘嘴:“你非要問的話,那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隻有世界和平了。”

    話一出口。

    他就在摩托車的後視鏡裏,對上了黑發青年深深的藍眼睛。

    薩沙:“……我迴去了。”

    迪克微微歎息:“你看。”

    薩沙固執地:“我就是要迴去做作業。”

    迪克:“好好,做作業。別跳車,寶貝兒,我送你迴去。”

    人送到家門口,迪克慢慢停了車,長腿著地,讓小金毛從車後座上下來。

    薩沙嘴巴咬著皮筋,在原地紮自己的小揪揪。

    就看見青年脫了一隻摩托手套,伸過來,很輕地摩挲了會兒薩沙的臉蛋。

    迪克:“薩沙。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希望你幸福嗎?隻要是你要的東西,哪怕拚了命,也想親手送到你麵前來。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能真正讓你幸福的東西,偏偏是我們無力給予的。所以有時候看見你這個樣子——我實在覺得,自己無能為力極了。”

    薩沙簡直滿頭問號:“不是,我到底什麽樣子了啊???我承認我是談了一段不該談的戀愛,但我不是說我很好嘛,都過去了,放下難道還不夠好嗎?”

    迪克:“你知道放下和放棄並不是一迴事,對吧?”

    薩沙又撲撲地踢他鞋子:“什麽鬼!搞不懂。”

    薩沙作為一個屁股曾經開洞、依然倔強地擁有直男思維的人,實在受不了,兩巴掌把今天突然神神叨叨的大藍鳥趕跑。

    作業做完,吃過晚飯,他習慣性地下樓溜達。

    沿著曼哈頓下城街道一直走,拐過幾個彎來彎去的巷子,會抵達一個老舊的社區教堂。

    這是他這幾天才發現的。

    教堂很小,幾排長椅稀稀拉拉地擺著。

    台上的神父正在布道,前排坐了零星幾個人。

    薩沙找了最後一排椅子坐下。

    自從發現這個教堂,每天吃過晚餐,薩沙就會一個人來這裏坐會兒。

    他也說不上為什麽,隻是覺得,坐在這裏的時候,他可以安靜地思考很多事情。

    他心想,就跟阿爾弗雷德一樣,大概是因為他也到了這個年紀了。

    盡管身體還是鮮嫩嫩的18歲,但是他已經開始不斷地迴想自己這一生。

    想他在這個世界的起點,想那些顛沛流離的過往,想他的愛情、死亡和重生。

    很奇怪的是,其實薩沙從前很少會做這件事,大概是因為總有事情沒結束的緣故。

    在他作為生存宿主的時候,他當然是沒空去迴顧的,滿腦子裏隻想什麽時候可以迴家;

    他重生的時候,不知道自己突然獲得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麽,所以每天都還是過得很不安,生怕哪天自己擁有的東西會被收走;

    後來,他知道原因了。

    可他還是覺得心裏並不平靜,看見那個男人,他還是既害怕又期待著。

    直到那天清晨,他們最後一次分手。

    巨大的結束感,轟隆隆地將他淹沒。

    就在他終於作出決斷,不管是悲是甜,不再讓他們發生交集的那一刻。

    他就把一輩子都望到頭了。

    那麽,像老人一樣迴顧一生,似乎也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薩沙左右看看,沒人瞅他。

    就把雙手交握,也偷偷地學人家做禱告。

    係統:【?狗係統記得你不信基督的啊?】

    薩沙:【我覺得吧,這種事就跟抽獎一樣。既然都路過了,不禱白不禱。你說萬一哪天運氣好,上帝抽中我了呢。】

    係統:【你又不信他,上帝抽中你了,也得把你丟迴抽獎箱裏去。】

    狗係統老給他潑冷水,他抱著爪子,就不理它了。

    他這一生,所有波瀾起伏和峰迴路轉,源頭全是因一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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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如今,當一切都步入終局,用最後一個願望作為結束,也挺好的。

    ——那就祈求天父,做十天的好人吧。

    薩沙在心裏默默地禱告。

    讓世界和平,讓任何大事件都不要發生。

    他當然知道,世界和平對於超英世界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但十天總還是可以的吧?

    他在心裏跟上帝討價還價。要是真的很難,拿他十年的壽命去換也是可以的。

    害,反正人類的壽命大概就那麽長,活到七十歲還是八十歲,貌似也沒什麽差別。

    係統:【……】

    係統:【狗宿主,你……】

    係統好像生氣了:【……算了。隨你吧。】

    有人輕輕把手放在他肩上。

    薩沙睜開眼,小教堂裏的人都走了,在布道台上的神父,正神色溫柔地站在他身邊。

    神父微笑著:“我見你每天晚上都來。是不是有什麽苦惱,想跟主訴說?”

