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琝站在嬰兒床邊,看著裏邊唿唿大睡的莉莉婭,想伸手碰一碰卻有些不敢,莉莉婭太小了,她的頭比崔琝一個拳頭都大不了多少。他伸出手,非常小心地碰了碰莉莉婭的小手,手真小,他想著,怕刺激到她,飛快地縮迴來,抬頭看了看亨利和莎莉,看他們帶著鼓勵又覺得好笑的眼神,他又伸出了手,非常輕地碰了碰莉莉婭的小手,他將小手托在了掌心。莉莉婭在睡夢中似乎是感覺到了,她歪著頭晃了晃手,咂咂嘴又睡過去了。

    “你看起來很生手,”亨利好笑地說道,他搭上了崔琝的肩拖著他離開房間:“好了,讓莉莉婭好好地睡一覺,我們還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談。”

    客廳裏莎莉遞給了他一杯加冰威士忌,問他“要不要看莉莉婭的照片?”

    崔琝依舊混亂中,聽莎莉說有照片,他點了頭,然後他看到了莉莉婭短短幾個月的人生。從皺巴巴地小老頭似地一團長成如今粉嫩圓潤地一團,這種變化很神奇。多數時候她是睡著的,照片記錄了她各種睡姿,偶爾她睜開眼睛開心地笑,崔琝發現她的眼睛是異色的。

    “她生了病,”亨利說得有點沉重:“我們需要你的基因來治療她。”意外總是伴隨著猝不及防與出人意料,莉莉婭的出生並不健康,薇妮在懷孕初期並沒有發覺小生命的存在,她一如既往地工作娛樂,並沒有謹慎地對待自己的身體,這種意外導致了莉莉婭天生地基因缺陷。虹膜異色症,她的眼睛看起來很美,然而這對她而言意味著致盲失聰的可能。不幸中的萬幸大概是這種缺陷可治療,雖然這可能需要數年的時間,雖然基因技術治療價格昂貴,雖然治療結束後的療養護理有著一大串麻煩,但是誰都沒有想過放棄。

    崔琝同意了治療,隻是他提出他要帶走莉莉婭。

    “我相信這隻是一個笑話,”亨利笑著說,拍了拍崔琝的肩,繼而問起崔琝什麽時候有空,他們需要盡快地去做一個基因檢測看看適應性,之後他完全不給崔琝說話的可能。

    “薇妮……”在亨利的喋喋不休中崔琝終於找到了機會開口,他提起薇妮,從開始到現在她一直都沒有出現,疑惑壓在心裏這時候他忍不住問出口。

    “她還在醫院做產後恢複,”莎莉開了口。因為一個意外的孩子薇妮也是麻煩多多,她的工作泡了湯,她的曝光率大大降低,如果不幸被狗仔們抓到,她的形象會大崩盤……雖然亨利和莎莉非常想把這孩子留下,不過後續的麻煩似乎無窮無盡。

    “把孩子給你?想都別想!”麻煩?或許有麻煩,但是亨利一點兒都不介意,對於崔琝的要求他表現出不可商量的態度,堅決地反對將孩子交給他。

    “我需要和薇妮談談,”亨利的態度很強硬,崔琝亦是,心下打定了主意,對於這個孩子他不會鬆手。亨利不同意?隻需要和薇妮達成協議就行,崔琝已經放棄了和亨利協商。

    “薇妮當然不會同意,”亨利攤著手拒絕了他的請求:“莉莉婭還這麽小,她需要母親!”

    “你明白的,莉莉婭還太小,她還需要母親的喂養,”莎莉補充道。

    “哦!真遺憾,你可沒有母乳,”亨利裝模作樣一臉遺憾地拍拍他肩:“不用擔心,我們會允許你定期來看莉莉婭的。”

    崔琝受到會心一擊,第一輪敗退,他想他需要冷靜冷靜再想想辦法。

    走出瑟韋爾豪宅的時候他的腦袋還是混亂的,事情來得太突然,他至今都沒有好好地理清楚,和亨利的一番爭論隻堅持了一點,他要這個孩子。恍恍惚惚地坐上出租車,聽出租車司機催促了三遍問他要到哪去,崔琝一激靈這才想起一件事,從頭到尾,無論是亨利還是莎莉都沒有提出“結婚”這件事。

    “你有了一個孩子?!你想養她?!”威爾遜瞪大了眼睛重複了三遍,他終於確信他沒有聽錯,當初隱隱約約的猜想成了真,他覺得他並不是那麽地驚訝,雖然他失手打翻了自己的咖啡。

    “我想你需要一個律師,但願丹尼爾現在有空!”威爾遜翻找著他那刀名片,說個不停:“或許你還需要一個遺傳諮詢師,keeley,虹膜異色症並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很多人除了眼睛顏色不一樣和正常的人完全沒有區別,或許這隻是一個小小的不幸的概率,遺傳諮詢師會告訴你該怎樣做準備……”

    “我明白,威爾,我隻是有些混亂,”崔琝捧著他那杯熱咖啡思考:“或許我應該和薇妮登記結婚?”

