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為了榮府的中興, 也隻有委屈賈政了。

    再者, 王氏作惡,也是賈政馭妻無方。

    這個過失他必須自己匡正。

    不過, 這事兒是賈赦得了好處,石梅說話就沒有那麽理直氣壯了,且得委婉一些。

    石梅歎口氣道:“唉喲,我就知道這事兒難辦, 可是,那王子騰已經擺明了態度, 我們若是不答應,兩家就要結仇, 他可是亮出了王家的優勢,巡防營, 侍衛處,衛戍營,錦衣衛, 兵馬司, 他是處處能插手,你說說, 你惹得事, 總不能連累你兄長無處落腳吧?

    縱然我們依靠你父親的人脈, 替你兄長補了缺, 王子騰如今權勢赫赫, 給你兄弟使個絆子,易如反掌,世上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啊。

    再者,政兒應該明白,王子騰走到今日的位置,不光是因為王家有錢。他有真才實學。

    政兒也應該知道,王家的老祖宗在前朝是什麽出身?

    刑名酷吏!

    曆朝曆代稀奇古怪的案子他們都見識過,反複揣摩過,那整人的手段層出不窮。

    王子騰雖是恩蔭出仕,他肚子裏的學問卻不少。

    他五歲就開始就跟著他祖父跑海,見識多廣,三山五嶽都有朋友。

    家學淵緣,精通刑名之學,旁門左道無所不通,十幾歲就能頂替他父親擔任刑名師爺,多次幫助縣太爺查辦棘手的案件。

    他之所以能夠得到陛下青眼,也是因為他曾經幫助大理寺偵破過幾件無人能破的案件,這才得到重用。

    你父親當初也是愛重他人才難得,這才舉薦他進了巡防營,誰知道他從一個小小的吏目,走到今天的位置?”

    賈政張著嘴巴聽古一般:“跑海船?史鼎表弟不是說海上有海盜,王家跑海,不是要遇到海盜?”

    石梅一笑,這個賈政總算聽出點意思來了:“是啊,你說說,多少官兵死在海盜手裏,王家人卻在海上發了家,這等人能是平凡之人?”

    賈敬見賈政被忽悠的暈乎乎的,在石梅的暗示下也插了一句嘴:“這般說來,王家人見慣血腥啊!''

    賈政嚇得一個哆嗦:“不會吧?朗朗乾坤,太平盛世,他難道還敢殺人放火不成?”

    賈敬言道:“話雖沒錯,難保狗急跳牆!“

    石梅忙著擺手:“這且不會,析產別居,兩府親家的名分不變,也還是世交,珠兒還是王家的外孫。”

    賈政期期艾艾的看看賈敬,再看看石梅,嘴巴扁扁再抽抽:“迎娶王家女也成,但是,兒子要自己先看過,若是不合心意,兒子寧願打光棍!”

    石梅爽快的應了:“胡說,打什麽光棍。不過,這一條母親支持你。王家既然想要續接親事,自然要拿出個像樣的人選,隻要你不樂意,咱們就讓他換,直到你滿意為止!

    但是,你也不能故意刁難,人家送來朵玫瑰花,你硬說人家是狗尾草,這可就談不攏了!”

    賈政苦笑:“兒子又不是三歲的孩子,豈能如此胡鬧呢。兒子也不是要挑傾城傾國,總要挑個真正的賢德之人,再不能被媒婆子騙了。”

    石梅道:“這次不會,母親會親自替你相看清楚,再讓你過目,保管萬無一失。”

    賈政這邊在石梅的忽弄下鴉雀不聞的解決了。

    王子騰這邊卻跟王氏大吵一架。

    王氏本來以為兄長來了,賈政肯定認慫,她可以挺直腰杆,做迴她的官太太了。

    誰知兄長卻讓她析產別居,隻能保留一個夫妻名分不說,還要弄進一個王家女代替她的地位續接親事。

    王氏失聲大哭:“你是我的兄長嗎?那個老虔婆給了你什麽好處?有你這麽敗壞妹妹的嗎?”

