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韓自殺的消息很快遍布全網,開車迴家的路上,孟雪誠接到了八通市局撥來的電話,在他手機第九次響起的時候,蘇仰轉頭看向他:「你迴市局吧,我自己能迴去。」他隻是傷到了左手手臂,日常活動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用不著一天到晚都被捧在手心伺候著。

    孟雪誠權衡了一下,決定先把蘇仰送迴家,自己再趕迴市局處理剩下的工作。

    手機鈴聲延綿不絕,孟雪誠接起電話,傅文葉不滿地問:「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

    「我在開車。」

    傅文葉劈裏啪啦地敲著鍵盤,聲音罕有地變得生硬:「你還記得唐歆拍的那段視頻嗎?我跟秦歸把視頻慢放了,在ktv的桌子上發現了疑似k-10的紫色粉末,我把截圖傳給你。」

    傅文葉的話讓孟雪誠愣住了,他突然想起在方旭家中搜到的k-10,耿昌也曾經給方旭注射過k-10……他們曾經審問過胡厲民,但胡厲民知道自己所犯的罪行嚴重,沒有改判或者減刑的機會,因此他隻承認了自己迷|奸多位女學生跟協助耿昌非法處理屍體,其餘跟他無關的事,一律說不知道,比如耿昌的炸藥跟k-10。

    k-10的「共鳴」作用比起同係列的致幻劑更為強烈,主要成分為麥角酸二乙基酰胺和三甲氧苯乙胺,其他輔助成分包括氨基比林和苯巴比妥成分。如果注射的劑量較小,隻會產生微量的情緒變化和感官知覺紊亂,劑量越大致幻的效果越嚴重,長時間注射會發展成分裂樣精神病,並發的精神症狀甚至會遷延好幾年。

    這段視頻是唐歆十年前拍的,那時候的k-10比現在更稀有更珍貴,在國內幾乎找不到。k-10流入的源頭至今仍未查明,除了從a國走|私,還有可能是自製加工,隻是k-10不是單純合成後直接販賣的,而是二次加工的產物,在合成的產品中加入輔助成分,製作的過程相當複雜,他們幾個不過是十六、十七歲的高中生,不可能做得到,所以隻能是直接購買成品。

    那他們又是從什麽途徑購入這種價格高昂的毒品?

    孟雪誠沉吟道:「你確定是k-10?」

    傅文葉嘖了一聲:「這紫色的粉末除了k-10還能是別的什麽?魔法粉還是色素粉?我問唐歆知不知道那玩意兒是什麽,她說不清楚。」

    「知道了,我等等就迴來。」

    孟雪誠掛了電話,努力按下心頭的驚疑,緩緩道:「文葉在視頻裏發現了k-10。」

    蘇仰下意識地抬頭,問出了和孟雪誠心中一樣的疑慮:「k-10?誰提供給他們的?」他看了看遠處的高樓,認真道:「我跟你一起迴市局吧,我要見安若水。」

    孟雪誠果斷不同意:「不行,你傷沒好。」

    蘇仰眼神淩厲堅決:「就半小時,有些事我必須問清楚。」

    孟雪誠原本還想說點什麽勸止蘇仰,可這宗案子牽扯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無論是k-10還是笑麵,甚或跟方旭的案子都有關聯,蘇仰確實有權利知道。孟雪誠輕輕歎氣,踩著油門往市局的方向開。

    ……

    sst的人見蘇仰迴來了,眼裏充滿了驚訝。

    徐小婧關切地問:「蘇醫生,你好點了嗎?」

    蘇仰點點頭:「嗯,已經沒事了。」

    孟雪誠給了徐小婧一個眼色,徐小婧努努嘴,馬上迴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文件夾,她忽然想到了什麽,跟兩人說:「據說安若水在拘留所裏不吃不喝,不知道她在搞什麽鬼。」她將文件夾遞給蘇仰:「她在二樓。」

