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枚戒指不屬於死者,但又恰好出現在現場……加上一具跟黎衍身材差不多的屍體,」孟雪誠看似無意地補充道,「死者跟黎衍有什麽關係嗎?」

    一個問題又帶出了另一個問題。

    在沒有新的證據出現之前,這些累積下來的問題並沒有實質性的進展。他們每個人都惴惴不安,但無礙街上的歡聲笑語,和和樂樂的人依然和和樂樂。

    人與人之間的生活總是天差地別,有的人煩惱,有的人高興,世界的公平之處大概在於它不會為了誰而止息。

    迴家後,蘇仰收到了墨杉的短信,他說有些草圖是「散裝」的,墨斯這個人奔放起來比較隨心所欲,如果是他滿意的作品,他會在做完成品以後把草圖燒了,美名曰真正的獨一無二。

    蘇仰禮貌性地迴了一句謝謝,然後退出短信界麵,正當他準備將手機調成靜音模式,屏幕上忽然飛出了一個陌生號碼。

    他接起電話:「喂?」

    「是我。」陸銘平淡低啞的聲音在一片喧嘩熱鬧的背景音裏脫穎而出,又有種方枘圓鑿的不相容。

    蘇仰想起了何軍前幾天跟他提到過的事,陸銘會在這兩天過來臨棲市開會,屆時臨棲市的刑偵支隊、sst都要派代表出席。

    何軍本來想將這個任務托付給蘇仰,順便找個機會吃頓飯,陸銘對這個安排似乎沒什麽意見,他高興了半小時,以為兩個人終於要迎來破冰時刻,即將化幹戈為玉帛,隻是何軍沒想到會在蘇仰這邊碰了壁。

    以前都是陸銘單方麵拒絕,可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反了過來。

    為此,何軍非常鬱悶,隻能飽含遺憾將任務轉交給林修。

    陸銘的聲音越發清晰,似乎有一扇厚重的門隔開了高亢的歌聲。忽至的安靜甚至讓他的尾音抖出了一點迴音,「之前我們請了一個國外的專家團隊給吳越做治療,他現在可以對一些簡單的指令進行迴應。」

    蘇仰凝固了好半響,像是聽到了什麽玄而又玄的事情,驚得他想將耳朵揪下來送去做研究,看看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他竭力冷靜下來,抽了一口氣問:「吳越……對外界有感知了?」

    「醫生說他的眼睛可以追蹤物件。」

    「一定要派人二十四小時保護他。」難得的喜悅在蘇仰腦海裏短暫地遊了一圈,然後不動聲色地融化了,歸於平靜後,那些隱藏在現實裏的刺變得更加明顯了。當初有人要吳越死,是他自己命大活了下來,倘若吳越真的清醒了,記起了以前的事,難保會有人讓他「重新」閉嘴。

    陸銘被蘇仰清澈淩厲的聲音震了震,某種時空交錯的恍然感讓他一時間沒來得及適應。

    等他迴過神,被點燃了的惱怒跟著升起,陸銘冷笑道:「我們當然會給他最好的保護,還有,別用這種命令的語氣跟我說話。」

    「在和誰講電話?」孟雪誠穿著睡衣走進來,見蘇仰坐在床上,表情嚴峻,又問,「怎麽了?」

    「沒怎麽。」蘇仰將墊在腰後的枕頭放下,繼續朝著電話和陸銘說,「陸銘,我隻是想提醒你,吳越不能再出事了……」

    陸銘?

    孟雪誠馬上掀開被子爬上床,一點一點往蘇仰身邊蹭,然後伸出雙臂圈著他的腰,將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目光近距離地在他的鼻梁嘴唇上梭巡了一番。

    果然,陸銘無論給誰打電話都能精準地讓那個人生氣,也算是一種天賦異稟。

    孟雪誠捏了捏蘇仰緊繃著的臉頰,故意湊近話筒,輕聲道:「這還叫沒怎麽?」

    陸銘:「……」

    他的耳根好一頓發麻,剛到嘴邊的話也稀稀落落地掉了下來。他撿了半天也沒湊成一句完整的句子,反正不是些什麽重要的事情,他幹脆把電話掛了。

    蘇仰放下手機,拍了拍孟雪誠橫在他小腹上亂動的手臂:「陸銘說,吳越有了意識。」

    「吳越?」孟雪誠麵色鎮定地撩開他的衣服,從下擺處伸了進去,緩緩道,「那當年劫車的經過是不是……」

    「是,不過沒人能保證吳越可以恢複到什麽地步,運氣好的話可以完全康複,也有可能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狀態了。」蘇仰趁著局勢還可控,先一步捉住了孟雪誠的手,掌心貼著他微暖的手背,迂迴地提醒他,「明天要上班。」

    「我知道。」孟雪誠抽迴自己的手。

    「那就早點睡——唔……」蘇仰眯起眼,頭頂上的燈光被孟雪誠遮了一半,那雙黑黢黢的眼眸放大至他眼前,清涼的薄荷味掠進口腔。

    孟雪誠掐著蘇仰的腰,用了點力把他往下帶,****繼續接吻。在意亂情迷的間隙中,他看見了流光燈色、火樹星橋,所有最溫柔的景色,都成了蘇仰眼裏絕無僅有的光。

    在這俗塵中,為他燃起的光。

    孟雪誠一手鬆著蘇仰鈕扣,一手將那散落在他臉龐的碎發擱去耳後,他分開兩側的衣領,將零散細密的吻逐漸從唇齒間分離,然後逶迤向下,落在蘇仰肩頭的疤。一瞬間,寒光、鮮血、白的紅的交錯在他腦海裏閃現,編織出一個奇異絢爛的場景,他甚至能聽見血液瘋狂湧動的聲音。