    王子騰頓時心裏灰敗至極,他為了妹妹低聲下氣的求人,讓王家女進府也是為了保證妹妹的地位。

    奢望終有一日,妹夫看在珠兒有出息的份上,原諒了妹妹。

    妹妹依然還是官太太,老有所依,兒孫繞膝。

    誰知道妹妹不僅不領情,竟然還指責他。

    王子騰冷聲說道:“隨便你。賈府本來是要休妻,看在我的麵子上答應和離。

    兄長我腆著臉,求了親家大人,這才給你保留一分顏麵,明兒對外隻說你身體不好,需要靜養,因此,王家送了另外一個女子進府照顧你。

    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罷了,按照親家的意思,和離吧。

    當初你有十萬嫁妝,我再替你買一棟宅子,這是我作為兄長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今後如何,隨便你,我再也不管了。”

    王子騰氣衝衝要走,王氏卻咬緊牙根不認輸,她以為王家再不會不管她。

    最不濟,她父親還活著呢。

    王子騰出門的時候,卻被賈珠攔住了。

    賈珠衝著王子騰躬身行禮:“多謝舅父為了我們母子兄妹做出的犧牲讓步,珠兒沒齒難忘。”

    王氏頓時慘白了一張臉,衝出來抓住賈珠,一陣猛搖:“珠兒,怎麽迴事啊,你說清楚,你不是說已經勸說你祖母,你祖母答應考慮嗎?

    你祖母安排我住在這裏,不是依然認我為兒媳婦的嗎?”

    賈珠真是欲哭無淚:“母親,若非兒子請求祖母,您在金陵就被休棄了,還會鬧得人盡皆知,顏麵掃地。

    不僅我們兄妹要受牽連,外公舅父也會被人詬病,你知道不知道啊?

    父親如今讀書有成,明年三月穩妥的一個進士及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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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若不是看在我們兄妹,看在舅父的顏麵,休了母親,父親什麽樣的名門貴女娶不到啊?

    如今祖母父親答應您析產別居,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您真要鬧得王家的姨娘表姐們嫁不出去,鬧得兒子與妹妹顏麵無存嗎?”

    言至此,賈珠哭了:“孩兒求求母親,看在舅父的麵上,看在孩兒與妹妹的份上,您別鬧了,好不好?

    您若是肯跟祖母和平行處,不是一再跟祖母鬧騰,甚至為了一時之氣,糊塗到出賣祖母,出賣家族,怎會落到如今的境地呢?”

    王氏聞言麵色慘白:“什麽出賣?珠兒在說誰?是誰胡說八道,是誰在你麵前挑唆誣陷娘?”

    賈珠哭得不能自己:“母親,求求您,咱們別鬧了好不好啊?”

    王子騰看著賈珠哭成淚人,心裏十分難受。

    賈珠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正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卻要替父母遭罪。

    王子騰將賈珠抱出西苑,拍哄勸慰了半天,總算是把賈珠勸好了。

    王子騰將賈珠送到大門口,叮囑道:“你是個好孩子,你母親的事情交給我吧,你放心,我會讓她答應析產別居,還會接她迴去住一段時間,等把她勸服了,再送她迴來。

    你母親糊塗,我看你祖母是真心疼愛你們兄妹,你今後就安心跟著你祖母過日子吧。

    今後我會替你照顧母親,等你長大了,舅舅不在了,你看著點你母親。別讓她晚景淒涼。”

    賈珠忙道:“再不會,祖母跟外甥談過了,說是不反對我探視母親,將來我長大另立門戶,也不反對我奉養母親,舅舅您安心吧,等我自食其力,我會照顧母親。”

    王子騰頷首:“這我就放心了,好孩子,迴去吧。照顧好元兒,別叫她嚇著了。”

    王子騰將賈珠送迴榮國府,折迴去吩咐王氏:“收拾東西,跟我迴去王家住一段時間,別強嘴,我不想跟你在這兒丟人。”

    王氏哭鬧:“誰也別想攆我……”

    王子騰喝到:“你真要鬧得人憎狗厭嗎?”

    人憎狗厭?