    一號審訊室。

    安若水坐在椅子上,麵容消瘦了許多,優雅的氣質跟靈韻盡數消失,像一個沒有生機的木偶,空洞又單薄。

    她沒有手機,沒看電視,離開拘留所後,她一直待在這個灰暗的小房間裏,接觸不到外界的消息,也不知道柳韓的事。

    孟雪誠打開錄像機,將目光投向安若水,眼神沉凝:「柳韓自殺了。」

    聽見這句話後,安若水放在桌上的雙手明顯地**了一下,不過片刻,她又恢複了以前的樣子。她抬頭看著蘇仰,臉上有著淡淡的笑:「這樣嗎……」她的聲音很啞,仿佛很久都沒說過話了:「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我不會自殺的。」

    蘇仰覺得安若水的眼神很鋒利,似乎全身的精力都聚在了眼裏,光是用眼睛就能在他身上劃兩道血口子。

    蘇仰問:「你知道k-10嗎?」

    「不知道。」安若水答。

    蘇仰從文件夾裏抽出幾張從視頻裏截取的照片,經過後期的調亮,可以看見一個透明的密封袋裏裝滿了紫色的粉末。

    看見這張照片,蘇仰也忍不住輕蹙眉頭,視頻裏出現的k-10比他想象中要多。這裏少說也有接近五十克,按照k-10每克接近一萬的價格,這裏差不多要五十萬。

    安若水看見照片後,黑幽幽的眼眸裏忽然滲出了笑意:「我雖然不清楚k-10是什麽,如果你說的是這種紫色粉末,我應該能猜到。」她勾起嘴角:「是毒品對嗎?」

    蘇仰又問:「這種紫色粉末是誰提供的?那些人吸毒嗎?」

    安若水譏諷地笑著,輕盈的笑聲在這狹小的空間裏蔓延開,她說:「吸毒?他們見多識廣,知道毒品可以毀掉一個人……他們怎麽敢吸毒?」

    突然間,徹骨的寒意爬滿了他每一個毛孔。

    孟雪誠也怔住了,他看過唐歆的自述視頻,也把內容講述給蘇仰聽,但他們沒想到唐歆仍然隱瞞了一部分的真相。

    如果k-10不是那群學生自己用的,那隻會是給別人用。

    這個「別人」是誰,他們很快就有了答案。

    「他們給你跟賀妍注射k-10?」蘇仰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安若水。

    安若水微笑看著他:「讓我去看柳韓跟賀妍,如果你們答應我,作為交換,我會告訴你們十年前的所有事。」

    蘇仰用眼神詢問了一下孟雪誠,得到允許後,點頭迴答:「可以。」

    安若水閉上眼睛,淚水順著眼角滑下,她說:「其實我真的很想賀妍,可我又好怕想起她。」

    安若水第一次看見賀妍,是在學校的實驗室,賀妍的脖子上係著一個項圈,像狗一樣跪在地上。

    周美夕把繩子牽在手裏,笑得花枝亂顫。

    「來呀,狗狗乖,叫一聲來聽聽。汪汪汪!」周美夕甩了甩手裏的繩子,白淨的麵孔因為激動而泛起了淡淡的紅,像是綻開的玫瑰一樣燦爛。

    賀妍抿著幹裂的唇,慘白的臉上帶著一些淤青,她執拗地低著頭,不去看圍在她身邊的其他人。

    見賀妍沒反應,周美夕的笑容頓時就凝固了,她薅起賀妍的劉海,強迫她抬頭看著自己。周美夕動了動淡粉色的嘴唇,像惡魔一樣貼在賀妍耳邊低語:「我讓你叫,聽見沒?」

    賀妍緊緊咬著牙,不讓自己泄出一點聲音。

    「操!」周美夕生氣地踢了她一腳,直接把賀妍踹趴在地上。她轉向隔壁的人,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上下撲動著,稚氣的臉龐多了幾分無辜,她說:「你不是說她會聽話的嗎?」

    旁邊的女生嗤笑一聲:「訓狗也要時間的好吧?你還指望她半個月就能聽話?」

    周美夕掃了一眼倒在地上喘息著的賀妍,心中有股莫名的快意,她露出潔白的牙齒,興趣盎然地問:「啊,那不如示範一下平時是怎麽訓狗的?」

    女生說:「訓狗嘛……自然不能太溫柔。」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類似手電筒的黑色物體,呈扁平的長方形,一手就能握住。女生啪的一聲按下紅色的開關,然後蹲**,在賀妍極其驚恐的眼神下,將電擊器朝著她的大腿捅了過去。

