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梅愣了下, 又笑了。

    讓王氏裝病是王子騰的意思。

    王氏不裝病, 王家如何有借口塞人呢?

    如今, 王氏出來攪亂王家的盤算。

    石梅不想背鍋,免得賈珠誤會, 遂吩咐賴嬤嬤:“讓賴大親自去王府送信,就說王氏不肯裝病,已經出來見人了,撐著這會子族親還沒上門, 讓他們趕緊想法子。“

    石梅很願意王家女相互掐掐,但是,卻不想讓榮府跟著丟臉。

    所以,王家想要順順利利再送一個王家女, 自己安撫王氏吧。

    王子騰進宮當差,王子勝來的很快。

    王子勝夫人親自跟王氏約談。

    王子勝夫人直言道:“我知道姑奶奶看不上我這個嫂子,說實話,我也不想來,可是為了我的仁哥兒,鳳哥兒,我不得不來給你送句話。

    你哥哥說了,你若是攪黃了芸兒幾個進府的機會, 你的事情, 你哥哥們再不管了。

    賈府若是趕你出府, 另娶貴女, 我們王家也管不著。

    你想清楚。

    若是願意維持眼下的局麵, 就乖乖迴去躺著裝病,初三,榮府宴請王家,華兒幾個來了,你也別攪局,如何決定,你給個話吧。”

    王氏恨得銀牙咬斷。

    她明白,王家一旦不管她,榮府肯定馬上就會迎娶豪門貴女。

    那樣,她就真的徹底出局了。

    王氏思前想後,如今除了聽取娘家安排,別無它法。

    王氏迴頭再去榮慶堂,當著幾個族裏的妯娌就表演了暈倒的戲碼。

    張氏忙著命人將王氏送迴去,又跟幾個族裏的妯娌解釋:“二弟妹自從年初就生病,一直臥床不起,昨兒才沒參加祭祖。今日知道宴請族人,撐著起來幫忙,這不,實在撐不住了。”

    王氏跟賈政的事情瞞的很緊,族人根本不知情。

    一個個替王氏惋惜,眼看夫君就要高中,自己卻沉屙難起,真正命薄。

    有個心軟的,還替她鬱悶了半日。

    石梅得到王氏暈倒的消息,心知王氏理智還在。

    如此甚好。

    賈政這邊將王子勝送走,迴頭來到榮慶堂,滿臉的羞慚:“都是兒子從前疏於管教,王氏才這般冥頑不化。”

    石梅問道:“王子勝怎麽說呢?”

    賈政說道:“二舅哥覺得初三就定下人選,四月成親。”

    石梅歎口氣:“這事兒是家裏虧待你了,娘心裏有數……”

    賈政忙著起身作揖:“母親這話羞煞兒子,母親兄長待兒子十分好。”

    石梅頷首:“我心裏有數,你吃了虧,將來分家,我會給予你適當的補償。”

    言罷,石梅拿出一疊女子的肖像遞給賈政。

    “王家一共上京有五位女子。

    兩位甄家的表妹,其實是甄家自小培養的揚州瘦馬。

    據說原本是想送給你敬大哥,因為忽然出了你這件事情,他們想借機會送進榮府。

    我的意思,這兩位不能考慮。

    剩下的三位,王家用心挑選了。

    一個是家裏隻有三姐妹,父親亡故。

    一個父母俱全,因為父親酷愛讀書,家貧如洗。

    這一家有個弟弟,比她小十歲。

    再有一個父母雙亡,家裏有姐弟兩人。

    我覺得王家的三人都不錯,你瞧瞧相貌,你看中,我後日當麵相看。”

    賈政接過五張畫麵,仔細觀瞧。

    其中兩人十分靚麗,氣質如華,芊芊柳腰,超發脫俗。

    另外三張女子畫像,隻能算是清麗,眉宇間藏著稚嫩與天真。

    賈政挑出兩張畫像:“這兩人是瘦馬?”

