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沙背對著他, 動也不動。

    沉默在小公寓中彌漫。

    克拉克輕輕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把一個近乎奢望的想法問出來:

    “你……是因為以為我訂婚了……才去喝酒的嗎?”

    薩沙指尖猛地一動。

    克拉克每一次都是目送他消失的那個人。

    他對他使用傳送技能逃跑前的小動作, 再清楚不過了。

    他兩步就邁上前,攥住薩沙的指尖,幾近哀求地:

    “別走, 薩沙, 別走。至少在日出之前——”

    ——至少在日出之前,讓他完整地做完這個美夢。

    他近乎貪婪地描摹著薩沙的一切——他的溫度、他的氣味、他的眉眼。

    也許往後一生, 他隻能帶著這一夜溫暖的追憶碎片,繼續孤獨地活下去。

    那麽至少, 讓這一刻再延長下去, 最好延長到宇宙盡頭——

    “——至少在日出之前, 留在我身邊。”

    “求你了。薩沙……求你了。”

    薩沙低著頭, 不講話。

    隻看他那隻焦黑且枯槁的右手。

    克拉克這會兒穿著短袖長褲,肌肉鼓鼓的胳膊上, 金色裂紋完全暴露出來, 就像在鋼鐵上流動的岩漿, 看上去非常可怕。

    薩沙脫口而出:“……我有可以治好所有傷勢的能力。”

    克拉克愣了一下。

    就聽薩沙說:“你用無限寶石換我的願望,我給你治你的傷。治好以後,我們從此兩……”

    他想說我們從此兩清, 就當陌生人, 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吧。

    我們說了,從此也說了。

    兩清卡住了。

    薩沙對著那麵掛滿了他的照片的牆, 啞了嗓, 試著再說:“我們從此兩……”

    又卡住了。

    很奇怪的是, 這明明就是他一開始的想法, 也是他能想到的,他跟克拉克在這個世界最理想的結局。

    兩個曾經有過那樣殘酷激烈的過去的人,他們彼此身上,都深深刻著對方賦予的疤痕。

    不管他對男人還殘存著什麽感情,有這些永不消退的疤痕橫亙在中間,他們永遠不可能輕鬆寫意地讓對方走進自己的生活裏。

    這就是對於他們來說,最理智、最成熟的決定。

    薩沙緩慢滾動著喉結,說完:“我們從此兩清,就當陌——”

    ……下一秒,他就再也不知道冷靜是什麽東西了。

    身後那隻一直蔫巴巴的氪星救難犬,居然敢抓著他的浴袍尾巴就把他拖了過去,一把按在了牆壁上。

    薩沙根本沒做好直麵他的準備,整個人頓時又慌又怒:“你……!”

    克拉克聲音都啞了,痛苦又固執地盯著他,說:“不。”

    薩沙:“……不什麽!”

    克拉克:“我不治。”

    薩沙:“你、你、你、治不治是我說了算!”

    克拉克:“我不治。”

    薩沙氣急,低頭就去掏背包:“你給我等著,我現在就給你用上……”

    克拉克:“我有超級自愈能力。如果它們愈合了,那算我自愈的,不算你的。”

    薩沙:“你……你還想不認賬?!”

    克拉克紅著眼,直直地看著他:“我不治。”

    薩沙:“……不治就打死你!難道你還真以為就我倆那種鬼過去,這輩子真有可能在一起當沒事發生?根本不可能的!我就隻想要誰也甭欠誰的兩清……”

    ……更多的“兩清”還沒說出來。

    薩沙的嘴巴就被堵住了。

    這是一個相當激烈的吻。

    即便算上不義超時期,當克拉克跟他在一起時,就算是擠在被窩裏甜蜜蜜地羞羞,他也會警惕著不讓自己失控。

    一是因為小王子作為人類的軀體,相對於他來說太嬌弱了,必須小心對待;

    二是他當時不能忘自己是地球最高領袖,溫柔鄉雖然誘人,卻不是他能全身心沉溺的理由。

    然而這會兒,男人很明顯失控了。

    薩沙:“……¥@%……¥@%!!!”

    他的唇舌被用力吮吻,底下卷起兩隻腳,用力蹬在對方肚子上。

    人間之神根本紋絲不動。

    他隻是緊緊閉合雙眸,英挺的眉毛用力擰起,那張近在咫尺的神顏上,隻有再也無法承受的痛苦。

    在薩沙發狠要把自己的拳頭往牆上砸的時候,克拉克才猛地放開了他。

    小金毛舌尖都被吸麻了,小半截舌頭耷拉在紅豔欲滴的唇邊,好半天才找迴知覺,顫巍巍地縮迴去。

    這一縮,他失了開口的先機,就見麵前的男人沉重地喘息著,嬰兒藍的瞳眸裏,竟然已經帶了淚意。

    克拉克:“——你看見我時不再逃走。你跟我一起戰鬥。你跟我說話。你對我笑。你喝醉以後會抱緊我的脖子。在你對我做過這一切之後,你卻告訴我,這輩子,我們從此隻能當陌生人?”

