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梅再次招手:“你們坐下, 聽我說。”

    兩人落座之後, 石梅首先看向賈赦, 言道:“赦兒,你今日既然當著我, 當著你敬大哥,也算是當著族長承諾,絕不摻和奪嫡,就要牢牢記住, 切勿違背!

    你若膽敢陽奉陰違,摻和皇子奪嫡。

    我會具狀上告禮部衙門,控訴你忤逆不孝,才俱品德難以承擔家業, 請求換人承襲。

    到時候,你可別嫉恨我。

    你雖然是我的兒子,我卻要為家族幾百人的性命負責,也要為榮府的百年基業負責。”

    賈赦驚聞此言,抬頭對上石梅清淩淩的眼眸,膝蓋頓時再次一軟,跪下發誓。

    “兒子當著父親的靈位發誓,絕不會摻和皇家奪嫡, 若違誓言, 叫我天地不容, 祖宗不佑。”

    石梅抬手道:“你起來, 記得自己的誓言。”

    石梅再次看向賈敬:“敬兒, 你父母早忘。

    寧榮兩府,我算是個老祖宗了。

    我與你母親又是堂姐妹。

    我今兒充大,也給你立下一條規矩。

    也算對你死去的母親負責。

    你若是口是心非,暗地裏摻和皇家的事情,叫我知道,我不能打你罵你。

    但是,我會向順天府上奏,與你分宗,從此榮寧二府再無瓜葛。”

    賈敬嚇得心肝一陣亂跳,慌忙著也要跪地:“侄兒……“

    石梅卻是伸手一攔:“你兄弟尚未入仕,我才受他跪拜。

    你如今已經襲爵做官,切莫這般大禮,你若是真心敬重嬸娘,就實話實說。”

    賈敬這才站直身子,作揖道:“侄兒……”

    石梅再次打斷賈敬:“敬兒,你想清楚再說,到底有沒有摻和皇家之事?雖然我不忍兩府分崩離析。

    可是,萬不得已,我也隻有忍痛割舍……”

    賈敬搖頭:“嬸娘,您信侄兒,真沒有……”

    石梅麵色一肅:“那我問你,你媳婦比你病重,她在你之前服用丹藥,為何她的身體卻比你健康?”

    賈敬鬆口氣道:“嬸娘也說了,楊氏服用丹丸在先,丹丸滋養……”

    石梅道:“屁話。

    丹丸是什麽成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丹丸裏麵含有硫磺水銀,鉛灰。

    這些東西任意吃上一種都會中毒。

    楊氏中毒比你深,你卻比她更加瘦弱,隻有一個原因,你有無法負荷的心病。你這個心病不除,早早晚晚會壓垮你,你信不信?”

    賈敬吱吱嗚嗚:“真,真沒有……”

    石梅很失望。

    賈赦都看出賈敬不對勁:“大哥,你莫非真的跟義忠郡王聯係上了?”

    賈敬忙著擺手:“沒有沒有,真的沒有,不過是甄家……”

    石梅一聽這話,馬上追問:“甄家什麽事情?

    敬兒,我們兩府同氣連枝,榮辱與共,我希望你不要隱瞞。

    若是有什麽為難之事,隻管說出來。

    俗話說,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三人賽過諸葛亮。

    不妨說說,我們也好與你排解排解?”

    賈敬看了嬸娘一眼,再看賈赦。

    卻見嬸娘兄弟都用殷切的眸子看著他,不由心裏一熱。

    半晌,賈敬下定決心。

    他對石梅躬身大禮,言道:“侄兒慚愧,之前的確有所隱瞞,然,並未欺騙嬸娘,侄兒真的沒有跟義忠郡王搭上關係,但是,侄兒做了一件後悔莫及之事。或許因此卷進漩渦之中。“

    石梅心頭亂跳:“可是甄家有所托付,孩子?”

    賈敬又驚又懼:“的確如此,難道嬸娘也聽到了風聲?”

    石梅頷首:“確實有人猜測,廢太子的庶妃是難產而死。”

    賈敬聞聽這話,腿杆子隻是發軟,說道:“今年七月,甄家那個在廢太府做庶妃的女兒,忽然染病暴斃,是否難產侄兒不得而知。

    恰逢甄貴妃晉升,甄家上京參加慶典,順便替女兒料理後事。

    有一天晚上,甄應嘉醉醺醺來到寧府拜訪,忽然間落淚嚎啕,說是家門不幸,閨門女養下孽胎……

    侄兒覺得這是別人的家事,也沒在意。可是隔了半月之後,甄家忽然找到侄兒,想替甄家遠親秦業尋摸一個吃飯營生。

    侄兒覺得,一個吃飯的營生,也不需要品級,剛巧工部有空缺,就出了三百銀子替他疏通,謀取了一個從九品的柴碳司大使,我以為這事過去了……”

    石梅道:“誰知,秦家就多出了一對龍鳳胎,還是從養生堂抱養而來。

    你因此心生疑惑,從此憂心忡忡,是不是?”

