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壓劫獄人群, 又是一場血戰。

    但是比想象中簡單多了。

    因為殺戮之神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

    監獄裏光束和炮火橫飛, 隻有他神情怔怔的,以一種古怪的姿勢,跪在牆邊。

    兩手都舉著, 似乎正捧著他的珍貴之物。

    可他手裏空空。

    懷裏隻有一團空氣。

    托尼第一個衝上去, 用氪石炮將他重重抵在地上。

    “人呢?”鋼鐵俠說。

    殺戮之神緩慢抬起他的藍眼睛。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

    可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我問你,人呢?!”

    搭載在右手的氪石炮,哢哢幾聲升級裝甲,打開炮門。

    這是托尼專門研發的,反超人重火力氪石炮,超量的氪石輻射,會讓超人失去所有防禦能力;

    而填充在炮彈裏的火-藥,足以讓他的鋼鐵之軀, 開上一個大洞。

    他沒有再問話, 炮口直接對準了氪星人的麵門。

    一發飽含怒火的氪石炮,正對著卡爾的頭部轟出!

    美隊趕來,將他的炮口一把推偏。

    高殺傷的炮火偏開去, 擦傷了在空中喃喃驅動咒語的渡鴉。

    她痛唿一聲,被迫中斷魔力輸出, 摔倒在反抗軍的包圍圈中。

    “托尼。”美隊說。

    如果不是戰局混亂, 托尼真想跟這個老冰棍, 再打一場他媽的內戰。

    可塞尼斯托的黃燈能量, 已經往這邊掃過來了,高大的mk50不得不躍進士兵們之中,為他們張開厚重的鋼鐵巨盾。

    卡爾被美隊戴上氪石手銬和腳鐐,牢牢鎖在牆上。

    超人沒有反抗。

    他身上已經沒有共生體戰衣了,氪石能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對他造成巨大的痛苦。

    可男人還是那副表情,藍眼睛大睜著,去觸摸小王子剛剛所處的那片空氣。

    他還跪在地上,摸了摸空氣,又摸了摸地麵和牆。

    像個戴著鐐銬的盲人一樣,在地上摸來摸去。

    可手掌上除了灰塵,什麽都沒有。

    高大的身形,一瞬間就佝僂枯萎了。

    像一棵被折斷的樹。

    當薩沙用刀剖開自己的心下,用血淋淋的手攥住肋骨時。

    即便是殺伐無數的黃燈軍團,也在那一瞬間鴉雀無聲。

    卡爾的超級速度還沒有恢複,但即便他有超級速度,在這一瞬,他也隻是一尊無法動彈的石像。

    半秒後,他發瘋了似的撲上去,手掌也不知道該往哪裏堵,才能堵住那顆破碎的心髒,讓它不要再噴泉似的,往外湧出一條血河。

    薩沙的手還插在自己的血肉中,牢牢攥住那根肋骨。

    他看上去痛極了,小臉和嘴唇都是青白的;

    可他的綠瞳,卻像春天的湖泊一樣,溫暖又平靜,似乎看見的並不是猩紅森冷的監獄,而是什麽讓他快樂的幻象。

    “唉,克拉克。”

    他輕輕說,還是以前打滾撒嬌時,嬌縱又甜蜜的小神情,“好疼哦。”

    說完這一句話,他實在沒有力氣,去掰扯那根肋骨了。

    他隻是用手撐著那道裂口,似乎是讓男人自己去取,又似乎是想把心攤出來,給他看看。

    看看從快樂王子胸腔長出來的,到底是不是一顆鉛心。

    宿主的生命體征正在迅速歸零,係統也即將被銷毀。

    它兢兢業業,完成了自己最後的使命——

    保存宿主的生存記錄、體征記錄、背包道具和人物卡,一同上傳到主係統處,作為主係統未來挑選宿主時的數據參考。

    隻是在保存人物卡時,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意外:

    時間越來越緊迫,係統打開背包時,不慎把所有人物卡都遺落出去了。

    係統看著它們。

    它在最後一秒,產生了一個不那麽“係統”的想法:

    就為這麽些東西,它的宿主付出了一切。

    無用之物。

    丟就丟了吧。

    係統正式關閉服務。

    薩沙的身體開始緩慢發光。

    他就像那些被收迴背包的召喚物一樣,在男人懷裏閉上眼睛,然後轟然碎作星光。

    小王子是途徑這個世界的星星。

    他本來在銀河裏自由自在飄蕩著,冷不丁就跌進人間之神的懷裏,於是裹挾著一身溫暖星光,快樂地奔向他。

    當他死去的時候,他的身體就又化作萬千星光,迴到天上的銀河裏去了。

    卡爾微微發著抖,過了好半晌,才輕輕喊出他的名字:

    “——薩沙?”

