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卻道:“話雖不錯。

    隻是母親估計不知道, 曆來戶部撥款, 陛下明碼實價的旨意, 戶部也能給你打一半的折扣。

    到了工部,還會被別的部門分杯羹……”

    石梅一笑:“正是這話。

    隻要戶部給錢你把作坊立起來, 你就是一個部門。

    以後工部獲得的撥款,你也就有權分潤啊,如此細水長流唄。”

    賈政苦著臉:“分潤的畢竟是小數目,這自鳴鍾, 光是外殼的鎏金就得幾十兩,這還不一定能夠成。

    那是海量的拋費……”

    石梅想起現代木頭盒子裝的鬧鍾,照樣滴滴答答走的準確。

    且大月朝得有大月朝的風格,未必一定要跟外國人學習用鎏金的殼兒?

    石梅說道:“你不是用了木頭嗎?何必一定要用鎏金?”

    賈政道:“木頭不好看,沒賣相。

    我就是研製出來, 如何引起買家的興趣呢?

    買家不買賬, 就沒有收益,沒有收益,我操心勞力幹什麽呢?”

    石梅一笑:“你用不起鎏金,不會想個別的法子啊?”

    賈政歎息:“什麽外殼能夠跟鎏金媲美?”

    石梅笑問:“你可發現,那些紅頭發藍眼睛毛人, 到了大月朝, 對什麽最感興趣?”

    賈政蹙眉:“絲綢,茶葉, 文房四寶……”

    石梅追問:“還有呢?”

    石梅說這話, 手裏的茶盞轉來轉去的玩賞。

    賈政眼眸驟然一亮:“您是說瓷器?”

    石梅頷首:“正確!

    咱們大月朝, 那可是瓷器的聖地。

    而今瓷器名家燒出來的瓷器,精美得讓毛人流口水,勳貴對瓷器也是青眼有加。

    若是用花鳥樹木的瓷器外殼,或者是美人山水,肯定有人喜歡。

    或者,也可以用灑金瓷器,豈不是比鎏金更漂亮,鎏金或許還會被歲月腐蝕,瓷器可是永世不腐。”

    賈政拍手大笑:“著啊,我們工部就有燒瓷窯,我可以直接掛賬,等有了出息,再抵債就是了。”

    石梅笑道:“你那灑金的些許金子,為娘給你出了,不必擔心。”

    賈政躬身長揖:“聽母親一席話,勝似讀書十年,多謝母親教誨。”

    石梅笑道:“嘴巴這麽甜。

    將來研製成功,我要一座城堡自鳴鍾擺在翠微山上,讓京都的人都能聽見咱們家的自鳴鍾聲!”

    賈政再次作揖:“兒子銘記於心!”

    翌日,賈政興致勃勃去了戶部,跟杜尚書去纏磨經費。

    傍晚,賈政給石梅請安,笑盈盈的告訴石梅:“杜尚書果然給兒子批了一萬兩用銀子,索然被尚書大人挪用了三千,餘下的銀子足夠兒子一年之用了。”

    石梅便道:“那就好好幹,不要辜負陛下與杜尚書。”

    賈政告辭出門,忽又這迴,深鞠一躬:“母親神算!”

    石梅頓時笑了:“貧嘴滑舌,去吧。”

    這般時候,張氏已經開始接管部分家務,庶務有賈珃媳婦幫手,外頭又有王淑華照應家廟事宜。

    石梅開始享媳婦的福,又處於半退休狀態。

    然後,石梅又開始日日攀登翠微山。

    三月中旬到四月中旬,這一段春暖花開的日子。

    石梅幾乎是在翠微山上度過。

    石梅會帶著孫兒們在這種溫暖的陽光裏,跑跑步,曬曬背心,吸納天地靈氣,除除體內的濕氣。

    一般來說,賈珠賈璉元春登山之後,很快就會返迴。

    他們要進行一天的學習。

    賈璋還小,才一歲多點,不能登山攀越。

    如今石梅的唯一小尾巴,就變成賈蓉。

    賈蓉這個孩子很是可憐,石梅就格外看顧他些。

    這日正是四月十八,暮春的尾巴。

    石梅站在山峰之巔,心中感慨。

    很想吟詩一首。

    然後,石梅沒這個才華。

    麵對滿山蔥鬱,湛藍的天空,悠然的白雲,石梅滿心的感慨,不能抒發。

    石梅不甘心,搖頭晃腦做出詩興大發的模子:“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

    賈蓉順嘴就接著了:“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

    石梅一笑,又道:“兩隻黃鸝鳴翠柳……”

    賈蓉語塞:“老祖宗,這個重孫他還沒學過呢?”