    在美國生娃不結婚的人多了去了,未婚生子也不見得會讓人有偏見,東西方觀念不同,這時候後知後覺地想起來“結婚”這事的崔琝就遭到了威爾遜的強烈反對。

    “oh!no!”他誇張地大叫了一聲:“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東方人是怎麽想的,但如果你不喜歡她,和她結婚簡直是折磨!”曾經離婚兩次才找到真愛的威爾遜用自己杯具的曆史告訴他,不要勉強自己。

    崔琝沒接話,想到“結婚”僅僅是因為有了孩子,在東方奉子成婚從來是逼婚的高成功率手段,不過在美國,這裏的人似乎不怎麽將孩子與家庭聯係上。未婚先孕人數不斷上升,離婚率也不斷上升,這些事在這裏顯得平常,亨利和莎莉就沒想過讓薇妮結婚,選擇是自己的,何必勉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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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不結婚就麵臨著另一個問題,孩子誰養。

    “一般來說,這麽小的孩子判給母親那方的幾率很大,”丹尼爾律師抬了抬他的眼鏡分析道:“如果上法庭你沒有任何優勢,我建議私下解決,而且你不想把這事鬧大,不是嗎?”

    崔琝確實無意鬧大,經過法律程序不僅成功率低還會有陪審團參與,作為明星他一點兒都不想將這事鬧得滿城風雨。

    “或許你可以見一見薇妮,說不定有意外收獲,”威爾遜提出了個建議,然而他並沒有說有什麽可能。

    基因檢測的通知下來得很快,在預約後的第三天,檢測機構就打來了電話詢問時間,崔琝約了第二天。一個全套的詳細檢測很費時間,結果會在一個月後出來,這段時間隻能等待。這期間崔琝去見了一次薇妮,亨利和莎莉似乎並不想告訴他薇妮在哪裏,還是威爾遜費心費力地幫忙終於找到了薇妮的所在地,一個私人的保密措施良好的高級醫院。

    “既然孩子在瑟韋爾家裏,薇妮一定就在附近,”威爾遜頗有成就感地將他得到的地址給崔琝:“隻有這家醫院了,你可以預約探望。”

    崔琝費了點時間才見到薇妮,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好,精神上的緊繃讓她陷入了焦躁狀態,崔琝想他大概明白了為什麽亨利和莎莉不想讓他和薇妮見麵,她這樣的狀態根本就不能撫養孩子,事實上,除了每天的喂奶時間,莉莉婭一直在亨利和莎莉身旁。

    “薇妮出現了產後抑鬱症狀,”走在病房走廊上時,引路的護士就介紹了一些情況提醒他到時候請注意說話。崔琝知道什麽是抑鬱症,而當他看見薇妮的狀態“我要帶走莉莉婭”這句話就沒辦法直接地說出口,或許他需要迂迴一點的辦法。

    “所以呢?”威爾遜八卦心爆棚地等著他下文。

    “下次再討論莉莉婭的歸屬問題,”崔琝搖了搖頭,準備著《生命》的開拍。

    威爾遜對他攤了攤手,逮著機會問他要不要出演商業片:“keeley,你知道的,基因治療的費用非常昂貴,你該好好養家了。”威爾遜拍拍他肩表示如果他願意他會幫他物色好的本子。

    崔琝沉默了一會兒,這一次他沒有拒絕。

    《生命》的開拍先從結尾開始,溫德漫步在鄉村小道上,時而駐足嗅花時而駐足看天,一派悠然,幾個學生奔跑而過,歡快地叫一聲“溫德老師”,整個畫麵充滿著恬然感。

    波波是個非常注重心理表現的導演,在這一幕開始前他就問崔琝的感想,當一切已成為過去,他希望崔琝能夠表現出溫德對生命的熱愛。

    “love,”波波用他那口略帶口音的英語強調道:“這時候的溫德對未來充滿著希望,他看到了一個美好的世界,你有這樣的感覺嗎?”

    崔琝眨了眨眼,他隻是想起了莉莉婭。這個世界上有了一個與他血脈相連的人,這個事實一點點地落到了實處,他至今仍沒有做父親的準備,但是每當想起那一個躺在嬰兒床裏小小地軟軟的人,心下像是觸及了最柔軟的那一處,整個人柔和起來溫暖起來。他笑了笑,淺淡的一絲笑容,像是春日暖陽,其實還是有的,他想,在這個世界上有了一個能讓他全心全意付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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