    僅僅是一秒鍾的電擊,足以讓賀妍渾身抽搐,無力地癱軟在地上,嘴角滲出白沫。

    周美夕嚇了一跳:「靠!你真他|媽的是個畜|生。」她用鞋尖碰了碰賀妍的臉,眉心輕輕一擠:「唐歆,你可別把她玩兒死了。」

    唐歆笑了笑:「怎麽會呢?」她又看向賀妍,撫摸著她滿是汗水的額角,小聲道:「來,賀妍乖,叫兩聲來聽聽,給你三秒鍾的時間。」

    唐歆開始倒數:「三、二、一……」

    安若水捂著自己的嘴巴,轉身就跑,她一直喘著氣,心跳久久不能平複。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學校裏,周美夕家境好,父母都是有錢人,平時的言行舉止也都溫文有禮,她根本不知道這個外表單純的女孩心裏居然住著一個惡魔。

    那時候她並不知道周美夕是薛子辰的女朋友,當他暗戀薛子辰這件事曝光後,薛子辰邀請她去參加自己的生日派對。她以為自己等來了一個兩情相悅的機會,未曾想過這隻是一場策劃已久的陰謀。

    她答應了薛子辰參加派對。

    就在派對當天,她毫無防備地被薛子辰跟胡佳佳等人綁了起來,當她看見周美夕從暗處走過來時,內心的恐懼發揮到了極點,她親眼看著周美夕挽上了薛子辰的手,嬌柔地靠著薛子辰的肩膀,聲音惡毒無比:「你想勾|引子辰?就這麽饑|渴啊?」周美夕伸手捏著安若水的下巴,關節隆起,仿佛要將她的下巴捏碎一般:「哼,長著一張婊|子的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鄉下來的賤|人!」

    安若水被關在了ktv,耳邊是彭拜激揚的搖滾音樂,身上是無法言喻的疼,她拚了命地掙紮著、哭喊著,所有聲嘶力竭的音量終究還是被激昂的歌聲覆蓋了。

    等她醒來時,自己已經在寢室,身邊沒有人任何人。

    麵對吳嬌的背叛,安若水心裏隻有恨,滿滿的,鋪天蓋地的恨。

    那天以後,周美夕似乎在所有人麵前卸下了偽裝,明晃晃地露出自己的獠牙跟犄角。她當著眾人的麵,狠狠甩了安若水一耳光,警告她遠離薛子辰。

    安若水被打得頭暈耳鳴,半邊臉直接腫了。她一個人在飯堂哭了很久,跪在地上,任憑那些人將飯菜湯汁淋在她的發頂,直到滿身狼藉。

    飯堂裏的人仿佛看不見她,徑直從她身邊路過,那一刻,安若水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死在ktv裏,所以沒有人看見她,沒有人願意幫她。

    但是死了的人,還會疼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有一雙冰冷蒼白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安若水像是受驚的兔子,被這怪異冰涼的觸感嚇得往後一退。

    她倉皇抬頭,看見了一雙淡然漂亮的眼睛。

    賀妍朝她伸手:「別哭,起來吧。」

    安若水清晰地記得,賀妍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別哭,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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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妍用毛巾擦幹了她頭上的汁水,動作非常溫柔。

    安若水驀地想起了自己在實驗室見過的場景,那一幕幕的畫麵像毒針一樣刺在她的心上。

    她忍不住問了賀妍:「你為什麽會得罪他們?」

    賀妍拿著毛巾的手頓了頓,她看著安若水眼裏的憤怒,輕輕一笑:「你知道了?」

    「為什麽?」安若水倔強地問。

    賀妍將毛巾交到安若水的手裏,緩聲說:「周美夕是我的室友,她說我腿上的疤惡心,還說我的畫很難看,嚇到她了。」

    安若水呆愣地看著她,這是什麽荒誕的理由?

