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琝不曾想到,初八的早上會見到小奶團子。她就這麽蹲在崔家院子門口,裹在一團粉色羽絨服中,看見崔琝眼淚串珠子似的流下來,扁扁嘴喊了一聲:“慕慕!”

    “慕慕!媽媽不要我了!”好多日子沒見到薑家母女崔琝也沒這麽在意,這時候見到奶團子才想起來上一次見薑阿姨是在茶館裏,也不知道“小三”事件最後鬧得怎樣。帶了奶團子進門先驚了一跳是玉春悠,拉過崔琝這才說起樓上的薑阿姨跳樓自殺的事情。

    “什麽?!”消息太驚人,崔琝也忍不住變了臉。

    “小孩子不知道,你也別多說!”玉春悠攘過崔琝給奶團子遞水果糖果。小三的事情哪能瞞得住區裏這群老太太,風言風語說多了最後把人逼得跳了樓,誰都有份罪惡感可誰都不願自己成了殺人兇手,唯有避而不談,說起來不過是可憐她年歲尚小的小女兒。

    這事還是大半年前的事情,當崔琝小孩子玉春悠一直沒跟他說,如今這麽猝不及防地說出來,崔琝也不知該做何表情。奶團子後來被她爸帶了迴去,五十多歲的老頭家裏還有妻子兒子,看這私生的小女兒顯然情緒複雜。工作丟了,名聲差了,情人自殺,家庭不睦,如今還要帶個七歲大的小娃娃,奶團子她親爸明顯又是老了一大截。奶團子什麽事都還不懂,唯有一樣知道,大家看她不一樣。小孩子想的最是單純,她依舊不知媽媽已經去世,爸爸家裏人都不喜歡她她就想著迴家,趁著人不注意自個兒給跑了出來,也虧她能找過來,家門口敲了一陣沒有人,下來坐到崔家院門旁就開始哭。

    也不知道奶團子家長的聯係方式和住址,崔琝暫且陪著奶團子一起玩。吃完飯玉春悠都會睡午覺,崔琝陪著奶團子看電視。他前年拍的《你好,達瑪》在兒童頻道重播,遙控板按過去,正巧是小酷可出場那幕,一看是自己崔琝手上一按迅速地將這頻道閃過去,奶團子抓著遙控板按迴來,還偏偏就要看這個。

    “這個不好看!”當年拍的時候不覺得,如今再看突然覺得羞恥度爆表,看奶團子還就認準這劇,崔琝拿著糖果誘她:“我們看其他的好不好?”

    “不要,我要看慕慕!”奶團子隻搖頭,轉過頭看他眼睛裏亮晶晶,好似有跟尾巴在搖:“慕慕好看!”

    直白得讓崔琝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他現在是看不上自己兩年前在兒童劇裏的表演,見奶團子堅持要看這個,也不和她爭,幹脆歪在沙發上專注投喂。奶團子已經到了換牙年紀,上邊的門牙剛長出一半,咬了個夏威夷果直說牙疼。崔琝子自個兒換牙是早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奶團子說牙疼他也沒反應過來,看奶團子嘴巴裏有血給唬了一大跳,乍一下子還以為她哪裏受傷了。

    見崔琝問,奶團子張大嘴直喊疼,剛哭過的兔子眼裏又流了珍珠串子,崔琝給她哭得一陣頭疼,伸出手指動了動她那鬆動的牙:“這裏疼?”

    “慕慕,吹吹!媽媽吹吹痛痛飛走了!”疼起來這孩子就叫媽媽,崔琝給她哭得沒辦法,就連睡著的玉春悠也給吵醒了過來問他怎麽了。

    “哎呦,這是換牙了,把牙齒拔了就好了,”玉春悠一看就明白,翻著抽屜要找線:“裏麵都見新牙了,舊牙一定要拔掉要不然新牙長得不整齊不好看了。”

    孩子還小玉春悠拔得小心,用線栓了奶團子的牙動手試了幾下,可惜她一動奶團子就喊疼,跟魔音穿耳似的,哭得崔琝頭一漲一漲的。

    “我來試試,”看奶奶試了幾次都脫線,牙齒還好好地駐在原地,崔琝直接動了手,伸出兩根手指將她那顆鬆動的門牙一捏,趁著奶團子沒反應過來迅速拔起。

    “哇!!”牙齒被拔觸到了神經,奶團子疼得大叫,淚水盈盈看崔琝就跟看壞人似的,“嗷嗚”一聲直接咬了他手,崔琝被咬得一痛,想推她結果被奶奶拍迴來。

    “怎麽能用手拔呢?”看孫子亂搞一通,玉春悠狠拍了他一記趕緊看奶團子:“萌萌乖!讓奶奶看看牙齒怎麽樣了?哎呦,不哭不哭!”