    石梅道:“嗯,號稱是甄家的養女。”

    賈政厭惡丟棄這兩張,仔細觀看其餘三張,然後言道:“母親說的很是,三位姑娘都還不錯,屆時兒子觀察一下他們言談舉止,再向母親提名。”

    這般看來,賈政是真的被盲婚啞嫁嚇著了,想要找個合心意之人。

    賈政這輩子夠倒黴了。

    石梅有點同情這個迂腐兒子:“這是自然,到時候,我會帶著她們去薈芳園賞梅,你去天香樓相看,這迴你說誰就是誰。“

    初一這日,榮府宴請了家族族親,幾乎是人人到場。

    石梅這裏派送壓歲錢都派送了整整五籮筐龍錢竄子。

    小姑娘們的如意荷包送出去足足三十六個。

    狀元錁子送出去足足五十四雙。

    賈珠賈璉賈琮元春四個人也收到了三十幾掛龍錢竄子,都是族中的爺爺叔叔們賞賜。

    兄弟姐妹們幾個沒想到今年組親們這樣大方。

    再加上祖母八個狀元錁子,父母的八枚,叔伯八枚,東府大爺八枚。

    一枚狀元錁子七錢,攏共二百多兩銀子。

    幾個小狐狸笑得豁牙都露出來。

    初二宴請榮府的同僚同鄉。

    這一日來的人更多。

    賈代善的袍澤,賈赦的狐朋狗黨,賈政的同窗,一半是武將,一半是青蔥兒郎。

    榮慶堂這裏成了老娘們的會親現場。

    一群誥命夫人,圍著石梅說一陣笑一陣,又哭一陣。

    然後,石梅了解到,賈代善這個人,一慣與人為善,曾經救援過無數人。

    多數在戰場上,少半是在朝堂上。

    賈代善結交的人脈,大多是武將。

    大月朝重文輕武。

    這種情況會越來越嚴重。

    這些人脈的作用會越來越小。

    賈代善得罪過的人,多數是宗親與文臣。

    石梅驀的想起張家。

    曾經的賈府跟張家交惡。

    如今榮府跟張家和解,有了這個潤滑劑,不知是不是能夠讓禦史台那些瘋癲的禦史,放過榮府,至少不要追著瘋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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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至於,連扣押奴婢嚴刑逼供的事情都做出來了。

    石梅了解到,賈代善最大的敵人,一位如今在翰林院的大學士。一位在督察院做禦史。

    一位在禮部做員侍郎。

    曾經瘋咬賈敬,把賈敬趕出禮部的,就是這三位。

    原因就是他們的恩師徐傑卷入科場舞弊案。然後,那一次調查科舉舞弊案的欽差大臣就是賈代善。

    徐傑被發配黔貴石場采石,被石頭砸死了。

    他的三個有出息的弟子就把賈代善恨上了。

    虧得其中有一位是杜祭酒的同宗側枝,杜祭酒與林如海居中斡旋,才沒追著把賈敬咬死。

    以賈敬換道兵部落幕了。

    石梅懷疑,以後一旦榮寧二府有什麽把柄,他們必定又會跳出來,群起攻擊,瘋狂撕咬。

    人死不能複生,這個仇恨解不開了。

    今後除了約束族人,也隻有各憑本事了。

    宗親中最大額敵人就是忠順王與義忠郡王。

    忠順王的內侄子,翰林學士,宰相的種子,結果死在政變之中。

    再有宗令,楊氏說他無私。

    但是,他的小兒子死在太子手裏,太子當時師從賈代善。

    宗令未必不會遷怒。

    這兩個重量級別的仇人,任何一人發力,榮府都有些招架不住。

    賈政為了孩子們玩鬧的一點小事情,就嚇得要打殺寶玉就是例證。

    其中一個兵部侍郎夫人楊夫人是楊氏的族姐,因為楊氏的原因,對石梅的印像很好。

    她見石梅沉吟,說道:“人生在世,誰沒有幾個政敵呢,不過,任憑這些人如何發瘋,隻要陛下一心維護,量他們也拿咱們沒法子。”

    石梅頷首,心情卻不輕鬆。

    嘉和帝在世,應沒問題,怕的就是未來新君要鏟除勳貴,排除異己。給自己心腹騰位置。

    不過,這事兒還在十幾年後,此事要等老皇帝八十三歲的時候才會發生。

    嘉和帝今年六十六,還有十幾年,隻要小心經營,未必不能避開。

    這一想,石梅頓時輕鬆了,合著幾位夫人說笑起來。

    榮府的四個小孫子孫女,就入了這些婦人的法眼。

    這個捏捏腮幫子:“哎喲,粉嫩細白,給我做個小女婿吧。”

    那個摸摸賈珠的俏鼻子:“好俊俏的小哥兒,嬸子替你做給媒說個媳婦兒?”