    他這雙力量可怖的手,可以將一把煤炭握成鑽石,卻連一捧逝去的星光都捉不住。

    那些發著光的星星,似乎連幾秒鍾,都不願意再在他身邊呆下去。

    轟然碎開後,就以一種極其決絕的姿態,消逝在空氣中。

    *

    監獄一戰,蝙蝠俠重傷,美隊受傷,鋼鐵俠差點在盔甲裏被壓平;

    折損了近千士兵,終於將黃燈軍團全部流放到幻影區,永生不能釋放。

    神奇女俠、渡鴉和鋼骨,分別被囚禁在為他們量身打造的監獄裏;

    收押超人,反倒成了最容易的。

    他本來就在紅太陽監獄裏,又被氪石手銬腳鐐鎖在牆上,鋼鐵俠修複了所有紅太陽照射燈,就把他丟迴監獄裏的單人床上了。

    沒有人給他解開那些氪石鎖鏈,氪星人也不出聲求助。

    他無聲無息地躺在那,在蝙蝠俠療傷期間,複仇者們輪流監管監視器,發現他就沒再動過。

    不出三天,所有人都知道了薩沙身亡的噩耗。

    薩沙留下來的道具和召喚物,在他死亡的那一刻,就化成了數據。

    隻有已被使用過的道具buff還留著。

    夜翼在外奔波時,用了好幾支他給的治療針,治療的效果倒是沒有迴彈。

    他心想,難怪小王子說,能用就早點用掉。

    盧瑟本來就是個懷疑論者,所以他沒有相信。

    他說他沒有找到這貨的屍體,所以他合理懷疑是小作精又尿遁了,要麽就是開了什麽隱形遮罩,並舉出幾個空間曲麵的例子來證明。

    他最近一直執著一個研究課題——

    如何沿著通訊頻道找到神隱的人。

    佩鉑也沒辦法相信。

    她就在小氪的病房裏等著,給他曬被子,澆花,擦一擦床頭櫃上的灰。

    她這樣等了一個月,沒把人等迴來,盧瑟的神隱研究總也搞不出個頭緒。

    她就拿了很多零食,在托尼的陪同下進入紅太陽監獄,在小氪變成星星的那個位置放好。

    還放了一封手寫信。

    她在信裏教他,如果迴來後,記不清楚以前的事,就按著信裏寫的方式,通過通訊器聯係上他們,從這座七拐八彎的基地裏走出來。

    蝙蝠俠雖然身負重傷,沒躺幾天就起來了。

    給他做縫合手術的醫療兵,說他運氣太好了。

    真的就是差一點點,他的心髒瓣膜得被插個對穿。

    當時黑暗騎士並沒有在意。

    但是往後的時間裏,開始有越來越多人,說他運氣很好。

    子彈碰到他都拐彎,開個瓶蓋都中五千萬。

    他手下的士兵們開盤賭些小玩意,扛著蝙蝠俠不讚同的眼神,戰戰兢兢請他幫忙,摸一下自己的骰子和籌碼。

    ……然後這些骰子籌碼就被沒收了。

    順便那群開盤的人,也被丟去關了禁閉。

    黑暗騎士在犯罪巷中失去雙親,在那裏死去,又在那裏重生。

    他從哥譚的泥淖裏爬上來,聽過無數髒話或讚美,但從來沒有人說他運氣好。

    這種感覺,就像一生都在與黑暗恐懼廝殺的兇獸,頭頂突然“啵”地一聲,開了一朵七彩的小花。

    蝙蝠俠按著傷處,走進紅太陽監獄。

    氪星人還在床上,但是已經坐起來了,藍眼睛呆呆地看著牆角。

    那裏有一箱零食,上麵還有一封佩鉑的信,寫著給“給小氪”。

    旁邊,還有兩包厚厚的信封,寫著“給薩沙的檢討書——彼得”。

    蝙蝠俠曾與超人是最佳搭檔,他如此了解自己的摯友,因此就算在超人最激進的時候,他依然選擇相信克拉克·肯特會迴來。

    這座紅太陽監獄,與其說是監獄,不如說是一個讓大都會事件後,無法停下腳步的超人,唯一可以駐足思考的地方。

    他讓超人看因他痛苦的人群,細致到每一個家庭悲劇,讓他明白人們的仇恨從悲傷中來;

    他讓超人看想要保護他的薩沙,讓他明白無論過去現在,他的披風上被投擲過多少捧鮮花,隻有敢擋在鋼鐵之軀身前的人,才是真正深愛他到骨子裏去。

    做這一切的前提,是蝙蝠俠相信最高元首,並非真正十惡不赦的罪人。

    他相信在他內心深處,那個心軟到連敵人都想拯救的堪薩斯男孩,依然還好好地活著。

    那天他當著卡爾的麵,捏碎了那枚u盤。

    之後卡爾提到薩沙,就極少再說“我要殺了他”之類的話了。

    他隻會在仿佛永無止境的爭辯過後,狀似無意地提一句:

    “薩沙今天在幹什麽。”

    那時薩沙已經因為嚴重抑鬱,很久沒有再出過房門,也不會迴應別人的話。

    蝙蝠俠看著麵前淡漠的殺神,迴答中略帶幾分警惕:

    “沒幹什麽。吃飯和睡覺。”

    卡爾:“哦。”

    他神情淡淡的,腦中卻立刻冒出小王子腮幫鼓鼓,嚼東西的樣子。

    他們相處過那麽久,卡爾知道,薩沙其實就是完完全全的小狗脾氣。

    一開始你喂什麽他就吃什麽,看起來又乖又好養,巴巴看著你的樣子,總會讓人心軟得不行;

    可一旦你真的心軟,就不得了了——小金毛會踩著你的臉,耀武揚威地爬到頭頂去。

    其實那時,他也很喜歡看小智障蹬鼻子上臉的蠢樣。

    把薩沙哄舒服了,人間之神總能得到更多福利——

    吃什麽好東西的時候,會記得勉為其難喂他一口;

    滾在懷裏撒嬌的樣子又軟又甜,看著好像要被親得生氣了,可是蹬著人的白皙腳腳又沒用力,不知道是往外蹬還是往裏勾;

    團在男人腿上看電視,又不好好看,時不時就“叭”地親他一口,親得又響又猝不及防。

    薩沙給他帶來的,比他期望得到的多更多。

    他原本隻想要一個能陪在他身邊的人偶,小夏娃卻給了他人類可以得到的一切溫存。

    他是那個在人間之神的詞典裏,歪歪扭扭寫下“愛情”字樣的人。

    小智障的字跡圓滾滾,醜兮兮。

    可因為是他寫的,所以最好的愛情,就一定是這樣的。

    卡爾念著這一點點甜,一天比一天變得平和,跟蝙蝠俠的爭論也慢慢不再爭鋒相對。

    隻是他依然認為,人類社會的確需要一定程度的強硬變革,才能減少小醜那樣的人誕生。

    正如戈登所說,小醜並不能簡單當做一個殺死了事的個體看待,他是整個社會扭曲的暗影,殺死一個小醜,還將有無數這樣的人從暗影中走出來。

    可他始終不懂,蝙蝠俠為什麽就是不肯讓他看一眼薩沙。

    他已經不能分辨,自己現在對薩沙到底算是什麽感情,隻有身體的本能在向他索求,發出渴望再看薩沙一眼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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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一次次狀似無意地跟蝙蝠俠詢問,卻永遠也沒有結果。

    然後等到時隔兩年,他再次看見他的小王子。

    薩沙就在他麵前,一點猶豫都沒有地剖開了胸腔,說要把肋骨還給他。

    他說,唉,克拉克。好疼哦。

    他的小王子在他那裏時,總是被他慣得一點苦都吃不得,嬌氣得不像快樂王子,倒像個豌豆王子了。

    他給薩沙做甜甜的豆子羹,薩沙生病不舒服,隻管飯來張口,他隻好抱著給人喂。

    結果薩沙吃了一口,嗆了一下,噗迴碗裏了。

    克拉克:“怎……怎麽吐了呢?”

    薩沙理直氣壯:“你都沒有吹就喂我!燙嘴嘴。”

    可憐的克拉克自己嚐嚐,喃喃道:“不燙啊。”

    可是小王子的嘴巴當然比他嬌嫩許多,他說燙就一定是燙了,人間之神就從唇間唿出冰凍唿吸,給他唿唿地吹豆子羹。

    吹著吹著,被燙得微腫的小舌頭,就從旁邊湊過來了,紅紅軟軟的,在他唇前勾引來勾引去。

    小舌頭當然是一下就被捉住了。

    他任由薩沙把他涼絲絲的唇舌當冰塊吃,吃夠了才鬆開。

    克拉克笑著問他:“嘴巴還燙嗎?”

    薩沙砸吧嘴:“還燙。”

    燙了就要生氣地吃人嘴巴,哪裏疼了,就要滾在腳邊嗷嗷叫喚。

    ——就這麽一個小嬌氣包。

    他居然能,下得了這麽狠的手。

    卡爾一遍遍想,一遍遍陷進那個血流成河的夢魘裏去。

    他一遍遍聽著薩沙說,克拉克,好疼哦。

    然後他趕緊把人抱起來,用冰凍唿吸唿唿地吹。

    吹了一會兒,薩沙又說他冷。

    於是克拉克把他團進懷裏,用氪星人太陽一樣的體溫,給他所有溫暖。

    暖著暖著,小王子好像困了,柔軟的發頂蹭著他的下巴,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睡著了。

    克拉克抱著他,像哄小貓一樣搖來搖去。

    就聽小王子的體內,傳出一聲奇特的爆裂聲。

    好像有什麽東西,悄然破碎了。

    人間之神一直聆聽的心跳聲,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原來是快樂王子那顆美麗的鉛心,最終裂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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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更一更先發一更

    評論裏的姐妹jier一個比一個大,我再也受不了啦!這章有啵嘴嘴的小甜餅,快次快次,別再說我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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