    在這之後,賀妍跟安若水仿佛建立起了某種關係,密不可分,無論是精神還是命運,都微妙地糾纏在了一起。

    她看過賀妍的畫,畫得很好,那時候她還不懂藝術,隻會說「好看」。

    賀妍特別喜歡畫鳥跟雲,這些象征著自由的東西,也她始終渴望著的東西。

    ……

    某天,薛子辰將她們兩個帶到了學校後麵的倉庫,周美夕像個女皇一樣坐在倉庫中央,一副至高無上的樣子。她陰狠的眼神落在賀妍身上,厲聲問:「誰允許你們兩個私下說話了?」

    賀妍別開了頭。

    周美夕冷哼一聲,她拿起放在桌上的注射器,慢步走到賀妍身邊:「不聽話的狗是要受到懲罰的,你知道嗎?」她掃了一眼薛子辰,陰惻惻地說:「你來選一個吧,讓她試試新藥,保證有意思。」

    薛子辰猶豫了片刻,最後指向賀妍。

    周美夕清純的臉上染著怨毒,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碰撞在一起,產生一種扭曲的美態。薛子辰將賀妍綁在椅子上,粗暴地扯過她的手臂,露出脆弱白色的皮膚。在燈光的照耀下,賀妍的身體幾乎變得透明,青色的血管像是妖冶的藤蔓,脈絡分明。

    周美夕將針管裏的液體注**賀妍的小臂,無論賀妍怎麽掙紮反抗,周美夕都沒有停手,也沒有人阻止她。

    安若水崩潰地哭喊著:「你們這群瘋子!!!」

    周美夕將空掉的注射器扔在地上,歇斯底裏地抽了安若水一巴掌:「你還敢說話?下次就輪到你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賀妍被注射了四到五次的毒品,安若水經常看見賀妍趴在廁所吐得天昏地暗,整個人都變得頹然枯槁。賀妍的精神逐漸失常,有時候會大喊大叫,將杯子雜物摔在牆上,有時候又會抱著自己,瑟縮在一個角落裏默默哭著,說一些安若水聽不懂的話。賀妍全身好像被螞蟻爬過,每一根神經都不自覺地抽搐著、疼痛著,可她仍然堅持畫畫,盡管那些圖畫都變得詭異駭人,連她心愛的鳥都長出了尖尖的牙齒。

    中午,賀妍一個人坐在樓梯間,她用手指摳著自己的脖子,直到兩側全是斷斷續續的血痕。她紅著眼,耳邊有無數道分辨不清的聲音一直在說話,她死死扼著自己的喉嚨,那些紛亂的噪音才低了下去。

    安若水用力壓下她的手:「賀妍!你醒醒!」

    賀妍甩開她的手,眼睛死死盯著地板,嘴裏重複著:「別過來,你們不要過來……別過來……」

    安若水俯**來,抱著賀妍的腿痛哭著:「賀妍,是我啊。你快醒醒好不好?賀妍,你快醒醒!」

    聽到了安若水的聲音,賀妍忽然停止了自殘,話音也跟著頓了頓,梯間恢複到最原始的寧靜,隻有安若水很輕很輕的抽泣聲。

    賀妍的眼淚流了下來,她撐開自己的手掌,用冰冷的掌心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安若水的臉,唯恐指頭上的血跡沾汙她的臉。

    賀妍夢囈般低喃出聲,那是安若是第一次聽見賀妍說:「我好疼啊……」

    賀妍是安若水的唯一支撐,如今她也倒下了,安若水覺得整個世界都瓦解成碎片了。

    然而,噩夢還在繼續。

    周美夕跟薛子辰吵架了,這件事在學校鬧得沸沸揚揚,明明隻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卻有無數個觀眾密切關注著。