    幾個娃兒肌膚賽雪,一張臉很快就鮮紅欲滴了。

    若非是看在再次收到了三十幾個荷包的份上,賈璉這小子早就逃之夭夭了。

    榮慶堂笑語喧嘩,隻鬧到酒戲開始了,一群娃兒才逃脫。

    初三這日,榮府宴請姻親。

    榮府的姻親有史家 ,王家,張家,林家、楊家。

    張家隻迴來張家長子一人,他媳婦留在漠北照顧爹娘。

    史家來了保齡候小兩口。

    史鼐,史鼎都在外地,並未迴京。

    林家母子都來了榮府,這一迴林母見人都是樂嗬嗬的。

    給榮府幾個孫子的紅包也是上等,一色都是八顆狀元錁子。

    賈珠賈璉賈琮元春幾個小嘴甜蜜蜜的叫著祖母姑父。

    林母看著榮府的四個孫子,眼睛裏都伸出爪子來了。

    楊家是賈敬的嶽家。

    楊家老婆子癱瘓在床,楊大嫂迴娘家沒在家。剩下一個楊大哥,再有一個邢氏。

    邢氏不能出門,獨獨來了楊大哥。

    楊大哥臉上帶了幌子,雖然結痂了,還是有很明顯的疤痕,這一輩子做官有點困難。

    王家來人最多。

    王子勝兩口子,王子勝的一子一女王仁,王熙鳳。

    再有王家族裏的三位姑娘,王淑華,王淑雲,王淑慧。

    甄家兩位表姑娘甄婧,甄媱。

    甄婧,甄媱十八歲。

    王淑華,王淑慧,王淑雲都是十五歲。

    按照歲數,無疑是甄婧甄媱合適。

    這兩女麵容俊俏,眉眼嫵媚,姿態端方,言談得體,落落大方。

    看不出絲毫的風塵味。

    王淑華,王淑雲,王淑慧三人都是小家碧玉款。

    見了人,未語先紅臉。

    秀美淳樸,清新自然。

    王家送偏房,自然不會選擇傾城之色。

    若是賈政選擇甄家二瘦馬,雖然會剝奪王氏的一切,卻給榮府安拆了釘子。

    若是賈政選擇王家三女,王氏也不虧待。

    怎麽著,王家都不吃虧。

    這日賞梅,賈政在高樓遠眺。

    兩個瘦馬真是千嬌百媚,柔弱之姿讓人心生憐愛。

    再看王家三女,或清新可愛,或嬌憨淳樸,也很不錯。

    賈政最終選中了身姿高挑的王淑華。

    王淑華其人,石梅也很中意。

    其父母雙亡,隻有一個弱弟。

    石梅約談了王家三個姑娘。

    王淑雲,王淑慧都說讓叔父做主。

    叔父指的是王子騰與王子勝。

    王淑華卻說道:“太太若是挑中小女,小女一定謹守本分,太太給我的我接著,太太不給的我不搶。

    但是,小女唯一的要求,希望小女的弟弟王遙,能夠到府的族學附學。

    學費不用府上操心,我家有五十畝薄田,叔父會給我兩千銀子的嫁妝,我準被給弟弟一千兩,足夠他讀書成家。”

    石梅當時沒做迴複,心裏卻看上了這個王淑華,做事果敢敞亮。

    這是個聰明人。

    王淑雲王淑慧兩人未必幹的過王氏。

    石梅還在思考如何說服賈政,也擔心賈政不樂意。

    結果,這一迴母子殊途同歸,都看上了王淑華。

    石梅暗喜,這也是冥冥中自有定數。

    兩個甄家女子以為這迴必定能夠雀屏中選。

    結果,卻被孤兒萬淑華拔了頭籌。頓時沒了興致,再不大開口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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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人生不由自己支配,就是送來送去的命。