    「嘶……別咬。」一股酥麻的電流感如利刃般割開蘇仰的皮膚,沿著裂開的傷痕竄進體內,卸去他身上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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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種身不由己的綿軟,跟麻醉藥差不多。

    孟雪誠貼在他的肩上,微微喘息著說:「每次聽見你提起以前,我都很害怕……」

    蘇仰笑了笑:「怕什麽?」

    「不知道,好像什麽都怕。」

    孟雪誠沒有辦法形容那種感受,大抵是心底穿了一個孔,血液慢慢地流失著,卻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流盡最後一滴。

    所有最焦灼最彷徨的情緒都匯進其中。

    「你怕的不是以前,而是將來……對一切的未知抱有恐懼感,這是人類的天性。」蘇仰抬手覆上他的後頸,除了唿吸有點淩亂,跟往常安撫他的時候沒什麽區別,「但生活中美好的事情往往都是未知的意外。」

    「比如?」

    「比如……」蘇仰輕輕壓下孟雪誠的脖子,靠在他耳邊說:「比如你。」

    當一個勇敢的人走過崢嶸險峻的懸崖,穿過千尺高空的濃霧,那他所期待的繁花玉樹,必將如期而至。

    就像他等到了無與倫比的愛。

    孟雪誠直接被蘇仰的一句話敲成了啞巴,隻會緊緊抱著身下的人,幾乎要將他勒進骨髓。

    蘇仰拍著孟雪誠的背:「好了,睡覺吧。」語畢,他動了動有點發酸的腿,膝蓋剛撐起來就冷不防擦過一道灼熱的溫度。

    蘇仰:「……」

    在這樣一個冬天,向暖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他的手從孟雪誠的背上放下,伸進暖洋洋的被窩裏。

    兩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難免會親著親著就走了個火,何況他們誰也沒老實,一來一迴總有機會碰撞出什麽熱烈的感覺,說是互相迎合也不為過。隻是思緒澎湃的時候自然會將這些沒那麽要緊的事拋諸腦後,待潮退過後,感覺漸漸明朗,沒那麽要緊的事頓時升級變成了有點著急的事。

    確實有點著急。

    蘇仰不知道是在折騰自己還是在折騰孟雪誠,方法是這麽個方法,動作也算嫻熟,但幫別人解決跟自己解決完全是兩種體驗。偏偏孟雪誠時不時親親他的脖子跟耳朵,低啞潮濕的喘息悉數噴灑在他耳際,勾得蘇仰腦內的弦輕輕一顫,將他引以為傲的自製力消磨沒了。

    最後,這項單向服務變成互相扶持,海鳥也在這個夜裏收起了翅膀。

    ……

    第二天,他們迴市局開了個會,安排接下來的調查方向。

    秦歸跟張小文照著傅文葉給的地址去黎衍家裏轉轉,孟雪誠則跟蘇仰去黎衍曾經工作過的咖啡店,看看能不能問出一點有價值的資料。

    孟雪誠看著這彎彎繞繞、渺無人煙的小道,發出了靈魂深處的質疑:「這家咖啡店這麽偏僻,真的有生意麽?」

    從他們下車的那一刻起,走了大約五分鍾,一個活人都沒見著。又穿過一條小巷,他們找到了那家咖啡店,木質的牌匾高高懸在自動門上,用大篆刻著「天涯海角」四個字。

    有種不中不西、不倫不類的混搭感。

    這裏的人流量實在是太少了,隔著玻璃就能看見咖啡店裏空空蕩蕩的坐位。

    幾個店員聚在前台嘰嘰喳喳地聊著天,直到其中一個眼尖的女孩發現門口站著客人,他們才端起盤子各就各位。

    那個女孩走到門前,露出白白的牙齒,笑道:「歡迎光臨。」

    反正店裏沒有其他客人,孟雪誠不跟他們兜圈子浪費時間,直接問:「請問你們認識黎衍嗎?」

    女孩拿著餐牌的手緊了緊,臉上的笑容霎時僵**起來:「他之前在我們這裏打工。」

    孟雪誠追問:「然後呢?」

    「然後……他在半年前辭職了。」女孩抿著唇沉默了一會兒,像是進過了掙紮,才提起膽氣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孟雪誠答道:「警察。」

    女孩先是鬆了一口氣,轉念間,她仿佛感知到了不好的事,又皺起眉問:「……你們為什麽要找衍哥?」

    「他失蹤了,」孟雪誠從口袋裏拿出楚海跟毛啟仁的照片,「這兩個人呢?你見過這兩個人嗎?」

    女孩看了眼照片,重重地點頭:「認識,楚先生經常來接衍哥下班。毛先生偶爾也會過來,不過……」女孩忽然頓住話音,眼神變得閃爍,「他、他是來搗亂的。」

    搗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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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快樂,希望你們新的一年學業工作順利,最最最重要的是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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