    石梅哈哈大笑:“沒關係,老祖宗告訴你,後麵一句是:一個傻瓜愛吟詩!”

    賈蓉可不笨,噘嘴道:“老祖,蓉兒不是傻瓜。”

    石梅拍拍賈蓉:“咱們蓉兒當然不是傻瓜,老祖是傻瓜!”

    賈蓉眼眸彎彎的抿嘴笑:“老祖騙人,老祖才不是傻瓜呢!”

    石梅雖然沒做成詩句,卻是一笑之下,渾身通泰,如飲甘露。

    石梅再沒想到,春光明媚的日子裏,上天忽然將下兩件人間慘劇。

    賈代儒之子,賈瑞的親爹齊哥兒,歿了。

    張氏照顧兩個嬰兒,不能去六房,免得沾染晦氣。

    石梅遂帶著賈珠賈璉賈琮,由著十二個健仆,十二個健婦陪同去了六房。

    賈珠賈璉賈琮三人都沒滿十二歲。

    石梅讓十二名健仆陪伴他們在外麵的棚子裏吃茶。

    石梅帶著十二名健婦進了廳堂。

    賈齊還沒入殮,賈代儒夫妻兩個整個哭成淚人。

    石梅露麵,六老太太就拉住石梅嚎哭:“二嫂啊,我活不成了啊……”

    然後,仰頭就倒了……

    虧得石梅眼疾手快,給拽住了。

    石梅吩咐賴嬤嬤:“叫賴大去請迴春堂的李大夫,這幾天都住在六房,診金雙倍。”

    然後,石梅讓人把六太太攙扶下去,迴頭看著有些癡傻的賈代儒。

    “這不成啊,不能讓弟妹這麽對著侄子哭,得迴避。

    不能因為齊兒去了,你們就這樣糟蹋身體。想想瑞兒,你們兩個出事,他們孤兒寡母怎麽辦?”

    一句話未了,外頭一陣驚唿:“齊三奶奶投繯了。”

    石梅腦袋一懵,抬腳往外疾走。

    就見族裏幾個侄兒媳婦哭天抹淚。

    見了石梅自動讓開路。

    石梅見那小媳婦一身的孝,舌頭已經變形了。

    顯見不成了。

    石梅伸手在她臉上一抹:“你是何苦啊,瑞兒怎麽辦啊?”

    族裏小媳婦都道:“齊哥兒媳婦最是膽小懦弱的人,這迴怎麽這麽大的膽子……“

    六老太太這個時候醒了,又聽說媳婦不成了,頓時撲地嚎啕:“叫我死啊,叫我死啊,老天爺啊……”

    人群裏就有人說:“快些給甘家送信,讓他們過目,不然不知道會怎樣呢……”

    石梅道:“讓人去順天府稟報,齊哥兒媳婦是橫死,不過順天府的眼不能收斂。”

    這般時候,賈敬賈珍父子也到了。

    賈敬便一通吩咐:“齊哥兒腳下有人,不算夭亡,請班子進府。

    這個天氣不算太熱,過了三七再出殯。”

    若是夭亡,當天就要點穴葬埋。

    賈敬吩咐完畢,方才過來給石梅請安:“嬸娘請移駕迴府吧,幾個侄兒還小,乘著晌午前迴府吧。”

    石梅頷首起身:“好,你這邊照應著,我先把他們兄弟送迴去,有什麽事情不能決斷給我送信。”

    臨走,石梅讓賴嬤嬤放了一百兩銀子在知客處:“先給他們夫妻縫製壽袍。”

    又對賈敬說道:“六太爺歲數大了,不能用他們的壽材,從家廟走賬,用祭田的收入。”

    六太爺家真是極其淒慘,三個兒子個個不得善終。

    這個齊哥兒總算熬了個腳下有人。

    想必動用祭田入息,不會有人說話,這等的救濟,誰又稀罕呢!