    若是進了榮府,也算是一個歸宿。

    賈政生得好,又有王家依靠,送點亦真亦假的情報,說服賈政依附甄貴妃,對她們的手腕,都是小小不言的事情。

    結果,這個賈政看不上她們,萬般手段也是枉然。

    且王家說的清楚,讓她們不能耍手腕,不然會引起賈府的警覺。

    其實,這些人不耍手腕,石梅已經對王家高度警惕了。

    當然,這個王淑華,進府後也必須生下親生骨肉。

    不然,未必會忠心賈府。

    從來家賊最難防。

    實際上,榮府沒有挑中甄家的表姑娘,王子勝兩口子齊齊鬆了口氣。

    王子勝還是心疼妹妹,雖然這個妹妹瞧不起他。

    甄氏覺得甄家的假女兒落選最好,免得她今後在婆家難做人,壞了夫妻感情。

    甄氏的娘家並不富裕,娘家這些年衣食無憂,地位拔高,都是因為她嫁入了王家。

    她不想跟夫君生分,也不想跟婆家交惡。

    這也是他多年忍耐王氏的驕橫跋扈的原因。

    這日傍晚,石梅正在跟王子勝夫人說話,誇讚鳳姐兒機靈可愛。

    驀的,王仁哭哭唧唧跑來告狀,說是賈璉把他打了。

    石梅正要派人去找賈璉。

    結果賈璉賈琮元春就追著來了。

    賈璉拳頭直晃悠:“王仁,你給我出來,不要臉,十歲傻大個,欺負我弟弟,搶我弟弟銀彈弓……”

    賈琮也指天畫地:“對,傻大個,搶東西,不要臉!”

    王仁被賈璉揍怕了,嚇得往她母親一子後麵一躲:“母親救命!”

    救命的話都出來了。

    石梅隻好嗬斥孫子:“琮兒,不要胡說。璉兒,好好說,怎麽迴事?”

    石梅心裏隻有可樂。

    王仁這個狼舅都十歲了,被賈璉賈琮追著屁股打,真是個膿包秧子。

    王熙鳳本來乖巧的趴在她母親懷裏撒嬌,忽見他哥哥被人家三個小家夥追著打,躲起來了還要被人罵,他哥哥卻慫著不敢質對。

    王熙鳳覺得哥哥太窩囊,想起賈璉那個拽拽德行,還有他們兄妹對自己的排擠,頓是火冒三丈,跳出來往賈璉跟前一站,馬鞭子一甩道。

    “憑什麽欺負人 ,有本事跟我比一比?看你的拳頭硬,還是我的鞭子快?”

    賈璉給她一個白眼:“起開,男不跟女鬥!”

    元春就伸手把王熙鳳一攔:“表姐怎麽好壞不分啊,王仁表哥那麽大的個兒,欺負琮兒,琮兒才四歲……”

    王熙鳳伸手把元春當胸一推:“四歲了不起啊,我也才五歲呢?”

    賈琮見王熙鳳欺負元春,也把王熙鳳一推:“你這個假丫頭,幹嘛欺負我姐姐啊?”

    王熙鳳最討厭人家叫她假丫頭,假小子了,頓時惱了,鞭子一甩就要打人。

    石梅身形如電,把元春賈琮捉迴來,衝著王子勝夫人說道:“夫人見笑了,他們兩個一起長大,又是嫡親姐弟,感情最好了。”

    王子勝夫人心裏有氣,王仁臉上掛彩,額頭也腫了。

    故而,沒有阻攔王熙鳳出頭。

    王熙鳳的鞭子利索的很,抽起來,榮府四個一起上也不是個兒。

    這時候見賈母捉迴了孩子,也隻好嗬斥鳳姐。

    鳳姐哪裏肯聽母親吩咐。隻覺得賈璉的這個小子太可惡了,之前不帶她玩,叫她假小子,這會子持武行兇。

    卻沒想想,他哥哥十歲了,人家賈璉才七歲。

    這個時候,王子勝合著賈珠一起來了。

    原本他們兩個去看王氏了,不想有人稟報,說是王仁跟賈璉打起來了。

    王子勝生怕王仁打傷了賈璉不好交代。

    賈珠卻是怕賈璉替自己報仇,把王仁打壞了。

    兩人急急忙忙跑來了。

    結果來了一看,王仁趴在母親懷裏。

    王熙鳳跟賈璉成了鬥雞眼。

    王子勝得知王仁被賈璉三個小娃娃追著屁股打,隻有哭的份兒,頓時憋到內傷。

    這叫他怎麽說呢?

    說人家七歲的孩子、四歲的話孩子不該欺負他家十歲的兒子?

    這臉還要不要?