    賈敬額上冷汗涔涔:“嬸娘神機妙算,半點不差。”

    石梅問:“你確定,甄應嘉是吃醉酒說漏嘴才說了孩子?”

    賈敬頷首:“確定,他真是醉了。”

    石梅道:“那就當他真的醉了。

    你呢,就當什麽也沒聽見。

    他托付你替秦家謀差使,你已經辦了,算是對得起祖上的一絲血脈了。

    甄家欠我榮府一條性命,如今又算計你,祖上一點香火情分也算是盡了。

    今後,凡是甄家來人,再莫理睬。

    秦業此人,就當從不認得。

    今後莫要與秦家再有任何的瓜葛。

    從此,你隻記得替甄家辦了一件私事,其餘醉酒夜訪,醉言醉語,就當沒有發生過。

    當晚見過甄應嘉的所有仆從,乘著年根節下,交給烏家帶迴黑山頭安家落戶。”

    賈敬心有不忍:“都是幾輩子交情了……這事兒卻是不是他們的錯……”

    石梅道:“隻是換個環境,吃穿不愁,也不算虧待。

    朝廷戍邊的將領還要幾年一輪換,漠北還有克虜軍駐守,府裏的奴才比人家將軍還金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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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敬道:“侄兒慚愧,隻是覺得,沒必要這樣大動幹戈,幾輩子的交情了,即便有人盤查,他們未必會說出去。”

    石梅道:“尋常時間,肯定沒問題。

    可是,侄兒可知錦衣衛審訊室裏一百零八套刑具,江洋大盜也熬不過十套,可以說。

    隻要錦衣衛想知道,就沒有他們撬不開的嘴巴。

    你府裏奴才的嘴巴難道江洋大盜的嘴巴還緊?”

    鮑二告主,致使榮府抄家。

    雖然兩府坍塌,鮑二並非主要的原因。

    但是,這個奴才是榮府抄家的□□。

    這些人如同大堤之蟻穴。

    石梅說道:“你若實在不了手,讓你們珍兒辦吧。

    珍兒今年二十歲了,兒子都有,也該做些正事了。”

    賈敬歎息,滿臉羞慚:“侄兒教子無方,虧對祖宗,實在慚愧……”

    石梅歎息:“這也不能全部怪你,誰讓你們家隻有珍兒這一根獨苗。

    你父親溺愛,你也沒有辦法。

    不過,珍兒的教育模式,我希望你不要在蓉兒身上重演。”

    賈敬忙道:“一個珍兒侄兒已經焦頭爛額,再不會放縱蓉兒。”

    石梅頷首:“這就好。”

    “本來你的家務事情,我這個嬸娘五權幹涉,但是,你這樣下去,不作改變,實在是不成體統。

    你一個爵爺,外麵多少大事要做,怎麽竟然親自管理中饋?

    你正值壯年,正該力爭上遊,你卻在後宅消磨。

    說句不中聽的話,你這叫主次不分。”

    賈敬道:“嬸娘您也知道,楊氏的身子實在是……”

    石梅道:“你媳婦身子不好,你為何不培養珍哥兩口兒?

    珍哥媳婦雖然小家氣,畢竟已經進門了,既然不能休妻,那就好好培養。

    再者,你這個公爹也不能管他們一輩子,總有一日他們要獨立門戶。

    這樣吧,我已經向內務府申請了,預備請兩位退役的內宮嬤嬤進府教導規矩。不如我替你也聘請兩位教養嬤嬤,專門負責教導珍哥媳婦學習中饋。

    再有珍哥,他既然不愛讀書習武,索性用庶務磨煉他。

    他若敷衍塞責,耽擱差事,那就斷他一年半載的紅利月例,看他口袋裏無錢,誰還理他?

