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仰將熄滅的煙頭放進許久沒用過的煙灰缸裏,他輕輕一閉眼,沾著血跡的玻璃碎片再次浮泛在他眼前,屍體橫陳……他說:「自從假炸彈出現後,新寧市一直處於高度戒備的狀態,所有地鐵站都設了安檢。不過安檢不是萬能的,就算過了也有很多方法可以拿到炸藥,根本防不住。但這次用的炸彈是手動引爆的,跟校車上的定時炸彈不一樣,這次的操縱權全在拿著炸彈的那人手裏。這似乎不符合笑麵的作風,他是一個小心,疑心很重的人,他讓問號設局試探有沒有臥底,在他的計劃當中不允許有任何錯誤。所以我不認為笑麵這樣的人願意把操縱權交到別人的手裏。」

    「這就是部分人認為他患有多重人格的其中一個原因?」孟雪誠問。

    「嗯,包括之後的行人天橋、214號公交車,他每次作案的風格都不一樣,甚至連撰寫公開信的用詞跟習慣也有所區別。比如行人天橋的那次爆炸,笑麵提示的時間是二十四小時製,跟他常用的十二小時製不一樣。當然,不排除他是故意的。」

    孟雪誠又想到了什麽,於是說:「笑麵身為一個毒販,在爆炸案以前,他一直很低調。雖然同樣是犯罪,但製毒販毒跟策劃爆炸所追求的東西完全不一樣。毒販要的無非是錢,後者更注重別人看他的眼光。所以有可能是笑麵在那段時間裏經曆了什麽重大的事情,導致他的犯罪行徑有所改變,對嗎?」

    蘇仰笑了笑,一隻手放在孟雪誠的肩膀上,輕輕捏了一下:「不錯啊,有進步。」

    孟雪誠滿足地翻著筆記本,在214爆炸案被成功阻止後,笑麵的「考驗」停止了將近三個月,在這期間,專案組在碼頭發現了一具無名屍,撿到了那台手機,然後市二醫院的急診部發生了爆炸,這也是笑麵最後一次襲擊人流密度高的公眾場所。

    之後,霧海市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掃毒行動,大大小小抓了六百多人,包括當地知名販毒集團的龍頭人物,那人曾經幫問號牽過線,還給他提供過材料。警方審他審了將近一個月,終於撬開了他的嘴,問出了笑麵在霧海市的製毒窩點。

    專案組聯合霧海市的禁毒支隊展開聯合行動,他們提前用無人機拍攝了製毒工廠的圖片,發現所謂的「工廠」是由很多個經過改裝的大型貨櫃拚在一起,但在他們行動當天,卻發現貨櫃被分成南北兩邊,中間相隔一百米,而且四處都有輪胎跟淩亂的拖擦痕跡,裏麵的人已經提前收拾東西離開了。

    龍頭大佬被抓了一個月,風聲早就傳出去了,而在這一個月期間問號都沒有挪窩的打算,無人機拍攝到的畫麵顯示他們的工廠還在運作。

    為什麽會在他們行動前才想起要換地方?

    想到這裏,眾人隱約覺得不對勁。

    進過商量,他們決定一批人進去南邊,一批人進去北邊,再留幾個人在外麵守著,專案組裏則留下了齊笙跟陸銘兩個人。

    蘇仰一行人進了南邊以後,馬上發現這可能是陷阱,雖然外麵有很多像是臨時逃跑時造成的痕跡,但貨櫃內卻沒有一點混亂的樣子,器具甚至還整整齊齊放在一邊。

    當他詢問齊笙外麵有沒有異常時,忽然聽見隔壁傳來轟烈的爆炸聲響,地麵劇烈晃動,煙火燎天。

    等蘇仰出去的時候,正見齊笙舉著槍,朝貨櫃側門開了三槍,場麵一片混亂,他聽見有人大喊著「問號」、「追」,接著齊笙跟陸銘拔腿往一個方向跑去,又開了兩槍,其中一槍射|中了問號的小腿。

    到這裏,孟雪誠心中有一個想法,他抬眼看向蘇仰,張了張唇,似乎又不敢啟齒。

    蘇仰叩著桌麵,孟雪誠整個人站在他的兩腿中間,有種浮想聯翩的曖昧感,他也不是豁不出去,隻是這麽多年沒能遇上那個值得讓他瀟瀟灑灑豁一把的人。他踢掉拖鞋,直接將自己的大腿緊貼上孟雪誠的腰:「想說什麽?」

    孟雪誠臉一熱,此地無銀地咳了一聲,然後將目光放迴筆記本上:「問號就這樣被抓了?是自己送上門嗎?」

    窩點裏的人都走了,隻留下負責人問號,怎麽看都不正常,而且問號是「高層」,不可能被留下來殿後。

    他明知道外麵有警察守著還急著跑出來,更像是故意送人頭的。

    蘇仰偏頭看了他一眼:「你這樣理解也沒錯。因為笑麵太相信問號了,甚至放心把他送到我們手裏,用他來綁架、算計齊笙。」

    「後來我們才知道,北邊的貨櫃藏了兩個定時炸彈,」蘇仰繼續說,「雖然進南還是進北是大家臨時決定的,但你會相信這樣的巧合嗎?」

    孟雪誠怔了怔。

    蘇仰低下頭,眼神靜漠:「之前有人懷疑貓仔故意放假料,導致兩次行動都失敗了。但在第二次的碼頭抓捕行動中,我們跟新寧市刑偵支隊的人分成兩組,我們在d區,他們e區。而正巧,e區爆炸了……一次是本地,一次是外地,聯合的部門也有所不同,如果有人泄密,要麽是我們專案組的人,要麽是級別更高,有權知道行動內容的人。」

