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傅文葉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吵醒,他抓了抓脖子,拖著懶散的腳步去開門。

    小花穿著警服站在門前,旁邊跟著兩輛餐車。

    傅文葉撓了撓雞窩頭,自動無視了小花和那幾個服務員,眼神穿過走廊,直接落在對門。他臥槽了一聲,指著江玄青宛如熊貓般的黑眼圈說:「你們昨晚在蹦迪嗎?」

    江玄青額角一跳,隻說了句有點失眠。

    小花讓人把餐車分別送進兩間房,她的態度比昨天好了不少,淺笑著說:「這是龍華市的一些特色早餐,請慢用。我們已經跟酒店方麵核實了,所以今天下午我們會派人送你們迴臨棲市。」

    蘇仰過來時,恰好聽見了這句話,心裏的情緒一點一點往外冒。看來龍華市警方真的連一分鍾的自由都不給他們,甚至還派人送他們迴臨棲市,確保他們不會到處亂走。

    小花離開後,傅文葉看著這一桌精致的麵條和一些小菜,不禁感歎:「早餐都有這麽多吃的?怕是午餐也不用吃了。」

    傅文葉餓鬼上身,抱著這碗雞湯麵吹了吹氣,吭哧吭哧喝了兩大口。蘇仰從來沒吃早餐這種良好習慣,所以他現在根本不餓,隻是扒拉了一口麵條,便再也沒動過筷子。

    他轉了轉餐盤,忽地,他瞥見餐盤上沾了一些白色的粉末。蘇仰馬上從傅文葉手裏奪過筷子,微微蹙眉,用口型告訴他:「別吃。」

    傅文葉立刻停止咀嚼,嘴裏掛著的麵條緩緩滑落進碗裏。

    他剛想拿起手機通知孟雪誠,孟雪誠已經給他發來消息,同樣是讓他們別吃小花送來的早餐,為了不引起懷疑,最好把食物倒了。

    蘇仰起身拿起傅文葉的餐盤,果然也有同樣的粉末。傅文葉臉色一變,不知所措地放下了碗,緊張地盯著蘇仰,無聲問他:「這是什麽?毒藥?」就在他企圖去浴室扣喉催吐,蘇仰按住了他的肩膀,告訴他:「沒事。」

    郭延不可能給他們下毒,應該隻是一些安眠藥之類的東西,讓他們一覺睡到下午,等他們醒來就可以直接打包送迴臨棲市。

    傅文葉端起麵碗,把裏麵的食物倒進馬桶裏,還特地剩下一點點,假裝是沒吃完的樣子。清理掉這些垃圾後,傅文葉從自己的背包裏麵翻出兩條士力架,分了一條給蘇仰,他用嘴撕開包裝袋,泄氣地坐在沙發上。

    一小時後,酒店的服務員上來替他們把碗筷都收拾走。小花慘無血色的嘴唇微微上挑,彎出一個不自然的弧度,露出腮上深深凹出兩個圓圓的酒窩,讓人覺得詭異又神經質,像是笑得非常吃力。

    從她的眉眼裏麵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高興。

    服務員走後,小花提醒他們:「下午五點我們會派人過來送你們迴臨棲市,這段時間內,請你們好好休息。」

    孟雪誠往前走了兩步,小花伸手攔著他,眼神冷冽:「還請孟隊長不要為難我。」

    孟雪誠輕輕抬頭,目光掃過裝在牆角上的監控器,他故意壓低聲線在小花身邊說:「你覺得你一個小姑娘,攔得住我們四個大男人?」

    小花的右手悄無聲息地往自己腰間探過去,牢牢握住那冰冷的槍柄,往後退了一步:「我想孟隊長應該是個明白人,請你不要為難我。」她假裝不小心撩開了自己的外套,露出腰間的配槍。

    孟雪誠不知怎麽地,沒頭沒尾地說了句:「關了吧。」接著,他的目光越過麵前的小花,落在遠處。小花下意識地順著他的目光一迴頭,驀地發現原本監控器亮著的燈,居然熄滅了。

    猛地迴首,她看見傅文葉得意洋洋的笑臉,手裏揚著一個奇怪的小裝置。

    小花全身的肌肉都崩在一塊,眼眶一點一點變紅,麵對孟雪誠的步步逼近,她不由自主地拔出了槍,手指幾乎摳進槍柄:「你們敢?」

    孟雪誠似乎一點都不怕她,用手撥了撥那黑漆漆的槍管,低頭看著他:「你不用害怕,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們是明白人。」