    石梅帶著賈璉賈珠賈琮三人迴府,讓人用了柚子葉給三人灑水驅邪。

    然後,石梅一個個給三兄弟拿脈細查。

    三人雖然都沒受到驚嚇,石梅還是悄悄的輸出靈力,替他們潤養了泥丸宮,強大他們的精神力。

    石梅先給賈琮洗滌。

    賈琮最小,才剛修煉,尚不得法。

    然後,石梅給賈璉洗潤泥丸宮。

    石梅愣了下:賈璉吞了她的靈力?

    石梅繼續加大輸出,賈璉再次吞噬。

    石梅眸露驚喜:“璉兒,最近修煉,可有什麽異常之處?”

    賈璉被石梅輸入靈力滋潤,渾身通泰得很。

    這時聽見祖母詢問,思忖片刻,說道:“倒是沒有什麽特別,前兒孫兒修煉時,忽然間腦袋轟隆一聲。

    孫兒嚇得半死,然後,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石梅訝異:“沒有嘛?

    不可能,比如你身上可有特別髒?”

    賈璉瞠目:“祖母,您怎麽知道?”

    石梅驚喜不已:“真的有啊?”

    賈璉頷首:“嗯,孫兒覺得好丟人,悄悄洗了,誰也沒告訴。”

    石梅一拍賈璉:“好小子,我想想啊,修煉幾年啦?”

    然後,石梅掐指頭。

    賈璉忙道:“祖母,整整兩年了。”

    兩年!

    雖然比賈敏慢點,但是,比石梅強的多啊。

    還有賈赦,完全就是沒動靜。

    也不知道是賈赦沒認證練習,還是沒有天賦。

    石梅安撫賈璉一番,伸手召喚賈珠:“過來,祖母給你瞧瞧。”

    賈珠就一笑:“沒有呢!”

    石梅握住賈珠的手:“ 沒關係,你放寬心,祖母給你瞧瞧。”

    然後,賈珠的確不會吸收靈力。

    石梅替他洗滌泥丸宮之後,故意留下一絲靈力在他泥丸宮裏。

    “你再去打坐,注意引動泥丸宮裏的靈力洗滌經絡,試試看能不能勾動田地靈氣。

    不成也沒關係,祖母告訴,祖母可是修煉三十年,方才引氣入體,你還小呢。”

    其實,賈母的身體已經被堵賽。

    石梅若非被龍煞煞到了,無意間打通了經絡,估計一輩子不能引氣入體。

    但是,賈珠賈璉都是石梅的血脈,賈璉能夠修煉,賈珠應該也可以。

    賈琮如今還不能入定,聽著哥哥已經修煉成功,嫉妒得很,噘嘴跟賈珠牽手:“大哥哥,我們一起!”

    賈璉高興,也不在意,隻是看著石梅:“祖母,今後要如何呢?”

    石梅道:“靈玉還有嗎?”

    賈璉道:“還有一塊璞玉。”

    石梅頷首:“先用著,等過幾日,咱們去璞玉街,最近不成。

    六房的齊叔父過世了,咱們不能去守靈,也不能無所事事去逛街。

    明白嗎?”

    賈璉頷首:“知道,孫兒跟大哥哥今後每日上午會過去致哀。”

    石梅頷首:“好,不過,迴來之後都要來祖母這裏,祖母替你們把把脈,免得沾染陰氣。

    你引氣入體還強點,珠兒琮兒怕有問題。

    再有,你也不能大意,你功力還淺呢。”

    賈璉笑盈盈的點頭:“孫兒記住了。

    祖母,孫兒能不能告訴母親啊?”

    石梅頷首:“你願意就告訴吧。

    不過要告訴你母親,這是榮府的修煉秘籍,隻能傳給賈氏的血脈,不能外傳。”

    賈璉蹬蹬的跑了。

    然後,不過一刻,張氏就風風火火的來了。

    張氏眼睛紅紅,倒把石梅嚇了一跳:“這是怎的了?出了什麽事情?”

    張氏嘴巴蠕動,又哭又笑:“母親,娘,我,我不知道怎麽感謝您……

    您對璉兒琮兒太好了……”

    石梅一笑:“這是什麽傻話,他們是我的孫子,我不對他們好對誰好去。”

    張氏泣不成聲:‘總之謝謝娘親,娘親今後就是媳婦的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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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梅頷首笑道:“知道了,隻不過,你不姓賈,這個秘籍修煉需要天賦,珠兒目前還沒成功,不知道……”

    張氏忙擺手:“兒媳不是這個意思……”

    石梅道:“這個秘籍修煉不成也能強盛健體,就如練劍,練習太極是一個意思。

    你願意練習,可以問璉兒要秘籍,赦兒也有,不知他擱在那裏。

    但是,這個事情,到你這兒就完了,不是賈府人,不能修煉,知道嗎?