    王子勝忙著跟石梅致歉:“孩子不懂事,給親家太太添麻煩了。”

    石梅擺手:“不礙事兒。男孩子嘛,就該摔摔打打,活力十足,不打架才奇怪了。”

    王子勝兩口子捏著鼻子走了。

    初四這日,便輪到寧府請客。

    石梅張氏賈敏不免過去幫著操持。

    石梅張氏賈敏帶著賈珠賈璉兄妹過府,賈敬楊氏賈珍楊晴兒都到大門迎接。

    這一迴石梅再次見到楊晴兒,心裏很納悶。楊晴兒瘦的脫形,麵色灰白。

    賈珍雖跟楊晴兒並排站著,自始至終,都沒看過楊晴兒一眼。

    賈珍對楊晴兒厭惡之情溢於言表。

    楊晴兒對於賈珍是漠視。

    然而,石梅看出來了,楊晴兒眼裏並無半點懼意。

    石梅頓時醒悟,怪不得賈珍也隻有一個兒子。

    這般的相敬如冰,不能離婚,不會和好,如何生孩子?

    張氏賈敏都覺得楊晴兒有些可憐兮兮。

    石梅便道:“凍僵的蛇看著可憐,一旦你把它暖熱乎了,它馬上反咬你一口。”

    張氏賈敏馬上想起楊晴兒巴望著婆婆死了好當家,一點同情煙消雲散。

    這樣的媳婦誰敢要呢。

    正月初五,王家請客。

    石梅辭了,直說身上不大舒服。

    張氏迴了張家探望她兄長,順便幫他兄長歸置歸置。

    賈政護送王氏,帶著賈珠賈璉賈琮元春去了一日。

    臨行,石梅叮囑賈珠:“看著點你父親,別讓你父親吃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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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珠是個聰明人,應道:“祖母安心,孫兒省得。”

    賈珠通過他母親的叨叨,早已經知道,舅父家的幾個女子不妥當。

    祖母隻怕擔心父親中了圈套。

    果然,這日迴家,賈政又吃醉了。

    王氏迴來就跟石梅告狀,說是賈政竟然在酒席間跟甄家的賤人唱和吟詩,飲酒作樂。

    賈珠十分尷尬,替他父親解釋:“父親沒有胡亂走動,那兩個女子吃醉了,忽然跑出屏風吟詩敬酒。

    她們是主,我們是客,也不能生硬的拒絕,孫兒也喝了。“

    王氏道:“可是這不和規矩……”

    石梅淡笑:“王家是不懂規矩,也不是酒樓,如何讓姑娘出來見外客。”

    王氏忽然間嗬嗬一笑,哧溜跑出了榮慶堂。

    少時,丫頭迴稟,二奶奶做了車架出門了。

    石梅與賈珠都知道,王氏隻怕打迴娘家去了。

    賈珠慌忙辭別。

    石梅這裏吩咐金山陪同賈珠前往。免得打起來,傷了王仁,壞了過年的興致。

    虧得今日賈璉這個混小子不在家,不然又會跑去跟王仁幹仗了。

    然後,金山迴來稟報,王氏沒跟她嫂子打架,這迴把甄婧兩個表姑娘打了。甄婧的臉打腫了,把甄媱的腿腳砸傷了。

    甄氏氣得要跟王氏撕架,甄家女在王家她有責任的。

    王子勝攔住了甄氏,卻被妻子誤傷,抓花了臉。

    王子勝這迴真的氣病了。

    石梅這裏忙著派遣金山陪同賈珠前世探視,吩咐賈珠好好勸慰舅舅。

    初六,賈赦迴家來了。

    得知賈政差點被王家陷害迎娶瘦馬,差點成為京都的笑話。

    賈赦氣得挫牙:“欺人太甚,老子總有一日跟他們算賬。”

    初七,賈赦帶著賈政去郊外田獵,合著一般子狐朋狗黨玩了一天。

    初八,林家請客,宴請榮寧兩府。

    石梅帶著榮寧兩府的後輩去林家赴宴。

    這一迴兩家融洽得很。

    這一迴在林家,碰見杜祭酒兩夫妻。

    卻是林家的親眷少,杜祭酒夫妻是被林如海上門請求,作為男方的長輩來陪親家。

    這格調很高了。

    然後,就是八公府請吃吃請。

    石梅也有去的,也有推辭了。

    轉眼到了元宵節。

    正是觀燈走病的日子。

    也是賈敏在家過的最後一個元宵節。

    石梅決定帶著賈敏出去過橋走病,最主要是去城門摸釘。

    張氏聞言也炯炯有神去摸釘。

    她想再生個女兒,元春實在太惹人饞了。

    賈政賈赦賈敬賈政賈珠賈璉騎馬護著石梅張氏賈敏幾個坐馬車。

    她們先去城門摸釘,然後再去午門去走金水橋。

    若是遇見陛下撒龍錢,撿到一兩枚,就是一年的福氣。

    這日一家人陪著賈敏張氏楊氏摸了城門釘,然後去午門走橋。

    好家夥,午門前亮如白晝,人山人海。

    卻原來,嘉和帝已經撒過兩迴銅錢了,他們趕上了最後一次。

    石梅說道:“這個摸樣,根本走不上金水橋。你們幾個去搶銅錢,搶完了銅錢,我們迴薈芳園走橋。”