    當天,周美夕拿著一個深色的瓶子,氣勢衝衝地走到梯間,她一把推開安若水,然後揪著賀妍的頭發將她拖到牆邊。

    安若水扯著周美夕的胳膊,大聲罵道:「你他媽的還想做什麽?」

    周美夕眉眼猙獰,她直接拔掉瓶子的蓋子,要將裏麵的液體朝安若水潑去。安若水自知閃避不及,隻能咬牙閉眼。

    刹那間,周美夕的手臂被一股蠻力拉了過去,液體斜著潑出。

    「啊啊啊啊!!」

    安若水猛地睜開雙眼。

    賀妍跪在地上,她痛苦地捂著臉,一陣淡淡的煙霧籠罩了她的麵孔,鮮血沿著她的下巴滑落,跟地上滋滋作響的液體混在了一起。

    周美夕將空了的瓶子扔在地上,她恨恨瞪著安若水:「我會將你變得和她一樣,看看子辰還會不會心疼你個賤|貨。」

    安若水瘋了一樣大喊著,她抓過周美夕的手,朝著她的手臂咬去。

    「啊啊啊啊啊!」周美夕疼得麵容扭曲,她忍著撕裂般的痛楚推開安若水,頭也不迴地跑了。

    周美夕走後,安若水吐掉嘴裏腥臭的血液,她崩潰地抱著賀妍:「賀妍!你瘋了?」

    「我沒瘋。」那是賀妍這一個月來最清醒的時候,疼痛讓所有幻覺都四分五裂。她很想告訴安若水,其實自己早就撐不住了,如果可以,她會毫不猶豫地推開通往死亡的大門,解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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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妍握著安若水的手,將自己那張潰爛的臉低了下去,她的聲音無比平靜,感覺不到半分的疼痛,她說:「若水,帶我去倉庫好嗎?」

    「你要做什麽?」安若水問。

    賀妍說:「我不想在這裏,帶我去倉庫吧。」

    學校後麵的倉庫常年沒人,而且那個地方還有急救箱,安若水沒多想,扶著賀妍下樓去了倉庫。

    她讓賀妍坐下,握著拳說:「我去跟老師說!」

    「沒用的。」賀妍說:「不要找老師。」

    「那該怎麽辦?」安若水擦著眼淚,她的已經不會思考了,如果周美夕剛才潑的是她,她會怎麽做?她能怎麽做?

    賀妍的右眼受了傷,什麽都看不見,她勉強睜著左眼,借著朦朦朧朧的光拉過了安若水的手,她問:「你帶了錢包嗎?」

    「帶了。」

    「借你錢包用一用,等會兒我有辦法讓警察來,你就在這裏等著,不要出去。等校門打開了,你直接往外跑,別迴頭。」

    安若水呆呆地將自己的錢包遞給賀妍,呆呆地問她:「那你呢?你去哪兒?你要做什麽?」

    賀妍檢查了一下錢包裏的身份證跟學生證,她用手擋住了那張潰爛的臉,最後看抬頭看了一眼安若水,聲音沙啞卻溫柔:「記住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安若水哽咽著點頭:「記住了。賀妍,你要去哪兒?讓警察來,我們可以一起走!」

    賀妍鬆開了握著安若水的手:「我會跟你一起走的,別哭。」

    賀妍走後,安若水一直躲在倉庫裏,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她終於聽到了警笛的鳴聲。

    安若水心中一喜,很快她就可以跟賀妍一起離開這個地方了。

    她趁亂往外擠,四周同學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因為所有的人目光,都看向了教學樓的天台。安若水看著打開了的校門,她拚命地往外跑,就在她踏出校門的一瞬,她聽見了沉悶的重響。