    一旦出了岔子,我可是不負責任。”

    張氏忙著保證:“再不會外傳!”

    石梅道:“不僅不能外傳,丫頭婆子姨娘都不能透露絲毫。

    這個事情不能傳出去,不然,咱們怕有麻煩。

    再有,我已經跟珠兒璉兒統一口徑,一旦泄露被人追問,就說是從你公公的書齋裏得到的吐納之法,作用就是強身健體。”

    張氏頷首:“媳婦記下了。”

    石梅又道:“修煉這個秘籍期間,很難懷上子嗣,懷上了子嗣之後,不能繼續修煉,容易動胎氣。”

    石梅之所以決定讓張氏修煉。因為,石梅覺得這個秘籍的修煉,其實是一個很好的避孕之法。

    張氏若是樂意避孕,就可以采納。

    至少三年內不要再生育了。

    張氏不知道聽懂沒有,反正高高興興的走了。

    然後,石梅這二十一天,逢七就會去六房上柱香,替賈齊祈福。

    然後,賈齊出殯停靈鐵檻寺。

    六房全家人都去了家廟守靈。

    賈敬派遣了族人日夜輪流陪伴,免得六房老兩口頂不住。

    賈齊的壽材會一直停在家廟,用磚頭浮厝起來。

    賈代儒眼下的體力,無法扶靈返鄉,隻能寄希望賈瑞成年。

    五月十五。

    石梅帶著賈璉去了璞玉街。

    如今,榮國府也在璞玉街有了股份,跟燕候合作開了一家璞玉坊。

    石梅再來璞玉街就是視察產業。

    石梅一般不會挑選自家的頭料,除非是哪一塊靈石的靈氣衝天。

    一般都等著客人過了眼之後,才會挑選。

    不然,人家會說,東家把好料子挑走了。剩下的都是頑石。

    石梅的手氣十分好,有時候鋪子生意低迷,掌櫃的就會請石梅來走一走。

    石梅出手,總是會出綠,因此就會帶動銷售。

    這日石梅出馬,水雕樓馬上圍上了許多的客人。

    大家都在光望中。

    若是榮府老太太開出來了,他們就跟著買。

    石梅請大家先挑,然而,客人卻讓石梅。

    石梅不得已,隻能先挑了三塊。

    石梅故意挑了一塊上等的,一塊中等的,一塊白石頭。

    然後,當麵解石。

    半個時辰之後,水雕樓發出陣陣歡唿。

    出綠了。

    榜樣的刺激效果,十分靈驗。

    然後,客人們紛紛出手。

    石梅這個時候卻是帶著賈璉四處轉悠,讓賈璉出手感應。

    詢問賈璉沒有有十分喜歡,或者十分舒服的感覺。

    果然,賈璉對靈氣已經很敏銳。

    他感覺到喜歡的石頭,都含有靈玉。

    隻不過,每次幾千塊石頭裏麵也隻有十幾塊有靈玉,大多數都是凡玉。

    當然,石梅有時候也應邀去別家撿漏。

    不過,撿漏的機會並不多。

    有時候能夠撿到拳頭大的靈玉,有時候就隻有鴿子蛋大小一塊靈玉。

    如今,石梅已經能夠很準確的扣除靈玉。

    然後把凡玉直接拿出去賣錢。

    不會像從前,靈玉凡玉混著用。

    凡玉往往在事後變成齏粉,作用還不大。

    不如拿出去支撐鋪麵的運轉。

    這一日,石梅運氣很好,找到了一塊鵝蛋大的靈玉,外帶一顆鴿子蛋大的木係靈玉。

    再有一塊品質差一點,塊頭卻大,有足球大小。

    這樣的靈玉足夠賈珠賈璉用上半年了。

    石梅之前開出來的玉石足夠支付他們購買的靈玉。

    這一趟算是不賠不賺,賠個車馬費。

    然後,石梅迴府,就看見兩個叫花子一樣的孩子。

    大的約八九歲,小的五歲左右,都是男兒打扮。

    但是,石梅很肯定,大的那個是個女娃。

    石梅的車架過來,門子顛顛過來請安。

    石梅便問:“這是誰家的孩子?”