    賈赦賈政躍躍欲試,跑去搶銅錢。

    賈珠賈璉也哧溜下馬跑了。

    賈琮要跑被石梅抓住:“哎喲,琮兒還是別去了,你長著這麽可愛,祖母擔心被人搶走了,族母可要傷心喲。”

    賈琮聞言得意得很,忙著安慰祖母:“祖母別擔心,孫兒這麽聰明,才不會被人搶呢,搶走了我也能迴來,我認的路呢,也認得咱們家的門呢。”

    石梅正跟賈琮逗趣兒,下一刻,一陣狼哭鬼叫,隨即一陣群魔亂舞。

    卻是嘉和帝這個老兒又撒銅板。

    石梅不免擔心,賈珠賈璉會不會被人踩踏。

    不過想到有金山跟著,想來無事。

    然後,人群平靜了,開始疏散。

    賈赦賈政先迴來。

    賈政一個銅板也沒有,還被人擠掉了帽子,踩了腳。

    賈赦搶到兩個銅板。都不知道該給誰了。

    車行有四位女眷,給誰沾福氣呢?

    正在不知所措,賈珠賈璉迴來了。

    賈璉這小子臉上都笑開花了。

    兩隻袖子沉甸甸的全部都是閃閃亮的銅板。

    石梅十分訝異:“這是怎麽搶得呢?”

    賈璉搶著說:“我讓金山叔猴摟著我,我在上麵瞧的真真的,陛下一撒錢,我飛身上去兜著袍子接。

    就聽嘩啦啦下雨一樣。

    然後,第二籮撒下來,孫兒又去接,接到三迴,後來大家識破了,陛下撒錢的方向也變了。孫兒再是快,也趕不急了,沒搶到了。”

    石梅一戳賈璉的額頭:“你這個小子,再讓你搶下去……”

    驀的,石梅發現家賈璉說話的漏洞:”猴摟著你怎麽跑呢?“

    賈璉嘻嘻笑:“人山人海摩肩擦踵,孫兒心裏一急,踩著人頭肩膀,然後又被金山叔及時抓迴來。”

    石梅後怕無比:“你這個冒失……皮猴兒,為了幾個銅板摔下去怎麽得了。”

    金山忙道:“我們幾個分散開了,少爺踩著我們的肩膀,再不會閃失。”

    石梅一顆心這才安定,“下次不可。”

    賈璉搶到了將近三十枚銅板,全家每人一枚還有剩餘。

    賈赦看著兒子,與有榮焉的同時,喝了一盞檸檬茶。

    賈琮元春每人得了兩枚銅板,高興得把哥哥誇上天。

    賈珠手裏的三枚銅板沒好意思拿出來,隻是賠笑:“孫兒看著人太多,就沒擠進去。”

    石梅拍拍賈珠:“嗯,不愧是哥哥,比璉兒琮兒兩個猴兒叫人放心。”

    賈珠有些臉紅。

    張氏又是高興又是擔心,隻是石梅已經責備過了,不好再責備:“要聽祖母的話,下次做事量力而行,不可隨性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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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迴府之後從寧府進門,穿過薈芳園,過了溪流上的小橋。