    “慕慕歪人!歪人!”又少了顆門牙這迴說話都不清楚,一邊哭著還一邊打崔琝。

    小孩子人小沒什麽力氣,跟貓撓似的,崔琝挨了幾下隨她鬧,手裏還拿著那顆門牙問奶奶“扔哪兒?”他記得他小時候換牙宮裏的嬤嬤會把他的牙齒扔到屋頂上,可如今扔屋頂難度太高,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習俗。

    “換下的牙齒要藏起來嘞!”玉春悠還真從抽屜裏拿出一棕紅色小木盒來,裏邊是淺藍色黑線條手帕,打開手帕居然還包裹著幾顆牙齒,崔琝看得愣眼。

    “這可是你小時候換下來的牙齒!”當年換牙的事情崔琝哪還能記得,隱隱約約是好像有這印象,隻是後來全給車禍的事情蓋了去了,這迴突然發現奶奶還藏著他當年換下來的門牙和側牙,崔琝別提多詫異了。

    玉春悠將小奶團換下來的牙洗了,另找了塊淺棕色手帕包起來,原先是想讓她帶迴去給家長好好藏起來,後來想想奶團子她家的情況,幹脆一並收到自家孫子藏牙的盒子裏。看玉春悠動作,奶團子覺得有趣,伸手想抓抓,看她都勾到了藍手帕,崔琝趕緊將人抱開。結果這孩子還記著崔琝拔她牙的仇,張嘴又去啃他手。

    “你狗嗎?”崔琝趕緊將手藏起來,奶團子以為崔琝在跟她玩,撲過來要咬他的手,七歲的孩子有四十多斤,哪裏還是兩年前的重量,崔琝給她撲得一倒,兩個人摔成一團。

    “阿琝你在幹嘛呢?怎麽能這麽玩!地上涼,趕緊起來!”大孩子帶小孩子,玉春悠一看以為是自家孫子弄的,還說了他幾句。

    “不是我!”有人當墊子,奶團子玩得歡快,就連原本趴空調下的黑奎都來了精神,“汪汪”叫著撲過來,可憐崔琝被一人一狗壓在底下起不來,伸出一隻手還要向奶奶解釋真不是他故意的。

    “你們要玩去沙發上玩,別著涼了!”玉春悠樂得看兩個小孩子一起鬧,給他們熱了個蘋果,切開還給插上了牙簽。自從知道拍戲辛苦後,玉春悠在家做的食物特別講究,演員都是一群生活不規律的人,即便是小孩子在那個大環境下也沒什麽特殊待遇,聽說很多演員都有胃病,玉春悠就擔心崔琝飲食不規律,助理和經紀人畢竟不是親人,總有顧不著的時候。她沒法跟著孫子一起去片場,隻能孫子在家的時候想辦法。崔琝在家的時候她是怎麽養胃怎麽來,去拍戲更是種種叮囑,就怕他年紀小顧不著自己整得以後一大堆毛病。冬天天冷,吃冷的涼的傷脾傷胃,能熱的食物玉春悠都給崔琝熱過再吃,一個蘋果她要在熱水裏浸過一迴再切開,崔琝倒是隨意,耐不住奶奶東嘮叨西嘮叨,在家還矜持著做個樣子,在外一概隨大流。然而說起來,卻是瞞得緊,怎麽都不願讓奶奶知道。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奶團子的家裏人終於找過來了。大冬天小區裏沒有乘涼的人,奶團子他爸轉了一圈敲響了崔家的院子門,還正巧,奶團子就在這家。奶團子她親爸崔琝之前在茶館裏遠遠地見過一眼,猶記得當時他養尊處優的氣度,如今再見簡直是另一個人,人瘦得跟骨架子似的,五十多歲的人一頭白發看著跟七八十歲差不多,和奶團子站一起不像父女倒像是祖孫倆。

    見了麵也沒什麽話說,奶團子她媽自殺的事情鄰居間都知道,真說起來這男人才是罪魁禍首,看那小女兒在這家玩得高興,他也就點點頭道了一聲謝,牽了女兒的手要帶她迴家。

    “我要找媽媽!媽媽!”見了父親的麵奶團子又哭起來,被帶出屋子嘴裏依舊喊著媽媽,當初她們母女就住二樓,薑阿姨養的草木都還置在外頭,沒人澆水早已枯黃一片,堆了雪,眼見得一片枯枝敗葉。奶團子被父親拉著帶出了門,抬頭見著了熟悉的陽台,尚以為媽媽還在屋子裏,對著二樓的陽台窗戶就大喊,“媽媽!媽媽!”一聲聲好似剮到了人心裏。敞亮的童音穿透一院子寂靜,陡然間碎了冬日的暖意,新年的喜氣一下子散了去,聽著小孩子的哭喊,在場得幾個人平白地滲出一股寒氣來。

    “作孽!”奶團子到底是被帶走了,玉春悠搖搖頭歎了一聲,之後對這事絕口不提。

    說不好也不好說,崔琝收拾了一桌堅果硬糖,換了電視頻道。春節聯歡晚會依舊在重播,幾個耳熟能詳歌手還在唱著“團團圓圓,迴家看看”,鏡頭轉到觀眾席上,所有人都是一片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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