    門子還沒說話,那個大一點的孩子,忽然從懷裏拔出一根金步搖,往地上一跪,把金步搖往頭頂一舉。

    “請,請老太太……老太太……”

    石梅招手:“拿過來。”

    賴嬤嬤接過金步搖,眼神頓時不好。這金步搖她認得,榮府的小姐人人都有一枚。

    這一支金步搖唯一的區別,就是背麵有一個慧字。

    賴嬤嬤道:“太太,這是二姑奶奶的金步搖!”

    石梅看了一眼,頷首:“我看見了,讓那個孩子過來。”

    兩個孩子被帶上來。

    石梅詢問那個大的:“丫頭,這步搖是誰的?”

    打孩子顯然愣了下,她以為自己偽裝的很好。

    聞聽石梅叫丫頭,頓時把頭上的破帽子一取,磕頭道:“迴稟老太太,並非故意欺騙,隻是一路之上我們要飯過來的,不裝成這樣,無法……無法……”

    石梅頷首:“知道了,金步搖是打哪兒來的?”

    小一點孩子伸手就要搶迴去:“我家的,我娘的。”

    大一點磕頭說道:“這金步搖是家母的遺物……”

    石梅頓時頭皮一麻,這賈代善到底給女兒找的什麽婆家。

    石梅知道這裏不是問話的地方,因此吩咐道:“帶他們進府。”

    這時候,還不知這兩孩子是不是毓慧真正的血脈,得問清楚再說。

    石梅讓人給兩人梳洗一番,然後自己換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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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孩子梳洗一番之後,雖然還是有些黑,但是眉眼看著不錯。

    石梅遂問:“餓了吧,先去吃飯,吃飯了再來說話,也有力氣。”

    兩姐弟又被帶去吃飯。

    半個時辰後,兩個孩子換了衣衫被帶迴過來了。

    兩個孩子怯怯的望著石梅,不知道該如何稱唿。

    石梅招手:“過來,坐下說話。”

    賴嬤嬤給孩子拿了綉凳。

    兩個孩子卻不敢坐:“我們,們站著說話。”

    石梅頷首:“也行,那就說說吧,你們打哪兒來的?

    金步搖是你們母親的,你們母親姓甚名誰,哪裏人氏,都說說,隻要是你們想要告訴我的,都說說?”

    大的丫頭福身行禮:“是,老太太。”

    行完了禮,發現弟弟沒行禮,又把弟弟腦袋一壓。

    小的也忙著作揖:“是的,老太太!”

    石梅一笑:“嗯,說說吧。”

    大的就說道:“小女名喚葉筠,弟弟叫葉箏。

    父親的名諱上世下召,母親姓賈,出自金陵賈氏。

    母親的名諱就在金步搖之上。“

    石梅道:“你祖父的名諱可知道?“

    葉筠頷首:“祖父的名諱上遠下杭,江南人氏,曾經是榮國公麾下偏將。

    後來到了西安將軍麾下做都尉。”

    石梅便道:“既然你祖父是都尉,為何你們姐弟成了這個樣子?”