    王氏氣得隻噎氣,卻是不敢再鬧了。

    王子騰吩咐周姑娘:“幫你奶奶收拾東西。”

    周姑娘帶著丫頭婆子走了,王子騰才低聲言道:“知道我為什麽要再送一個王家女進來嗎?我要替你留住榮府二太太的位置,王家側枝女再受寵,也越不過你,你若有本事,就把妹夫搶迴來,做個名副其實的二奶奶,明白嗎?”

    王氏聞言又哭又笑:“我就知道三哥疼我……”

    王子騰斥道:“憋住。名門嫡女混成你這樣,真是長臉!”

    然後,王子騰向賈母請求接王氏迴家散散心。

    石梅應了。

    王子騰提出接兩個外甥一起迴去住幾日。

    石梅也應了:“應該的,孩子們三年沒迴京,應當上門拜見舅舅舅母。”

    然後,石梅叫來賈珠元春。

    賈珠應了。

    元春卻不樂意:“祖母,孫女要帶著琮兒玩呢,孫女走了,琮兒怎麽辦呢?”

    元春自己不去,還說他哥哥賈珠:“哥哥,杜先生明日在夢坡齋開課了,你不上學嗎?杜先生說了隻教我們到年底就要散館科舉去了,以後再想聽先生授課可是不容易了。”

    元春被允許上私塾跟哥哥一起聽課了,因此很興奮。

    再者,元春在石梅與賈珠的保護下,根本不知道母親已經跟父親形同陌路。

    元春自落地就去了金陵,她對舅舅沒有印象。

    故而,元春覺得去舅舅家做客,遠遠不及上私塾重要。

    她心裏很疑惑,母親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要去舅舅家小住。

    賈珠無法解釋,隻得說道:“我今日護送母親前去外婆家,明兒依然可以迴來上學堂,妹妹也跟哥哥一起吧。哥哥保證,不耽擱你明兒祭拜孔夫子。”

    王子騰總算知道了元春為何這般緊張了。

    這個小丫頭已經有了獨立的思想,被勾起了書生夢。

    這丫頭比她母親有誌氣、有主見、有擔待。

    王子騰想起王氏的歇斯底裏,雖然暫時被穩住了,迴去隻怕還有反複。

    王子騰接王氏迴去是要請人對她進行疏導勸慰並提點教導,讓她有能力有魅力贏迴賈政的憐惜。

    這一來,似乎賈珠元春跟著就有些不方便。

    王子騰蹲下身子,牽起元春的手笑道:“嗯,元春說得對,讀書是大事,這樣吧,你們書館不是十日休沐一日嗎,等你們休沐的時候,舅父再派人接你們好不好?”

    元春聞言甚是高興,覺得這個舅舅十分和藹,很好說話,頓時笑道:“多謝舅父。

    可是,祖母說了,休沐日要去農莊學農,元兒還跟哥哥二哥哥琮兒約好了去跑馬,這可怎麽辦呢?”

    王子騰看了石梅一眼,心裏甚是佩服。

    這個老太太死了當家人,竟然激起了無窮的鬥誌。

    三年間把兩個兒子從廢材盤成人才,孫子孫女一個個教導的勤奮向學,生機勃勃。

    或者說,榮府死了個賈代善,卻喚醒了整個榮府的鬥誌與活力。

    為何如此,王子騰不作他想。

    他幾乎能夠確認,榮府的一切改變,都是石梅這個當家老太太的功勞。

    王子騰心裏有些後悔,當初不該那般放縱妹子,誤導了妹妹。

    不然,妹妹隻要謹守本分,跟著這樣的婆婆曆練幾年,必定能夠脫胎換骨,成為一個人人羨慕,大權在握的尊貴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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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梅這時心有所思,將元春叫到身邊:“元兒過來,祖母告訴你,俗話說,耶親叔大,娘親舅大,你舅父既然接你去玩,你就安心去玩兩日,咱們呢改在下一個休沐日學農,這樣既不耽擱你探望舅父,也不耽擱我們元兒跑馬學農,可好?”

    元春這下高興極了,搖著石梅的胳膊隻撒嬌:“元兒就知道祖母最疼元兒了,謝謝祖母!”