    翠微山上的流水引進了榮府的荷花池。

    賈敏說,翠微山泉水疑似帶了一絲絲靈氣。

    故而,榮府如今在後院開挖了水井,將翠山泉引進,用鵝卵石通道過濾,井水另一邊引進池塘,池塘水跟稻田灌溉水渠相通。

    石梅想,用不了幾年,或許,農夫的稻米,可比禦稻田裏的胭脂米。

    翌日,正月十六。

    石梅清晨收到兩個消息。

    第一個消息,關於寧府。

    不知道何故,賈珍把楊晴兒的腿杆子打折了,並下令,將楊晴兒關進家廟,吃齋念佛,至死方休。

    第二件消息。

    王家的兩位表姑娘甄婧甄媱,昨夜晚過橋走病的時候,被一群浪蕩子給輕薄了。

    輕薄甄婧的是鎮國公府的庶子水潼。

    鎮國公庶子,雖然沒有爵位,沒有官職。

    然而,人家是宗親,身上流著跟皇帝一脈相承的血脈。

    甄媱卻是被忠順王的侄子看上了,直接帶迴去做了小妾。

    王子勝的夫人哭成淚人,不知如何跟娘家交代。

    對於此事,石梅冷笑,王子騰真是好手段。

    之前錯怪他了。

    以為他是對付榮府,結果卻是為了給皇室宗親家裏安插釘子。

    鎮國公的庶子雖然沒有官職,可是鎮國公卻是散軼大臣。

    散軼大臣的官兒不大,卻在核心位置。

    忠順王就更不用說了。

    這女子進去,總能偷聽到一星半點的消息。

    石梅很快通過槅門到了寧府。

    石梅雖然不喜歡楊晴兒,但是,忽然把人關進家廟,肯定要問問清楚。

    王氏偷盜家族秘密都隻是析產別居,也沒限製她的自由。

    難道楊晴兒的罪過比王氏還重?

    石梅過去,楊氏正摟著賈蓉哭泣。

    賈珍則眼珠子通紅的跪在一側。

    石梅一下就糊塗了,難道楊氏偏向楊晴兒?

    石梅不問還好,一問之下,楊氏頓時崩潰:“嬸子啊,侄媳婦真是不能活了……”

    楊氏激動之下,差點把孩子摔了。

    石梅唬了一跳,慌忙抓住賈蓉。安撫了半日方才知曉,賈珍要摔死賈蓉。

    這般時候,因為石梅前來,賈珍的脾氣有所收斂,給石梅請安之後,再也不肯言語。

    石梅詢問賈珍:“蓉兒是你兒子,他還那麽小,怎麽也是親生骨肉,怎麽能這樣胡說呢。”

    賈珍冷哼:“這個野種不是我生的……”

    石梅驚駭之極,賈珍卻咬緊牙關再不肯透露。

    楊氏卻是哭得暈厥過去。

    賈珍得知母親暈厥,噗通一聲又跪下了。

    杏兒這時小聲說道:“少奶奶跟楊家的表少爺那啥那啥,被大少爺抓住了,好一頓打,不是我們太太,少奶奶隻怕昨夜就被打死了。”

    石梅道:“所以你們少爺懷疑蓉兒^"

    杏兒頷首:“不是的,是少奶奶親自說的……”

    石梅真是無語了。

    楊晴兒這個禍害,到底還要禍害多少人,害了自己姑母,如今又來汙蔑自己的親生兒子。

    石梅問道:“少奶奶為何這麽說?”

    杏兒是個通房,雖然不好意思,還是說了:“我們少爺當時抓住了把楊家的表少爺,一氣之下把楊家表少爺打了個半死,還把那下頭的雀蛋踩碎了……”

    石梅愕然。

    卻知道,賈珍這種戀愛腦,的確幹得出來。

    當初有多麽喜歡,現在就多麽憎恨吧,尤其自己心愛的老婆竟說孩子是野種。

    “你們老爺呢?”

    杏兒道:“老爺大清早請了大夫去楊家了……”

    賈珍把人變成太監,賈敬眼下能做的就是保住那人的性命。

    隻要人不死,這種偷人老婆的敗類不會有人同情。就怕被政敵抓住撕咬。

    所以這事兒最好能夠私了。

    這個賈珍還是缺乏鬥爭經驗,要整人,什麽時候不能整。

    比如整他外婆舅舅就整的很好。

    隻可惜,遇到男女之事。

    俗話說,奸情殺人。

    楊氏昏睡,賈珍拒絕開口,隻是硬邦邦的跪在主院大廳,抗議他娘。

    石梅等了半日,知道賈敬今日隻怕迴來晚,因此決定迴家去跟賈赦幾個商議一下對策。

    賈珍傷人致殘,已經觸犯刑法,最少也要罰款數千,徙千裏。

    勞役兩至三年。

    賈敬估計是想私了。

    然而,石梅覺得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被人抓住撕咬,不如上報大理寺,該如何如何,免得越壓越危險,變成致命的炮仗。