    葉筠眼圈一紅:“聽我母親說,祖父六年前遭受打擊,長期臥病。

    父親因此被人排擠。

    一年後,他被派去青海做臥底。

    不到一年,就被識破了。

    軍中就有人說我們父親是叛徒,把我們全家下獄。

    祖父聞訊就歿了。

    祖母隨後病死。

    母親帶著我們姐弟坐監牢。

    一年後,將軍忽然反口,說我父親不是叛徒,之前誤會了。

    其他斥候帶迴消息,我父親暴露後,戰死了。

    我們被釋放,家財也還給了我們。

    然後,母親帶著我們扶靈返鄉,等把祖父母父親安葬好了,母親也是一病不起。

    伯祖母借機各種刁難侮辱,拖了兩年,撒手人寰。

    後來,伯祖母就帶領全家進駐我們家,占了我們的房屋,吃光了我們的糧食,搶了我們的衣衫。

    那時候,反正覺得要守孝,也就罷了。

    但是,伯祖母心腸越發歹毒,嫌棄我們在家多餘吃穿,要把我們姐弟斬草除根。

    去年九月初,父親的奶爹說伯祖母跟人商議,說是她家的表親跟甄家是親戚。

    甄家有門路挑選宦官。

    一個孩子百兩銀子。

    他們想把弟弟賣給宮中做宦官,白得銀子,還能霸占我們的家產。

    奶爺爺連夜帶著我們姐弟逃了出來,說要帶我們去揚州,說是我們舅舅在揚州城做大官。

    可是,我們很快就被發現了。

    伯祖母家裏的伯父叔叔親自帶人追殺我們。

    驚慌之下,奶爺爺把我與弟弟塞上一艘貨船,自己跳江吸引賊人。

    至今不知道是死是活。

    然後,因為奶爺爺跳江,引起眾人圍觀議論。

    我跟弟弟便順利脫身後,在碼頭躲了三天,始終不見奶爺爺。

    銀票都在奶爺爺身上,我們沒有盤纏,隻好做乞丐。

    我們跟一些流民到了蘇州。

    舅舅不在。

    我們就跟著流民流浪,一路乞討一路被人驅趕,一直走了一年多。

    去年路上的人越來越少。

    我們沒有路條,虧得母親教導我們說了京都話,就謊稱京都人士,跟大人走散了,或者幹脆避著人走……”

    葉筠哭得期期艾艾。

    石梅怪不落忍:“好孩子,現在好了,不哭了,歇一歇,再說吧。

    累了的話,先睡覺去,明兒再說吧?”

    賴嬤嬤道:“這個奶公也是有勇無謀,知道大爺在揚州,就該送個信,也好過這樣……”

    石梅卻在想,賈赦的德行,隻怕他妹妹未必信他。

    老家人隻怕也是死馬當成活馬醫。

    想起這兩個姑娘婆家都是六年前出事,還真是牆倒眾人推。

    若是本主,隻怕還以為榮府多麽風光無限。

    看看這些個親家被排擠得這樣慘,就知道,榮府今非昔比,山河日下。

    這還是賈府沒獲罪。

    一旦獲罪,親戚間不知道如何牽連。

    石梅聽出來了,葉將軍病重後,他的兒子似乎是被人故意整治死了。

    葉筠眼睛瞪得溜溜圓:“老太太,您答應收留我們了?”

    石梅頷首:“不是說你們母親姓賈,名慧,祖父是榮國公?

    這裏就是榮國公府,你們難道不想認親?”

    賈代善的基因很強大。

    葉筠姐弟的長相丟進榮國府的孩子中間,總能找到幾分相似之處。

    若沒有金步搖,他們空手上門也能確認血脈。

    如今既然找上門來,沒有不認的道理。

    葉筠扁嘴欲哭,卻忍住了:“認,當然認,我們上京,就是為了認親,給弟弟報仇,給母親報仇!”

    石梅很奇怪孩子沒說給父親報仇,

    卻說替母報仇:“你母親不是病死了?“

    葉筠搖頭哭道:“本來已經好多了,可是伯祖母天天上門逼迫,帶著一大幫子上門吃飯搶東西。

    最後,家裏的東西搶光了,又想霸占我們的祖屋,於是就天天逼迫,要母親改嫁。

    今天帶人來相看,明天帶人來相看,還汙言穢語,直接把娘親氣死了。

    若不是他們使壞,母親根本不會死……

    外祖母,您可要替我母親報仇啊……”

    石梅目瞪口呆,世上還有人這樣的惡人?

    石梅驚問:“你母親沒報官嗎?”

    葉筠道:“報了,可是官府說,這是宗族內部的財產糾紛,官府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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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梅又問:“你母親幾時歿了?”

    葉筠道:“去年夏天。”

    石梅道:“既然如此,明明知道舅舅在揚州,被人逼迫,為何不去尋找舅舅?”

    葉筠道:“之前母親沒有說起來,我們不知道母親知道不知道。

    後來母親歿了,奶爺爺才告訴我們。

    我們準備去找舅舅,奶爺爺為了救我們落水失蹤,不知道是死是活。

    好容易到了府城,找當地的叫花子詢問,可是許多人說的都不一樣。

    有人說,杭州城有個姓賈的將軍,有人說不在杭州,在蘇州。

    又有人說,不是蘇州在揚州。

    還有人說不是揚州,不是蘇州,是金陵。

    我們完全糊塗了。

    後來,我們決定,無論舅舅在哪裏,外祖母與小舅父肯定在京都,我們就幹脆隨著一些流民往京都來了。”

    流民?