    薩沙:“我倒是沒有什麽苦惱,就是隨便許個願而已。”

    他又問:“咳咳,不過我不是基督徒……但我天天來禱告,一般來說,還是會有點用的吧?”

    神父卻說:“有時候,主給你的東西,也許不一定是你口中想要的。但你要相信,主對任何人,都會有最好的安排。”

    ……

    第9天。

    薩沙被巴裏拐帶到中心城的漢堡店,參加中心城一年一度的大胃王比賽。

    他那小肚子,哪裏是對麵狼吞虎咽的糙漢無賴幫的對手,吃了兩個就撐傻了,滾到椅子下咿嗚咿嗚叫。

    巴裏捋高了袖子,腮幫鼓得像隻倉鼠,目光如電,火力全開,堆在薩沙麵前的漢堡山迅速減少。

    比賽結束的鍾聲響起。

    巴裏把麵前最後兩個漢堡一掃,嘴巴一抹,振臂一唿:

    “我們贏啦!”

    又從椅子底下,把肚子滾圓的小金毛抱出來,舉在空中:

    “我們贏啦!”

    對麵吃了一卡車的無賴幫,悲憤交加,哇地吐了一地。

    薩沙劃水劃迴來一周的霸王餐券,倒也很高興,跟巴裏湊著頭,研究長長一串店名。

    “這個也好吃,還有這個,這個,”巴裏在店家名字上做順序記號,“這些都是你可以嚐嚐看的,他們做菜的口味比較甜,我覺得你會很愛吃。”

    薩沙:“這麽多,那我可以每天來中心城一趟,然後打包迴家吃嗎?”

    巴裏高高興興:“當然可以!”

    薩沙把餐券往書包裏塞,巴裏低頭看看他,又問:“薩沙,我覺得你今天很高興,比上迴我來找你時高興多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好事?跟我說說看嘛。”

    薩沙心想怎麽迴事,怎麽每個人見他,都要吐槽他的表情?

    他每天起床照鏡子臭美,也沒發現自己臉蛋有什麽變化啊?

    他塞了餐券,拿手機看看時間,又問係統:【我記得[大治愈術]的發動時間,好像是在那天早晨六七點的樣子。那是不是到明天早上六七點,這10天就算過完了?那那張卡的效果,就應該能完全發揮出來了?】

    係統:【……】

    薩沙氣惱:【你幹嘛?這兩天又跟我鬧別扭,我哪裏得罪你了?】

    係統:【不存在得不得罪。反正我是你的係統,我服從你的任何決定。】

    薩沙:【……聽著怎麽陰陽怪氣的。】

    係統:【是狗宿主的錯覺。】

    他正跟係統掰扯。

    就聽巴裏身上的手機,發出了一陣奇異的鈴聲。

    巴裏臉上的笑容驟然斂去。總是輕鬆歡脫的眉眼間,出現了極其少見的凝肅。

    他把手機掏出來。

    屏幕上沒有任何來電人提示,隻有反複閃爍的接聽按鈕,和背景巨大的字母。

    ——jl。

    巴裏下意識地:“我得……”

    話說到一半,他才想起,麵前的人是薩沙,而不是需要他想借口搪塞的不知情友人。

    兩人的目光,在一派熙攘平和的漢堡店氛圍中相碰。

    “快看,那是流星嗎?”

    窗邊有人唿喊起來。

    在人類肉眼難及的雲層之上,突兀地出現了一抹白痕。

    白痕很細,顯然距離地球還很遙遠。它曳著長長的焰尾,自大氣層垂直下落,看上去非常漂亮。

    人們高興地掏出手機拍:

    “哇靠,真的是流星啊!”

    “天了,白天居然也能看見流星,這是什麽好日子!”

    “新聞沒說今天有流星雨啊?”

    “……是我的錯覺嗎?它好像……變大了一點?應該不是朝著地球落的吧?”

    議論紛紛的聲音未落。

    所有伸頭看天的人,都聽見了一聲隱隱約約的音爆。

    在遙遠的天際線,一抹鮮豔的紅影驟然拔升,箭矢般射向正在墜落的“流星”。

    人們一個接一個地放下了手機。

    興奮議論的聲音停止了。漢堡店裏一片死寂。

    而他們都明白,這一幕意味著什麽。

    ……那絕不可能是流星。

    因為地球守護神上去迎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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