    石梅道:“嗯,去告訴你舅父吧。”

    元春一高興,沒了方才矜持嫻靜,蹬蹬蹬的跑到舅父麵前,衝著舅父一福身:“舅父,祖母已經答應了,元兒決定,這個休沐日就與哥哥一起去探望舅父舅母。舅舅您可別忘了來接我們啊!”

    石梅挑挑眉,這個小丫頭一高興,連哥哥的主意也一起拿了。

    王子騰心裏羨慕得很:“元兒放心,舅舅且不會忘記。”

    他至今膝下虛空,一妻四妾,盡然恁沒剩下一兒半女,著實稀罕賈珠與元春這兩個聰慧機敏的外甥。

    賈珠這時卻對祖母拱手作揖:“祖母,孫兒想護送母親的車架去王府,孫兒安頓好了母親即刻返迴,不會耽誤明日的開學。”

    石梅頷首應了,卻對王子騰說道:“實在是抱歉的很,珠兒元兒去住幾日無關緊要,隻是明兒是祭祀入學的吉日,是杜先生擇定的日子。要不這樣,等明日下午孩子們下學,我讓政兒帶著孩子們陪同政兒媳婦歸寧,我替他們兄妹告假一日也是一樣。”

    吉日入學對元春無所謂,對賈珠賈璉很重要。

    元春隻是跟著湊熱鬧,賈珠賈璉卻是石梅重點的栽培對象,勢必要把這兩個孫子培養得文武雙全。將來成為榮府兩房的頂梁柱。

    同時,王子騰這個人人情練達,仕途通透。

    既然王子騰不想斷親,石梅就要最大限度的榨取他的剩餘價值。

    賈政是個棒槌,石梅對他已經無能為力。就讓他努力做個山子賈。

    石梅希望賈珠能夠跟著學幾分他舅舅王子騰的計謀善斷。

    不然,二房一屋子棒槌,真會把她愁死。

    賈政帶著孩子們陪伴王氏歸寧,當然是最體麵的。

    石梅如此釋放善意,王子騰十分受用。

    王子騰躬身作揖:“如此,小侄明兒下朝之後前來迎接他們母子歸寧。”

    這邊賈珠元春王氏都是喜氣洋洋,唯有賈政聞聽母親要求他護送王氏歸寧,頓時成了霜打的茄子:“王家兄妹真是事兒多。”

    石梅勸道:“這迴倒不是王家鬧騰,是我主動提出來。可別錯怪人。”

    賈政蹙眉不解:“這卻是為何?”

    石梅道:“既然不能和離,又不能把析產別居的事情宣揚出去,你不陪著媳婦歸寧,落在外人眼裏就是你的不是。

    你要科舉,聲譽很重要。

    你哥哥藥參加襲爵考核,襲爵後不能再參加武舉考試,朝廷多半不會分派差事,王子騰答應保舉你大哥進入巡防營。

    王家如此幫扶榮府,媳婦歸寧你卻不露麵,像話嗎?

    再有,你隻是送她迴去,又不是住對月,你送到了王家,王家熱情你就吃了飯再告辭。

    王家冷淡,你就扯個借口,說是同窗會文不就成了?”

    賈政鬱悶的看著自個的母親:“兒子這樣演戲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石梅攤手:“這誰知道呢,要麽王氏從此學乖了,事事順服。要麽你混的如日中天,能壓製王子騰!”

    賈政一聽母親這話,更加懨巴了,隻覺得母親這話就是廢話。

    剛才大家還在一起發愁,王子騰如同閻王鬼畜,榮寧二府捆在一起,隻怕幹不過王子騰。

    現在卻說讓他單挑王子騰?

    白日做夢呢!

    他也不傻,自討沒趣!

    他還是委屈委屈,明天去裝好妹夫吧!

    賈政起身告辭:“兒子晚上不迴來給母親請安了,敬大哥與林妹夫替張夫子(山子野)擺宴接風,兒子要去作陪!”

    賈政懨巴巴怪可憐,王家卻不能不安撫。

    石梅找了塊端硯,兩塊徽墨給賈政賞玩:“今後除了應付王家人,母親再不會幹涉你,你喜歡什麽就做什麽吧。”

    賈政不善權謀,那就專攻術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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