    無數的尖叫聲,像是煙花般在她耳邊炸開。

    她咬著唇,瘋了般往前跑,跑了很遠很遠。

    安若水就是再傻,也猜到了。

    因為賀妍知道,無論發生了什麽,隻要沒死人,學校都不會報警,普通的暴力霸淩根本流傳不出去,就算走漏了風聲,也能花錢壓下。

    但學校不會允許鬧出人命,能力再大,也不可能幹幹淨淨地抹去一條生命,何況還有那麽多學生看著。

    所以在賀妍走上天台後,學校連忙報了警,那些孩子的父母不會容忍這些醜聞流傳出去,他們會出力擺平。

    學校跟父母在同一條船上,隻要賀妍沒死,她身上的傷可以用別的理由偽造出來,報了警也無所謂,隻要賀妍還活著。

    但誰也沒想到,賀妍死了。

    安若水蹲在一個隱秘的花叢裏,捂著嘴巴放肆地流著眼淚。

    賀妍用她的命,給自己換來了自由,一種絕望悲憤的自由。

    過來很久,一個穿著消防製服的年輕男人走到了花叢附近,他不停地抽煙,滿臉愁緒,累積的煙頭都快堆成一座小山。

    安若水吸了一口氣,渾身是血地站了起來。男人瞪大了眼,驚訝地問:「小同學,你這是怎麽了?」

    安若水跪**,淚水失控地往下掉:「求求你,救救我。」

    男人忙把手裏的煙滅了,他扶起安若水:「別怕,我這就跟隊長說。」

    安若水按住他準備去拿對講機的手,哭著搖頭:「不要,求求你,不要告訴任何人!不然我會死的!他們會殺了我!」

    男人從她的眼裏看到了一種無明的怨憎,她看著安若水的校服,仿佛猜到了什麽,他試探性地問:「你認識那個……女孩嗎?」

    安若水點點頭,哀求道:「我想活下去,求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救救我……」

    她想活著……

    男人想起了天台上那個溫柔的女孩,不知道她經曆了什麽,才選擇走上這樣的路。

    他是消防員,他的職責是救人……本該如此。

    眼前這個女孩說她想活著。

    所以他要救她。

    男人把身上的水給了安若水,低聲道:「如果你相信我……就在這裏等我,我下班了過來找你。」

    安若水感激的看著他,手裏緊緊抓著那瓶水,不願鬆開。

    男人告訴她:「我叫柳韓。」

    她跟柳韓,相識在這樣一個肮髒潮濕的日子。

    晚上,柳韓如約而至,安若水將她和賀妍的經曆告訴了柳韓。

    柳韓把安若水安頓在自己的房子裏,平時他住宿舍,這裏基本空著。房子離消防局不遠,他每天會給安若水送兩頓飯。

    一開始柳韓還擔心安若水會不會受到刺激而自殺,所以他將家裏的刀具和繩子全都鎖進櫃子裏,就連窗戶也裝上鐵網。過了一段時間,安若水的情緒逐漸平複,她不愛說話,沒有別的愛好,每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

    後來,柳韓告訴安若水,賀妍有一位年紀老邁的父親,住在鄉下,他會把賀妍的父親接到城市裏。

    第二天,安若水請求柳韓給她買一本畫冊跟顏料,她說她想畫畫。

    模仿賀妍的畫。

    柳韓看著安若水沒日沒夜地畫畫,他問安若水為什麽要畫這種詭異的畫,安若水停下筆,平靜地看著柳韓:「這是賀妍的畫。」

    安若水成年後,她去做了整容手術,將自己的臉變得跟賀妍一模一樣,最初的那段時間,她每天起床照鏡子都會忍不住要哭,她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學會用這張臉笑。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可不知道為什麽,有時候笑著笑著就哭了。

    她要將自己變得和賀妍一樣,她要賀妍和她一起活著,在這具身體上活著!

    賀妍的腿上有一條疤,像是蛇一樣纏在小腿上,賀妍跟安若水講過,那是車禍的傷,小時候就有了。

    他趁著柳韓出去了,從櫃子裏拿出一把小刀,因為柳韓覺得安若水不再會自尋短見,所以將櫃子的鎖解開了。

    安若水用用酒精仔細消毒清洗了小刀。

    她坐在地上,將一早準備好的毛巾塞進嘴裏,然後她調整了一下姿勢,把橡皮止血帶綁在腿上。安若水拿起那把鋒利的小刀,按照記憶中的位置,劃開了自己的皮膚。

    等柳韓迴來時,他看見安若水滿腿是血昏在地上,腿上纏著鬆鬆垮垮的繃帶,衣服全被汗水打濕了。

    「你瘋了?至於嗎?」柳韓問。

    安若水滿眼淚水,她看著柳韓說:「幫我做個假身份,我要幫賀妍報仇……」

    柳韓沉默不語,他替安若水把傷口重新包紮起來,眼中流轉著不明的情緒,低聲說:「別怕,我會幫你的。」

    喬煙是柳韓幫安若水偽造的身份,她用這個身份參加了很多藝術比賽,她想讓賀妍的畫聞名全國,她想完成賀妍未完成的夙願。可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敗著,無數人罵她的畫是垃圾、惡心。

    直到她遇上一個年過半百的評委,那人答應她,隻要喬煙願意陪他一周,他可以給喬煙爭取一個得獎名額。

    喬煙笑了,心如刀割,卻欣然答應。

    她沒得選。

    ※※※※※※※※※※※※※※※※※※※※

    明天開下一卷,大概還有兩卷就會完結,總字數可能七十萬左右,感謝支持嗷┗|`o′|┛ 完善了一下k-10,之後還會出場的,這種du品是我編的,不知道這樣合成會不會中毒身亡(如果會請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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