    蘇仰有點不知道應該怎麽說下去,他一直盯著孟雪誠的衣領,過了良久,才把最後要說的話從心底挖了出來,「之前安若水在病房裏告訴我,若藍死前,曾經去過西城私立醫院做藥物專題的采訪,訪問的對象是凱文。」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孟雪誠倏地抬眸:「她怎麽知道?是不是騙你的?」

    「她沒有騙我的必要。」蘇仰的目光落在孟雪誠幹裂的唇上,他拿過杯子,轉問:「要喝點什麽嗎?」

    「你喝什麽我就喝什麽。」孟雪誠親了親他耳根,側身讓開位置,好讓蘇仰出去。

    他接收信息量越來越龐大,孟雪誠迅速將這半年以來發生的事情串聯在一起……好像所有事情都是提前計劃好的,從秦悅的死開始,然後在方旭家裏找到的k-10,耿昌身上的炸藥,阮曉彤的遺書,再到有份讚助向陽孤兒院的凱文,遊輪上發現蔣慎言的屍體,安若水的提示……

    孟雪誠迴想起跟蘇仰的重逢,那時蘇仰的高中同學李素夙被綁架,丈夫陳陽也差點死了。

    倘若笑麵真的跟公會有關,那這半年以來的案子就不是巧合。或者像陸銘說的那樣,笑麵想折磨蘇仰,所以朝他身邊的人下手……

    難道黃康、林梓青也跟公會有關?

    他坐在椅子上,扶著脹痛的腦袋,拚命轉動著自己的大腦,不想錯過任何一絲細節。碼頭、貨櫃……又是熟悉的碼頭跟貨櫃,他們是在貨櫃裏找到李素夙的,那時李素夙被注射了大量的麻醉藥,雙手被綁,眼睛上蒙著一塊有花紋的黑布。

    孟雪誠皺著眉,那些花紋好像是金色的,當時誰也沒有注意那塊布,就算看見了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可現在不一樣,但凡是可疑的圖案,他就會聯想起公會。

    他拿出手機,給傅文葉發了一條消息,讓他將黃康一案的檔案資料傳給他,包括現場的照片。

    幾分鍾後,孟雪誠終於等來傅文葉的郵件,要是再晚一點,他覺得自己的神經都要被鋸斷了。他點開圖片,手指跟眼珠同步動了起來,翻了一段時間,總算是從幾百張的照片裏找到了那塊蒙眼用的黑布。

    布麵上用金色的線繡著一隻獨腿鳥,身上綁著幾株交纏在一起的藤蔓。

    孟雪誠在心中暗罵出聲,這種風格明顯是安若水的手筆,她的作品充滿個性,而且離不開鳥,盡管是孟雪誠這種沒有摸過藝術的人也能輕易分辨出。

    所以從那時候已經開始了?所有的事情都跟公會有關?包括笑麵?

    孟雪誠收好手機,全身的器官都像是被卡車碾過一樣,疼到麻木。

    「喝了吧,」蘇仰將溫牛奶放在書桌上,「別想太多,早點睡。」

    ……

    接下來的一個月,sst無風無浪,暗網那邊有周遙盯著,他們暫時也不擔心。在孟雪誠的命令下,他們開始重新調查過去的案子,看看能不能找到跟工會有關的蛛絲馬跡。

    這天,傅文葉正準備收拾東西下班,孟雪誠忽然一通內線撥了過去,讓他來自己的辦公室。傅文葉:「靠!」他重重掛了電話,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進門。

    孟雪誠坐在椅子上,眉目和善:「坐吧。」

    傅文葉打了個寒顫,危機感迅速拉滿,因為孟雪誠每次露出這樣的表情都沒什麽好事。

    他摸著椅子邊,小心翼翼地用屁股試探著,確定沒有問題才放心坐下去。

    孟雪誠見他像個七、八十歲的老爺爺,動作緩慢又嚴慎,頓時脫口來了句:「你屁股疼?」

    「放屁,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傅文葉拉了拉椅子,心虛地瞄他一眼,「說吧,什麽事?」

    「嘖,」孟雪誠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三盒即溶奶茶,堆積木一樣疊在桌上,「送你的。」

    傅文葉嫌棄地別過了頭,隻用眼尾的一縷餘光審視著這三盒奶茶:「你有這麽好心?」不會加了瀉藥吧?

    「要不要你隨意,」孟雪誠看了眼時間,神情嚴肅了起來,「但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江玄青。」

    「啊?」傅文葉重新把臉轉正,上半身往前一傾,目光飛快地在孟雪誠的眉間鼻唇間掠過,幾經確定他沒有在開玩笑後,傅文葉靠迴椅子上,語氣也受到了孟雪誠的影響,變得沉重,「什麽事?」

    「幫我查一個人,我要他所有的資料。」

    「誰?」

    孟雪誠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傅文葉,冷靜地說:「齊笙。」

    ※※※※※※※※※※※※※※※※※※※※

    先跪下,非常非常抱歉,這幾天的更新時間太亂了,真的不好意思。這兩章是我打一個字刪兩個字硬生生磨出來的,卡了很久,我也很頭疼,臨近結局還挺有壓力的……有讀者私信問我大概在什麽時候完結,我的預想是二月尾,應該差不了多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餘燼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卿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卿淅並收藏餘燼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