    賈敬道:“話是沒錯,可是珍兒三腳貓的似的根本坐不住,楊氏的嫁妝也在他手裏,我想控製他的銀錢,根本不可能。”

    石梅一聽這話,就知道楊氏這是在準備後路。

    提前把嫁妝給兒子,免得自己死了,繼室霸占財產,磋磨她的兒孫。

    這就是夫妻不合心的壞處。

    不過,賈敬身為一家之主,這樣被妻子束縛手腳,拿紈絝兒子沒辦法,也讓人看不上。

    驀地,石梅想起賈敬收拾族親。

    賈敬不缺乏能力,或者,是麵對親生兒子無法下狠手吧。

    石梅歎口氣,言道:“敬兒若是能下狠手扳正珍兒,讓他走正路,我倒是有個主意。”

    賈敬忙道:“侄兒唯有一個兒子,自然希望他成才成人。還請嬸娘賜教!”

    石梅道:“很簡單。那就是武力鎮壓。

    寧府不是也有退役的斥候嗎?

    你挑選一兩個手腳利索的,賦予家法,然後賜給珍哥做長隨,讓他們寸步不離的盯著珍兒,不許他出府們一步。

    拘押著他老老實實待在家裏,打理庶務,陪伴母親媳婦。

    你還可以明確的告訴他,他若不好好讀書習武,就一輩子在家管理庶務。

    還可以威脅他,若是他不求進步,你將來直接越過他,把爵位傳給你孫子賈蓉。

    我想再是泥土性子,這般強壓之下,也能努力奮進吧。”

    還有一句話石梅忍住沒說,這般強製之下,賈珍還不能成才,不如直接培養賈蓉,隔輩傳遞。還可以節省一次機會。傳到曾孫手裏。”

    賈敬似乎很有觸動,躬身作揖道:“多謝嬸娘教誨,侄兒記住了。”

    石梅卻蹙眉看著賈敬:“珍兒的事情,說實話,我還不是那麽擔心。

    我最擔心的還是侄兒你。

    嗎知道,你已身中丹毒,必須馬上停止服用丹藥。不然,這個身子……”

    賈敬卻道:“嬸娘莫不是有什麽誤會不成?這個丹方據說前朝的皇帝也服用過,能延年益壽……”

    石梅道:“那我問你,那位服用丹藥的皇帝是誰,現在何處?他活了多少歲?有多少兒女?子孫現在何處?”

    賈敬棉上一紅:“前朝的皇帝怎麽會在呢……”

    石梅攤手:“還是啊,既然能夠延年益壽,帝王家應該子子孫孫無窮盡才對,如何改朝換代了?

    侄兒飽讀詩書,難道不知道個中道理?”

    賈敬覺得張道人是賈代善的替身,跟榮寧二府相交多年,兩府的供奉從未少過。

    若非賈代善的提攜,他也做不得道錄司的左正職位。

    這樣的恩德與淵源,張道士怎麽也不會謀害兩府人吧。

    賈敬言道:“張道爺不說是叔父的替身,跟兩府牽連頗深,他跟京都王公貴胄,都有往來,老聖人曾經稱他為老神仙,當今聖人稱他真人,手底下有幾分真才實學。”

    石梅道:“我沒否認他有幾分真才實學,隻是,你看看那些跟他交好的王公貴胄,他教導誰家煉丹了?

    老聖人稱唿他為神仙,他為何不教導老聖人煉丹?

    當今陛下稱讚他為真人,你可見陛下煉丹?

    侄兒以為,你的身份比之老聖人,比之陛下,比之王公宗室如何?

    他為何格外青睞你?

    這麽多尊貴之人與他交好,他卻隻是把丹方送給你,真的是為你好嗎?”

    賈敬忽然想到一個可能,瞬間麵色蒼白。

    石梅再道:“再看看你服用丹藥後的情景,你前年去金陵,那真是英姿颯爽,氣度翩翩。

    如今,你自己再看看,不到四十的人,已經成了幹巴老頭了。

    這丹丸是良藥,還是毒藥,敬兒你感悟不到嗎?”

    賈赦這時也道:“大哥,母親說的不錯,不到兩年的時間,大哥老了十歲不止,不信大哥看看四太爺家裏的賈齋,賈齋比大哥還大了半歲,如今看起來比大哥年輕十歲不止。”

    “真的有那麽大的差別嗎?”

    賈赦道:“真的差距很大,之前我以為大哥是因為家事不順所致,而今看來,這丹藥真是吃不得了。”

    賈敬一下癱在玫瑰椅上,嘴裏呐呐自語:“不會吧,榮寧二府哪裏對不起他了?他為什麽要害我?”

    驀的,賈敬忽然起身,往外就走:“不行,我找他去,我要問問他居心何在,良心何在……”

    石梅忙著喝令:“赦兒,攔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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