    杏兒得知石梅要迴府,哭求石梅:“老太太,求您把蓉兒抱迴去暫避一時,奴婢怕太太不醒,攔不住大爺,大爺縱然不摔死蓉哥兒,隻怕也是拋棄不顧。

    老太太您可憐可憐我們太太,若是蓉兒再出事,我們太太真是活不成了。“

    石梅抱著蓉兒出門,賈珍起身阻攔:“叔祖母,您把孩子交給孫兒吧……”

    石梅盯了賈珍半晌,吩咐杏兒:“把你們太太的玻璃鏡子拿來。”

    杏兒不知何意,卻是戰戰兢兢抱來了。

    石梅道:“照著你們大爺。”

    杏兒把鏡子支在賈珍麵前。

    石梅把蓉兒跟鏡子一平擺著:“自己看,這眉眼,這嘴巴,哪兒不像你?

    你像你父親!

    蓉兒就是你們父子的翻版。標準的賈氏家族的容長臉兒。”

    賈蓉虧得像父親,不像祖母,否則,小命真的要不保。

    賈珍不看。

    石梅就伸出一隻手摁住他的腦袋看:“看看吧,這個眉眼像不像?

    你母親之所以護著蓉哥兒,因為榮哥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枉自稱聰明,這一點都想不通。

    楊晴兒隻怕是憎恨你打殘了她的情人,這才報複你,讓你做錯事,悔恨終身。不然,你去試試,就說蓉哥兒已經丟了,看她如何反應。”

    賈珍聞言通紅的眼珠子終於轉了轉,看了賈蓉一眼,真是跟他有八分像。

    可是,賈珍就是別扭,覺得這個孩子髒。

    石梅見賈珍不發橫了,把孩子遞給賴嬤嬤,說道:“好好照顧你母親,你父親大約是去楊家談條件了,你仔細等著吧。

    依我想,楊家不把你們父子咬下一塊肉來,隻怕不會輕易罷休。”

    石梅迴府思忖片刻,找誰商議呢?

    賈政此刻在前院功書,隻是,賈政人脈有限。

    再者,考期臨近,不好耽擱。

    最後,石梅讓找了賈赦迴家商議。

    賈赦聽完,馬上就有主意:“母親還記得敬大嫂子的表姐,兵部侍郎楊夫人?若是請動她居中斡旋,多半能夠事半功倍。

    說起來,賈珍下手是有點黑,可是,哪個男人遇見這事還能忍得住?”

    石梅道:“我就怕那些政敵抓住了撕咬,所以我想,實在不能和解,幹脆跟楊家對簿公堂,然後斷親。從此幹幹淨淨,互不相幹。”

    賈赦一笑:“母親這個思路好,咱們就跟楊家這般談判,若是他獅子大開口,就跟她對簿公堂。

    珍兒年輕,發配兩三年,迴來照樣做爵爺。他為了男人的尊嚴而戰,坐監也不醜。”

    賈赦這時起身言道:“我去找找敬大哥,看看能不能幫一把。”

    傍晚,賈敬合著賈赦一起迴府了。

    果然,楊家提出了苛刻的條件。

    總共三條。

    第一條,楊晴兒不成了。

    但是,賈珍婚姻要楊家同意才成。

    第二條,補償楊成明(楊晴兒的奸~夫)五萬兩。用於今後的生活費用。

    第三條,替楊大哥候補官員,文官武官不論。

    雖然楊大哥臉上受傷,但是隻要稍微修飾,看不出來。

    石梅道:“賈珍的媳婦由他們安排,豈不是放一個家賊進門?

    如此,寧府永無寧日。你可要考慮清楚。

    這般看來,那楊大嫂跟楊婆子並無區別。

    若是私了,寧府今後就是楊家的錢莊。”

    賈敬頷首:“赦兄弟已經說了嬸娘的主意,我這就迴去跟他們娘兒們商議,我們打官司。”

    石梅道:“到時候發配的時候可以給他找個好地方,比如各地的台站。

    再者,賈珍也要出去磨煉磨煉。”

    賈赦道:“兒子去刑部打探過了,珍兒這種可以繳納贖罪銀贖罪,然後,就在京都附近勞役一年。

    畢竟楊家小子也有罪。

    若不是他成了太監,老子給他安個強逼官眷,發配嶺南去吃瘴氣。”

    賈敬告辭。

    石梅又道:”告訴楊氏,蓉兒我替她養著,叫她安心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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