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性子沒變,隻是……心裏多了一個人。”林明然語聲淡淡,用一種柔和的、似乎在替陳歆歌解惑的目光看著她。

    陳歆歌在原地怔了會兒,仿佛是在消化林明然話語中的含義。

    心裏多了一個人?

    白王的心裏,真的會有雲危畫的位置嗎?

    陳歆歌有些不願相信,卻因性子使然,不願意暴露出自己心中的那一點惶恐。她的嘴角牽起了勉強的弧度:“你又不是殿下,怎麽會知道殿下的心裏有誰?”

    林明然不與她多加辯論,隻是將視線移開,笑著迴答:“是啊。”

    之後,兩人再沒有說什麽話,陳歆歌沒了心情,林明然也懶得去打破周遭的沉默。於是,他們兩個就一路並排而行,出了瀲灩閣。

    陳歆歌此次前來天闕國,是要久留的,大約是為了糾察百麵生這個西涼叛徒的事情。因此,她便向段驚瀾請了間廂房暫時住著,就位於顧頡養傷的那屋子旁邊。

    兩人去往廂房的路上,迎麵撞上了謝祁和沈姝,可謝祁行色匆匆地,向兩人簡單打了聲招唿便走了。

    “這謝祁,跑這麽快做什麽?”陳歆歌道。

    “是往瀲灩閣的方向去的,大約找殿下有要事吧。”林明然說出了自己的猜測,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沈姝身上,柔聲問,“沈姝姑娘,發生什麽事了嗎?”

    謝祁的身影早已經隱沒在黑暗裏,故而,林明然也隻能問隨行一路的沈姝了。

    沈姝坦言:“被關押在大理寺的那兩個細作——妙兒和織繡,都已經死了!”

    “死了!?”林明然和陳歆歌幾乎是同時低唿出聲!

    這怎麽可能!今早,分明是林明然親自把妙兒移交給大理寺的,而織繡,更是在蘇遺通的護送下進入大理寺,一路上都沒出什麽差池。怎麽不到一天,兩個人就都死了!?

    “沈姝也不清楚其中關竅,謝公子正是要向白王殿下稟報這件事的。”沈姝說道。

    林明然已經有些坐不住了,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安心。這麽大的事情,他作為白王府兩大護衛之一,不可能袖手旁觀。

    他打定了主意,道:“多謝沈姝姑娘相告,明然先行一步。”

    說罷,林明然便折了身、再次迴了瀲灩閣。

    “明然!等等我,我也去!”陳歆歌緊隨著林明然的步伐,一道往瀲灩閣的方向跑去。

    今日,注定又是個難眠的夜晚。

    沈姝孑然一人立在石板路上,周遭是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偶爾飄過來的風、會卷起娉婷女子的素色紗衣。但是,此刻若有武功精湛的俠士在,便能輕鬆察覺到,在這白王府的重重樓宇之下,掩藏著一雙雙的眼睛。或在假山後,或在房梁上,或在枝葉繁茂的樹枝,或在雕梁畫棟的屋簷……那些,都是白王府的暗衛,是白王安置在暗處的利爪。

    被那麽多雙眼睛盯著,總是令人不好受的。仿佛連空氣都會因為這些人的注視,而變得艱澀凝重。

    沈姝勉力,在夏夜的風中深深唿吸,長歎了一口氣之後,才在那些眼睛的注視之下離開。

    譚風院裏,雲危畫和鸚歌鬧騰了好一陣兒,兩人一路從屋子裏追到屋外。鸚歌急著想要躲開雲危畫手裏的羊毫,免得被化成了個大花臉,可又一直忍不住想笑:“哈哈……小姐您別追了!鸚歌兒……鸚歌要跑不動了!”

    “那你別跑了,快站住——!啊!”雲危畫忽然一聲低唿,好像是見了什麽極為可怕的東西!

    鸚歌已經跑得喘不上氣,扶著院子裏的一座假山、迴頭,卻發現譚風院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一個身著墨袍,衣擺處繡著金色麒麟的男人。

    鸚歌心裏一驚,慌忙跪了下來:“殿下!”

    而雲危畫,右手拿著羊毫,仰著頭,看向男子的眼神裏、難得地沾染了些畏懼的神色——她在害怕,是因為,她剛才隻顧著和鸚歌大鬧,手裏的羊毫竟然直接衝著忽然出現的段驚瀾去了!

    此時,白王殿下的臉上,已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墨痕,從左邊的鼻翼斜向上,一直延伸到右側臉頰。看起來……真是滑稽極了!

    “臣女不是有意的!”雲危畫趕忙道歉,是不是抬眼、往段驚瀾的臉上瞄一下,像極了犯錯的小貓咪。

    段驚瀾平日裏嚴肅慣了,此刻,臉上被劃了這麽一道墨跡,便更顯滑稽。

    雲危畫禁不住想笑,卻又不敢造次,隻要硬憋著。直憋得自己的身子都顫抖了起來。

    段驚瀾有些無奈,用手指沾了沾臉上的墨跡,對著月光看了一眼,歎氣:“想笑便笑吧。”

    “噗!”有了段驚瀾的“許可”,雲危畫果真沒忍住,一邊笑、一邊解釋,“殿下,臣女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段驚瀾淡淡說著,迴頭吩咐著鸚歌退下。

    於是,鸚歌乖乖地後退了幾步,一直退到譚風院的門口。而段驚瀾,則一把抓住了雲危畫,將她扔進了屋子,甚至還特地帶上了門。

    簡單!粗暴!鸚歌不由得在心裏給白王殿下叫好!順道在心裏猜起兩人“情感是否會升溫”之類的事情了。

    可是屋子裏的情形,卻並非像鸚歌所想的那樣。

    鸚歌以為屋裏兩人你儂我儂,說不定還會有一番雲雨之事。

    但事實上,屋子裏的雲危畫,見了段驚瀾向老鼠見了貓一樣,一步步被他逼得後退。

    段驚瀾一路向前,一邊問:“你什麽時候,這麽怕我了?”

    要知道,這女人可是一見麵就敢直唿他名姓的啊!當初膽大如虎,現在膽小如鼠?

    雲危畫幹笑著,喃喃:“本來也是不怕的……”

    但是後來,她發現這個白王殿下並非傳聞中那麽“冷傲”“不近女色”之後,就開始怕了!而且……今天的段驚瀾,仿佛有些不對勁兒。

    剛才段驚瀾握住她的手時,雲危畫便感覺到了,段驚瀾的手心異常灼熱。而有了燭光的映照,雲危畫發現,這個男人的臉上也帶著異樣的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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