    孟雪誠知道適可而止這個道理,說完這句話後,他站得筆直,剛才臉上的不正經全然消失了。他遞給小花一個電話號碼:「有事隨時聯係我們。」

    小花舉著槍,沒有去接,眼裏沒有任何溫度:「你什麽意思?」

    一邊的蘇仰補充道:「你幫了我們一次,這算是還禮。」

    小花無力地扯了扯嘴角,直視著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知道的,那些粉末是你故意留下的。」如果隻有他的餐盤上有白色的粉末,可以理解為下藥的人不小心或者是手抖了,但是當他們四個人的餐盤上都有,就不能用巧合來解釋了。小花故意這樣做,為的就是提醒他們早餐裏有東西。

    蘇仰向前走了一步,走廊上的燈光似乎也柔和了起來,他說:「雖然不知道你有什麽苦衷,暫時不願意說也沒關係。既然現在監控已經關了,你也沒必要用槍指著我們,等你以後願意說了,隨時可以打這個電話聯係我們。」

    小花臉上一片冷意,但是舉著槍的手卻緩緩放了下來,她低垂著眼瞼,沒再說話,由得四人從她身邊經過。

    蘇仰他們漸漸走遠,忽然,小花清冷的聲音響起:「四點前迴來,別坐電梯,正門也有人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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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雪誠轉過身,本來想說句謝謝,卻意外對上小花空洞的眼神,話語一時被這絕望透頂的目光給堵住了,兩個字生生哽在喉頭。

    走廊一片寂靜,小花將顫抖的雙手藏在身後,露出一個慘淡的笑:「我叫趙雅花。」

    孟雪誠眼神一定,問:「趙遠是您的?」

    小花仰起頭,強忍著淚光:「是我的父親。我知道方旭已經死了,也猜到你們來這邊的原因。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們,向陽福利院背後的勢力,不是普通人可以撼動的。」

    她的父親因為調查向陽福利院而失蹤,至今毫無音訊,連屍體都沒有找到。從小到大,她見到父親的次數寥寥可數,更不能像別人的家庭一樣,周末外出聚會,一起逛遊樂場。趙遠甚至從不允許她在向朋友提起自己父親的名字,就連遞給學校的監護人列表上,也沒有趙遠的名字。

    直到趙遠失蹤了,她才發現,她竟然無法從自己的生活裏找出任何一點趙遠存在過的痕跡,除了她的出生紙以外,一個趙遠的名字都沒有。

    她很想告訴別人,她的父親是一位緝毒警,抓了很多壞人,有過很多功勳。

    可她不能。

    ……

    四人從後門離開酒店,他們繞開大門,途中傅文葉踮起腳,伸長脖子不斷往正門方向看去。發現幾個穿著便服的人一直在酒店門口來迴巡邏,這些人傅文葉十分眼熟,就在龍華市的警局裏見過。

    傅文葉搓了搓發冷的手臂:「我靠這群大西瓜,真的把我們當犯人看?」

    路上,孟雪誠撥了個電話給許靈:「學姐,身體好點沒?」

    許靈縮進被子裏,看了看門外站著的人,將自己聲線降到最低:「我沒事,你們的事情我聽說了,現在醫院裏來了好幾個警察。」

    衛哲迴頭,看見許靈鬼鬼祟祟縮在被窩裏,似乎有些不滿。他拿著削了皮的蘋果走向她:「在和誰打電話?醫生說你要好好休息,別經常接觸電子產品。」

    病房裏還有其他人,她決定隱瞞來電者的身份,自然地答道:「是小潔啦,她特地打來的。」許靈露出一個討好的笑,衛哲的眼神也漸漸柔和了起來:「你就別想耍機靈騙我了,現在是特殊時期,頻繁聯係的話對他們不好。」

    許靈撐起身子,在他臉上親了親:「知道了。」

    孟雪誠在電話那頭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草草問候了幾句便掛斷了。他歎了一口氣:「許靈那邊也有人盯著。」孟雪誠攔下一輛出租車,從手機裏翻出一個地址:「麻煩去向陽福利院,湖山區鳳凰街62號。」

    司機是個瘦弱的中年男子,聽見這話後他神色一緊,眼神有些閃爍,像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才勉強說了句可以。

    蘇仰從後視鏡中捕捉到司機的異樣,問:「這地方有什麽問題嗎?」

    司機搖了搖頭:「沒、沒什麽……」

    孟雪誠坐在司機隔壁,伸了伸腿,開始了莫名其妙的演講:「我國向來講究和諧平等自由,還有法律來保護每一個人。法律的作用是什麽你知道嗎?法律的作用不單隻是用來約束人類內心的魔鬼,因為意誌力足夠堅定的人,根本不需要這些有的沒的。法律的存在是用來提醒我們,時時刻刻提醒我們要做一個人。人和牲畜最大的區別就是我們擁有道德觀念,雖然每個人的道德觀念未必一致,還會隨著不同的環境而產生變化,所以這個世界的開始到結束,都沒有永恆絕對的好和壞、正確或錯誤。」