    石梅心裏打個噔。

    如今還有流民嗎?

    石梅安撫姐弟睡下了,然後找了金大問話。

    金大說道:“的確還有流民,不過隻剩下少部分,官府一般都是把人往家相送。

    真是不知道,這兩姐弟如何躲過衙役的盤查。”

    石梅笑道:“他們會說官話,騙人家衙役說是京都人氏,跟大人失散了。

    人家還幫著他們搭船趕車呢!”

    金大道:“到底是老公爺的血脈……”

    然後又怕石梅多心,這個姑娘必定是庶出。

    石梅卻道:“給你們大爺去信,讓他調查一下沭陽縣葉家出了什麽事情。

    若是他妹妹真的被人害死,不能這麽算了。

    還有,打聽一下葉姑爺的死因,若真是臥底死了,這對姐弟應該受到朝廷的恩養。

    讓你大爺關注一下,撥動一下西安將軍。”

    報仇什麽的就別提了。

    斥候死於非命不知凡幾,別人能去,為何葉家的兒子不能去?

    這官司打到金鑾殿,也打不贏。

    如此隻能退而求其次,爭取最大的好處。

    這對姐弟要立足,必須有個相稱的身份。

    至於毓慧的仇恨,當然要報。

    不然,別人以為榮府的姑娘好欺負。

    老女人忒狠毒。

    兒子竟然要送進宮閹割,想必女兒也沒有好下場,不落煙花算是仁慈了。

    這種惡人,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這種任憑族人糟蹋子嗣的家族,也該讓他們嚐嚐被人摁著四肢閹割的滋味。

    翌日。

    石梅招了張氏說話,讓葉筠姐弟拜見了張氏。

    然後,石梅與張氏商議之後,決定讓葉筠姐弟暫時跟著毓秀。

    毓秀當初份毓慧的關係比較好。

    如今白錦堂不在家,葉筠葉箏去了正好跟白雅娟作伴。

    白雅娟如今不自閉了,但是依然膽子很小,不喜歡出門,上學堂也是少言寡語。

    或者跟葉筠同病相憐,能夠處的好。

    張氏也覺得此法可行,讓人去請毓秀。

    白雅娟不喜歡上學堂。

    故而,毓秀親自教導女兒學針線。

    得知妹妹死了,毓秀頓時愣了。

    妹妹還比他小幾個月,竟然死了,得知是去年夏日歿了,毓秀頓時哭了。

    她懷疑,若非剛好在陪讀遇見賈珍,隻怕她前年就歿了吧。

    毓慧的運氣太差了。

    大哥就在江南,為何不求助?

    生死攸關之時,當初出嫁的氣話,算什麽呢?

    雖然毓慧死了快一年了。

    毓秀還是換了一身素雅的衣衫,這才到了榮慶堂。

    然後一件葉筠的小模樣。

    毓秀頓時哭得淚眼婆娑:“你母親怎麽這麽傻啊,大哥就在江南,麵子比命還重要嗎?”

    葉筠也哭得淒慘,她很後悔。

    若是早點跟奶爺爺打聽,一迴沭陽縣葉家彎就給舅舅去信求救。

    伯祖母肯定不敢那樣磋磨母親。

    母親或許就不會死了。

    石梅等他們哭完了,這才說道。

    “我這裏精神頭有些短了,有蓉兒璋兒,還有元兒幾個大的要照顧。

    你嫂子身邊有兩小的,這兩個孩子,在你兄長跟葉家交涉之前,想托付給你照顧,你意下如何?”

    毓秀就抱著葉筠與葉箏:“沒有問題,我眼下正在教導雅娟學針線,正好讓筠兒一起。就是這個小子……”

    葉箏五歲,上學堂也可以了。

    石梅便問葉筠:“府裏有私塾,你表姐,你幾歲?”

    葉筠道:“迴稟外祖母,外孫女兒今年八歲,三月的生日。

    箏哥兒五歲,在家母親也教導我們讀過書認得字。”

    石梅頷首:“這樣正好。

    那元春就是你姐姐,她今年八歲,正月生,比你大。

    你可願意跟著一起上學?”