    薩沙嘶啞地:“不然呢,克拉克?不然你還想怎樣?不是你自己親口跟我說的,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你難道連這都忘記了?我們之間曾有過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為了任務偽裝出來的!事到如今,你莫名其妙說深情又深情了,我怎麽知道你下次再反悔是什麽時候——”

    他話都沒說完,嘴巴又被氪星人堵住了。

    薩沙:“……¥@……*&……%¥#!!!”

    ……媽的,他還來勁了是吧?!

    接吻,是僅次於魚水之歡的最親密接觸,也是最容易動情的接觸方式之一。

    在那個冰冷殘酷的黑暗世界中,隻有小公寓是一個不會被任何人打擾的秘密桃源,於是他們在裏麵的每一個角落接吻,十指交纏著吻得更深,喃喃著在對方耳邊訴說愛意。

    在曾經必須高速推進的任務需要、爾虞我詐的大環境中,唯獨這樣的時刻,顯得無比真實。

    正因為誰都是在全身心投入的,所以到了最後,才會變得誰都不能幸免。

    克拉克把他按在牆上,幾近孤注一擲地瘋狂索吻,可左手還是下意識地摸索著,溫柔地扣住了薩沙的手指。

    這是人間之神的一個小習慣,他就是很喜歡在接吻做-愛時搞這種肉麻的事,橫跨兩條時間線,竟然都沒有變過。

    薩沙難以形容那一刻的心悸。

    他的理智在讓他把男人往外蹬,可是他的靈魂,他那早就已經淪陷到根本迴不了頭的靈魂,在控製他的手悄悄地往迴扣緊。

    克拉克察覺到了。

    他睜開眼,慢慢鬆開薩沙的唇,額頭抵著小金毛的額頭。

    那雙落滿星辰的藍眸,就這樣深深地看進他的眼裏。

    “仔細想想,”男人摩挲著他的臉,輕聲問,“那些都是假的嗎,薩沙?”

    當他扣緊薩沙身側的手指,唇舌再次溫柔地覆上薩沙的雙唇時,小金毛蹬他的兩條腿一下子打滑了。

    人間之神僅有的吻技,全是在薩沙身上練出來的。

    他像在重新確認這朵紅嫩薔薇的歸屬一樣,沿著柔軟的唇線一點點吮過去,然後舌尖探進兩片花瓣,抵開顫抖的齒列,溫柔而不容置喙地入侵他。

    薩沙的小舌尖顫巍巍藏在底下,也被毫無遺漏地找了出來,含進人間之神完美的唇瓣之中。

    這種煽情的索吻,甚至比rou體上更讓薩沙覺得靈魂震顫。

    他被吻得腳趾頭都卷起來了,浴袍鬆脫後,裸露的後背蹭在堅硬的牆壁上,還沒來得及感覺到不適,就被男人溫暖的手掌隔開。

    克拉克一邊纏綿地吻他,一邊抱著他轉了個身,放在了柔軟的單人床上。

    男人強壯的身軀一覆上來,天花板的燈都遮了個幹幹淨淨。

    眼前沒了光線,就像有了遮羞布一樣,那些隱秘的心思,終於衝破所有愛恨情仇,盡情地宣泄而出。

    他們陷在被子裏吻得天昏地暗,就像彼此都心知肚明,日出後,理智迴歸,這些情迷意亂都會消散殆盡。

    ……

    淩晨6點,大都會優秀公民亞曆克·喬治,被門鈴聲吵醒。

    困兮兮打開門,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眼鏡男人,身上雕塑般的肌肉,直接把外賣製服撐成了緊身長袖。

    他手裏還捧著一個披薩盒,目光躲閃著說:“先生,您的披薩。”

    喬治:“……???我沒叫過披薩啊?”

    披薩小哥異常篤定:“不,您叫了。這份披薩就是您的。”

    喬治:“……???我真沒叫過,給我看看你的外賣單。”

    披薩小哥就低著頭找外賣單,動作磨磨蹭蹭,眼睛還不時往臥室方向瞟。

    喬治一大早被叫起來,等了半天沒等到單子,頓時大為光火:

    “你怎麽迴事啊?!都說了不是我叫的,找不到單子你就送迴餐廳去啊,我還想睡覺呢!”

    說著就要摔門。

    咣當一聲,門板在披薩小哥身上摔裂了。

    喬治:“……?!?!”

    喬治抱著自己的門,滿頭問號,披薩小哥卻很歉疚似的:“很抱歉,我會賠錢的。”

    喬治:“……???你賠什麽錢??”

    大清早就跟水逆似的,倒黴事一樁接一樁,喬治煩躁地撓著頭發,抬手接了披薩盒:“得了,給我吧,你趕緊走,我要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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