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巴掌,估計將整個雲府大院裏的人都打蒙了。

    雲筱玥怔忡了片刻,瞳仁顫動著,睜大了眼睛盯著雲危畫:“你敢打我?”

    “如何不敢?”雲危畫道,“你對王妃出言不遜,便是無視天家威嚴!若沒人教導你禮數,本宮親自教你!”

    “你算個什麽王妃!”雲筱玥怒吼道,“不過是嫁給了個瘋子!我看你是‘瘋王妃’吧!”

    雲筱玥這一番話出口,並沒有人攔著。

    雲妤妃從來性子軟,哪怕雲危畫是因替她出頭而惹禍上身,她也是和自己的丫頭遠遠地躲在後邊。

    就連平日最注重顏麵的雲百寧都不曾置喙。顯然,雲筱玥這話雖然說得難聽,但卻說出了在場每個人的心聲。

    雲危畫眸光一厲,心中有種無名火竄了上來,登時又揚起了手——卻被人一把抓住!

    阻止雲危畫的,依然是雲百寧。

    雲危畫原本淩厲的目光,在刹那間蘊了譏諷:“上次,女兒挨了長依妹妹的打,父親也是這樣攔我的。”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雲百寧將雲危畫的手狠狠甩開:“你鬧也鬧夠了,能不能對自己的妹妹有點憐愛之心!”

    “憐愛?”雲危畫冷笑。

    正是雲百寧對雲筱玥一味的“憐愛”,才惹得這個女兒囂張跋扈被斬首示眾!

    她倒是想問問,可有人對她有半分憐愛之心。自小被辱罵,被冷眼,被設計,她哪一次不是忍讓等待,等著這些個同根同源的“親人”們接納她?

    可是有用嗎?

    “姐姐,我們雲家可待你不薄,你怎的這剛一迴京,就掌摑筱玥妹妹呢?”雲長依也開口附和,“這父親的養育之恩,你就是這麽報答的?”

    “待我不薄?”雲危畫笑著重複,走到雲長依和寧氏的跟前,“我倒是想問問,當初閑月閣的毒,又是誰下得?才害得我這半張臉潰爛成膿無法見人!”

    麵具下,雲危畫的一雙眼睛美豔非常,她一身紅衣,氣勢逼人。寧氏和雲長依不知是被嚇著還是心虛,連連倒退了兩步,這母女情深、兩人下意識地要抱在一起。

    寧氏道:“你在這兒瞎說什麽混賬話!沒頭沒腦得,多半是在白王府憋瘋了吧!”

    “我看她確實是瘋了!不過就是說你幾句就打人,”雲筱玥插嘴,“嫁出去倒長能耐了?混以為這整個雲府都得聽她的!”

    雲筱玥的話顯然也惹惱了雲百寧。雲百寧隱約覺得,自己的地位和威懾力受到了威脅,他才是這雲府的當家,這雲危畫莫不是不把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裏!

    雲危畫握緊了拳頭,因為用力過猛,掌心那貫穿的傷痕已經隱隱作痛,好不容易結的疤早已經裂開,在純白的絹帕上染了一道緋紅。

    她根本就不該胡管著丞相府的瑣事!

    甚至不該聽了雲長依的話,再踏進丞相府來!

    這丞相府的人,怕隻有麵對她這個公敵的時候,才會齊心一致。

    “是,妹妹說得對。”雲危畫壓低了聲音,“這丞相府是死是活,我本就不必去管!”

    “雲危畫,你這是什麽意思?”雲百寧道,“人你打了,瘋也瘋了,你倒覺得委屈了!?”

    雲危畫冷嗤一聲,打定了主意,抬腳就要離開,舒心和鸚歌兩個丫頭也趕緊跟在身後。

    這雲府,她真的是半刻都待不下去!

    雲百寧還自顧自地沉浸在“家主威嚴”之中,怒喝:“雲危畫!父親在和你說話,你聽沒聽到!”

    雲危畫置之不理。

    “雲危畫!你放肆!這裏是丞相府,不是你們白王府!”雲危畫的態度更是惹得雲百寧渾身不快,“我怎麽教出你這麽個目無章法不懂規矩的女兒!”

    “父親?”原本已走了數步的雲危畫停了下來,“我敬你才喚你一聲父親。敢問,雲丞相幾時教過我什麽?”

    雲危畫說著,轉頭看去,目光灼灼地與雲百寧對視,氣勢絲毫不減,竟惹得已經身居丞相高位的雲百寧都不由得覺出沉重的壓迫力。

    雲危畫淺笑:“危畫能有今日,還要多謝丞相的不教之恩!”

    “好!好啊!無法無天……把藤鞭拿來!”雲百寧怒不可遏,瞪圓了眼睛,額上青筋暴起,“今日我就要好好教訓一下這不肖女!讓她好好瞧個清楚,什麽叫做家法!!”

    雲百寧話音剛落,雲筱玥已經樂嗬嗬取了自己方才鞭笞雲妤妃的鞭子,雙手遞給了雲百寧。

    雲危畫卻絲毫不懼,依舊筆直地站在原地,那份傲骨竟連雲百寧都看得愣了。

    鸚歌和舒心見事情發展到這等地步,趕忙衝上前跪在了雲百寧跟前:“老爺!小姐她隻是一時糊塗,老爺想打,便打我們吧!”

    “請允許我們代小姐受罰!”

    兩人齊齊跪著,不停地向著雲百寧磕頭。主子們之間的爭吵,她們無法插話。可真到了挨打的這時候,兩個丫頭竟都沒有退卻過!

    那邊,小桃也想著去替雲危畫求情,卻被雲妤妃小心攔了下來。

    雲危畫看了她們一眼,目光複雜:“舒心鸚歌,你們兩個退下!雲丞相,你要樹立威嚴,要管教女兒,衝著正主兒來就是!”

    原本,看著雲危畫那不屈的氣勢、和兩個丫頭言辭懇切的請求,雲百寧已經有些心軟。可聽得雲危畫這滿是挑釁的語句,他又登時來了火氣,鞭子纏了又纏,直指著雲危畫的鼻間:“你當我不敢!?”

    “今日行完家法,我雲危畫、便與丞相府兩不相幹!”雲危畫閉上了眼,仿佛也放棄了反抗,隻等著雲百寧的鞭子落下。

    雲危畫這種種反應,實在大大超出了雲百寧的料想。就像是原本豢養的乖巧鳥兒,忽然有一日,變得兇猛銳利,成了一隻攻擊力極強的鷹隼。

    雖然威風凜凜,雖然珍貴如寶,卻給豢養它的主人帶來了無盡的威脅和恐懼。

    那鷹隼,已經遠遠超出了“主人”能夠控製的地步。

    無法控製,便隻想毀掉,想要折去它翱翔的翅膀。

    在雲百寧的眼裏,雲危畫就是這樣一隻鷹隼。

    “好、好!兩不相幹!”雲百寧一邊說著,一邊揚起了長鞭,用盡了全力往雲危畫身上揮去!

    雲百寧剛抬起手,一陣刺痛就從他的虎口處傳來。

    雲百寧不是武夫出身,手登時一鬆,鞭子湛湛掉了下去。

    “雲丞相,好威風啊!”

    是和雲危畫一模一樣的口氣,卻更多了幾分嘲諷和蘊怒。

    並且,那是個清朗的男聲。

    見到雲危畫身後,緩緩而來的玄袍男子時,雲百寧的眼睛都要瞪了出來!

    “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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