    葉筠頷首:“外孫女願意。”

    石梅道:“你弟弟呢,在家裏可讀過書?”

    女孩子還好說,左不過練字閱讀,學針線。

    半天學文體,鍛煉身體。

    男孩子就不成,若是沒好好讀書,插隊上私塾,就有些勉強。

    賈琮已經開始背誦詩經了。

    葉筠道:“父親去世,弟弟才三歲,還沒得及教導啟蒙。

    後來母親病了,不過是外孫女兒教導他幾個字,眼下還隻讀過三字經與百家姓,別的都沒有學過。”

    這個進度隻跟賈蓉一樣。

    賈蓉還是不愛學習的秉性,也背誦了百家姓與三字經。

    眼下在讀千家詩。

    這孩子倒是可以托付給賈敬一起帶著教導。

    三五天教導一迴,其餘時間,自己背誦。

    石梅就跟葉筠說了賈蓉的情況,建議下次賈蓉上課讓葉箏跟著。

    兩人也可以作伴兒。

    等明年,再一起上私塾。

    明年李先生隻怕也要科舉,府裏又要換先生了。

    葉筠能夠得到收留已經很感恩,眼下還安排上學堂,當即就拉著弟弟給石梅張氏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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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巧的讓人眼睛發酸。

    葉筠很聰明,沒有詢問有關自家的仇恨。

    她從方才外祖母的話裏已經聽出來了,外祖母已經給舅舅去信,或許,那些惡人很快就能受到報應。

    賈赦這邊受到京都來信,頓時把肺氣炸。

    當晚,賈赦就向杭州將軍說了妹妹的情況。

    然後告假,要去沭陽縣葉家奔喪。

    賈赦這迴三百親兵,再有賈氏族人一共十六人。

    高頭大馬的直奔沭陽縣葉家。

    曉行夜宿,一千二百裏的路程,隻用了三天就到了。

    沭陽縣令得知賈赦嫁到,忙著帶人迎接。

    賈赦理也不理,徑直走了。

    家信可是說了,毓慧曾經向官府求救,沭陽縣令置之不理。

    這才導致毓慧死亡。

    然後,賈赦到達葉家灣,命親兵將葉氏家族團團圍住。

    然後,賈赦帶著十六個族人大搖大擺進了葉家灣。

    葉家村的村長,也是葉氏家族的族長,聞訊帶人趕到村口跪地迎接。

    賈赦說道:“我是賈毓慧的兄長,路過沭陽縣前來探望,你們攔住路口是什麽意思?

    難道我妹子不是這裏人?

    可是我已經打聽不清楚,她三年前迴到村裏替公婆夫君守孝。

    三個三年得有九年才能滿孝。

    我們榮國府可是仁善之家,二妹幼承庭訓,再不會做出提前離家的舉止……”

    葉家村的村長冷汗不停滴落。

    他知道同宗的兄弟葉遠杭在外麵發達了,巴結上了京都的豪門。

    但是,後來又有消息,葉遠杭的靠山倒了,他被人陷害死了。

    這才沒有製止這一支族人的爭奪,反正狗咬狗一嘴毛。

    再沒想到,在衙門做師爺的親眷送信前來,言稱,他們族裏去年被折磨死了的賈氏,就是京都那個權勢熏天的賈府人。

    村長悔恨莫及。

    早知如此,他寧願自己挨打,也不會放任族人那般欺淩賈氏母子。

    葉族長磕頭道:“迴稟大人,賈氏,賈氏已經與去年夏季歿了……”

    賈赦抬腿一腳,把葉村長提了口鼻流血:“混賬東西,我妹妹今年不到三十歲,你竟敢咒她?

    來人,給我掌嘴,既然不說人話,留著嘴巴做什麽?”

    賈斌曾經被後娘折磨多年,最憎恨這種欺善怕惡的東西。

    他走上前去,鐵扇一樣巴掌把葉村長打了十幾個嘴巴,牙齒掉了一地。

    然後,後麵撲上來四個小子,抱著賈斌的腿杆求饒:“別打我爹,我們願意代替。”

    賈赦這才揮手:“罷了,看在你兒子孝順的份上,就饒你這一迴。

    若是想將功贖罪,就起來帶路,我去看看我妹子。”

    葉村長腿杆子直打顫。

    賈氏死了一年,棺木卻停在家廟,沒有埋葬,也沒有浮厝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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