    司機大哥被他這一大段說辭弄得頭皮發麻、目眩耳鳴,他趁著孟雪誠換氣的間隙連忙問道:「你想說什麽?」

    孟雪誠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希望你可以當一迴好人,告訴我們這地方有什麽問題,因為有人等著我們救命。」

    司機大哥握緊方向盤,猛地踩了一下油門,在超速的邊緣瘋狂試探。

    不過隻是一瞬的事情,他從孟雪誠的小作文裏麵多少也聽出來他們的身份,不敢貿然飆車。司機大哥一顆心高高懸起,幹啞的嗓子像是被開水灼傷一樣:「這地兒才不是什麽福利院,虐兒院還差不多!」

    孟雪誠:「怎麽說?」

    司機大哥咬著牙,沉重地說:「好幾次了,我從這福利院裏接過好幾個渾身是傷的孩子去醫院,一次兩次是意外,多了就解釋不通了。」

    孟雪誠繼續問:「去哪家醫院?」

    「龍輝醫院,都是去那兒的。」

    孟雪誠試探性地問:「沒人報警嗎?」

    司機大哥聞言,額上的青筋蹦出好幾道,突突跳著:「有啊!可有用嗎?一個部門把事情推給另外一個部門,另外一個部門說不歸他們管,你說這樣能指望這樣的人嗎?有一迴事情鬧大了,一周後才連夜成立專案組,結果半年過去了,啥都沒查出來。」他掃了一眼後視鏡,車裏幾個人每一個都氣宇不凡,從言行舉止間就能看出來他們不是一般人。當出租車司機的,什麽人沒見過?時間久了,他可以憑著氣質去判斷一個乘客的身份。

    「你們是電視上麵那些很厲害的什麽、什麽fbi嗎?」司機說得雲淡風輕的,但是話語末處微微上挑的語調,出賣了他帶著期盼的內心。

    孟雪誠坦然迴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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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機自嘲地笑笑,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孟雪誠用拇指抵著自己的太陽穴揉了揉,誠心道:「隻是部門不一樣,我們也會努力的。」

    努力這個詞遍地都是,在當今社會也變得越來越廉價。考試考砸了,會說下次努力。工作業績不理想,也會說下次努力。一個當紅的明星偶像,努力可以成為一個標簽,更好地讓粉絲去推廣他。漸漸地,努力變成一種自我安慰,毫無實際作用,隻是讓自己看上去冠冕堂皇一點罷了。

    但是司機大哥卻從他話語行間,聽出了一份堅定。至少讓別人知道,這值得被期待。

    他們下車後,司機還給他們留了個電話號碼,說以後需要打車,保證隨叫隨到,絕對安全。

    傅文葉抱拳道:「隊長,你不去做傳銷簡直是浪費人才!」

    孟雪誠弓起手指準備敲一下傅文葉的腦瓜子,隻是礙於江玄青一直擋在他們中間,遲遲未能找到下手的機會。他垂下雙手,冷靜地說:「那將是警界的一大損失。」

    向陽福利院的選址非常好,背山麵海,遠離喧囂的城市和大馬路,鳥語花香,從正門可以看見院內種植的一大片向日葵,這點和他們的名字倒是挺配的。

    蘇仰率先邁開腳步:「走吧,進去看看。」

    他按了按門鈴,不到一分鍾,有一位穿著長裙盤著長發的婦人出來開門。盡管她的表情控製得很好,可眼裏依然有些藏不住的驚訝——她在這裏幹活十多年,從未沒見過四個男人同時過來。

    她抑製著在腦海裏膨脹開的思維,和藹地笑著:「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到你們?」

    除了蘇仰以外,剩下三個人都有些不自然,畢竟他們沒有拜訪福利院的經曆,這種場麵活兒自然而然交到了蘇仰手上。

    「我想了解一下領養兒童的手續和需要注意的地方。」蘇仰溫文有禮,即使現在場麵一度十分微妙,他依舊保持著謹慎、端正的態度,將這話說得無比流利,絲毫沒有尷尬或者不自然。

    蘇仰看出了婦人的猶豫,隨手把孟雪誠攬了過來,給了他一個猝不及防的擁抱。

    孟雪誠隻來得及感受到那溫熱的手臂緊緊地纏了一下他的肩膀,一觸即分,然後緩緩朝下,環著他的腰:「我們是同性戀人,在國外領了證,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孟雪誠:「???」

    江玄青:「……」

    傅文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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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看文也要開心呀~明天會開下一卷,真的很抱歉,拖了很久的感情線會在下一卷高速發展的(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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