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爾從記事起, 就知道自己不是廖家的孩子。

    這一點,廖文和施瓊從未隱瞞過她。

    因為廖文和施瓊坦然且從不偏心的態度, 阿黛爾從未感受到自己在這個家裏是特別的存在, 她把廖文和施瓊視為了真正的親人,但她心裏知道,自己跟廖家的這些人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後來有一天, 阿黛爾發現了一個讓她震驚的秘密, 這個秘密的發現,讓她在麵對廖文和施瓊的時候反而有些閃爍心虛起來。

    有一年她陪同父親去體檢, 無意間看到了父親的血檢報告上麵顯示為o型血, 但她卻記得, 小鈴鐺的血型是ab型, 那一年, 她剛剛學到生物遺傳那一章, 對於顯性基因隱性基因包括血型遺傳的內容記憶十分深刻,所以她很清楚地知道,小鈴鐺也不是父親的親生孩子。

    一開始阿黛爾以為父親並不清楚這件事, 她在發現這個秘密之後格外忐忑, 小心翼翼生怕這個秘密會暴露出來, 以至於那一段時間一直輾轉反側心緒難安, 後來也許是被父親看出了問題, 在兩個人私底下經過一番交談之後, 阿黛爾才終於沒能忍住, 將她發現的這個秘密透露了出來。

    她說出來,是不希望父親被瞞在鼓裏,不希望父親被小鈴鐺的生母的謊言欺騙一輩子, 但她同樣的也不希望小鈴鐺在這個事上受到傷害。

    但讓阿黛爾沒有想到的是, 她以為她把這個秘密說出來之後,父親會露出驚訝或者錯愕的表情,沒想到父親聽完了之後卻隻是微微一笑,就像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一般從容又淡然。

    “血緣並不能決定什麽,因為不管是你還是小鈴鐺,我都當成我最愛的孩子,都是我真正的親人。”

    阿黛爾聽到父親如是說。

    在那一刻,阿黛爾淚流滿麵,她明白,自己真正找到了她的親人和歸屬,前塵種種都如過眼煙雲,那些愛與恨,都被她忘卻,她就是廖家的孩子,和小鈴鐺沒什麽不同。

    ……

    阿黛爾37歲這一年,在小鈴鐺結婚生子甚至孩子都已經快上高中了,她終於遇到了屬於她的真命天子,結婚前一天,父親將一個盒子交到了她的手裏,在那個盒子裏,有幾枚立功勳章,一隻玉鐲子,還有一個寫著墓園的地址。

    “她是在去往金三角臥底的第五年暴露的,死在了毒梟的搶下,沒能帶迴她的骸骨,因為身份特殊,隻能在普通墓園裏麵立了一個衣冠塚。”

    “按照她的要求,迴了峨眉山,那是她最想迴去的地方,這個玉鐲子,是她媽傳給她的,她說要在你結婚的時候傳給你。”

    阿黛爾沒有說話,眼眶通紅地抱緊了這隻盒子,良久,把玉鐲子顫顫巍巍地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廖玲出生在海邊,從小就對海裏的一切感興趣。

    但她的命不好,生出來沒兩年,媽媽就扔下她跑了,爸爸總是對她非打即罵,後來更是對她各種拳打腳踢,她雖然年紀小,但是那會兒其實已經有記憶了,對於這些挨打的經曆,每一次都記憶猶新。

    每次挨打的時候,她都會蜷縮著身體,躲在陰暗角落裏偷偷地哭。

    她記得奶奶給她講的一個故事。

    大海裏生長著一種大鯨魚,誰要是能騎到大鯨魚的背上,就能成為大鯨魚的主人,大鯨魚能變成保鏢,保護自己的主人不被壞人傷害,還能帶著主人去往海底世界。

    所以,她多想要擁有一條大鯨魚啊,這樣她就能再也不被打,還能離開家去海底世界生活了。

    後來有一天,她那個總是對著她暴力毆打的爸爸,忽然把她從大伯家接迴了漁村,不但給她做各種好吃的飯菜,給她買漂亮的裙子和玩具,還帶著她趕海,會小心翼翼地親吻她的額頭叫她寶寶,甚至有一天真的領著一條大鯨魚來到了她的身邊,帶著她在海底暢遊。

    那時候,她就知道,這個爸爸不是那個打她的壞爸爸,而是大鯨魚變出來的好爸爸,是她對著大海求來的保鏢爸爸。

    她喜歡這個爸爸,奶奶和大伯喜歡這個爸爸,琪琪和帥帥也喜歡這個爸爸,所有人都喜歡這個爸爸。

    所以這個秘密,她將永遠埋在心底,她誰也不告訴。

    ……

    自從小鈴鐺和阿黛爾上小學後,兩個人就再不像幼兒園那會兒那麽自由了,再也不能纏著爸爸時不時地帶著她們倆出海,所以到了暑假,兩個在帝都關了一整年的小朋友,再也按捺不住,終於是在各種軟磨硬泡之下,把爸爸給磨得鬆了口,帶著她們倆迴到了南浦小漁村。

    兩個小丫頭就跟放出籠的馬一樣,一到村裏就撒野狂奔,還不等退潮就在海邊焦急等待著,恨不得立馬就下海,抓螃蟹撿貝殼掏蝦洞,把這邊的趕海漁民的習慣給學了個十成十。

    一個星期趕七天海還不夠,兩個小丫頭還要爸爸帶著出海,去遠海垂釣甚至要去海上看日出日落,於是一整個夏天下來,兩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被海風一吹,太陽一曬,立馬就變得跟黑炭一樣,然後爸爸還不等迴去,就會被媽媽還有奶奶數落,隻兩個小家夥躲在一邊悄悄用眼神對視,捂著嘴跟小狐狸一樣偷笑。

    當然,每個夏天必然要有的節目,就是跟大鯨魚阿金玩耍,也許是弄清楚了規律,每年到了那個時候,阿金總會在固定的時間段出現在他們出海垂釣的漁船附近徘徊,唱歌旋轉跳躍噴水,陪她們遊玩一段時間之後才會離開。

    後來有一年,在兩個小丫頭三年級的暑假的那一年,再見到阿金的時候,那個大家夥的身後,忽然多了一個跟它一樣胖墩墩的大家夥,兩條抹香鯨形影不離十分親昵,小丫頭們還不懂,以為那是阿金的朋友或者是爸爸媽媽,但是爸爸卻告訴她們:

    阿金長大了,它有了自己的伴侶了,那個是它的媳婦兒。

    兩個小丫頭們很是震驚,但同時又為阿金感到高興,隻是再後來,阿金就很少來了,一年一年又一年,等到孩子們都小學畢業了,她們再也沒有見到過阿金的身影。

    一直到孩子們高中畢業,爸爸帶著孩子們再次出海旅行,在另一片海域,她們意外與阿金重逢,那時候,阿金的身後,除了它的媳婦兒,還多了好幾條小抹香鯨的身影。

    “真好啊,爸爸,阿金有孩子了!”孩子們伸出手做喇叭狀,對著海中自由翱翔的阿金殷切唿喚,熱烈歡唿,而阿金在海裏搖頭擺尾,噴出高高的水柱,看起來活得非常愜意。

    是啊,真好,大海還是那麽藍,這片海,蘊藏著許多秘密,有很多看得見看不見的手,在無形地保護著它,也許沒了這個傳奇故事,仍然還有另外的故事會持續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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