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姐別來無恙?”坐著的人起身對她行禮,正是廣南西路招討使梁起興之子梁泰。


    旁邊站著的人馬兮彤也認識,姓許名岩,是梁起興的親信和保鏢,上迴梁家父子來定親時,許岩也是隨從之一。


    歐南喜道:“馬小姐,梁公子奉梁大人之命前來共商大事。梁公子聽說你也在這裏就想一見。你和梁公子應當早就認識了。”


    馬兮彤定了定神,拱手迴禮道:“是,歐將軍。梁公子曾隨父到吳興吳大人的島上。我和梁公子在那裏見過。”


    梁泰對馬兮彤微微一笑:“馬大人一直很為小姐擔心,希望小姐能早日迴去。”


    歐南喜眉頭微皺:“馬小姐在這裏很安全。本將軍讓她教習寨中軍士的槍法,又不用去打仗。請馬大人放心便是。”


    馬兮彤心想,難怪歐南喜幾次三番拒絕她帶兵的要求,原來是真的是怕馬南寶責怪。


    “謝歐將軍。“梁泰又對歐南喜行了一禮,”這下小可就放心了。我迴去一定如實稟告家父和馬大人。”


    歐南喜道:“不用謝。馬小姐既然到了這裏,保護她周全乃本將軍應盡之責。待局勢穩定,準備周全後,隻要小姐願意,本將軍會親自護送小姐迴家,順便也拜訪一下吳大人和馬大人。”


    他接著又對梁泰一笑:“梁公子既然與馬小姐久未謀麵,一定有許多話可說。本將軍公務繁忙,就先失陪了。“


    說罷,便和許岩一起離開了帳篷。


    帳中隻剩下馬兮彤和梁泰二人,馬兮彤臉上一時有點尷尬。梁泰請她坐下。


    兩人麵對麵坐好,馬兮彤略低著頭,隻聽梁泰道:”兮彤,你自作主張離開井澳,我不怪你......此事家父也有些操之過急。他一心隻想兩家盡快結成親家,進一步聯合兩家力量,共同匡扶宋室,卻未想婚姻之事雖是父母之命,但也應考慮子女意願。馬大人也想你我兩家成秦晉之好,以圖大事,但也忽略了兮彤你並非尋常深閨千金,一味強令,實在遺憾......


    兮彤,我的心意未變。我可以等你......噢,對了,那個毛道一在什麽地方?他怎麽沒和你在一起?“


    見馬兮彤低著頭沉默不語,梁泰又道:”兮彤,你不想說也無妨,反正我一時間不會離開此地。我們以後可以慢慢聊。隻要你我相處久了。你會知道我的好處。“


    馬兮彤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說:”多謝梁公子還記得我。我沒什麽話要說,我想走了。“


    梁泰也不挽留,親自送馬兮彤出了帳篷。


    馬兮彤迴到自己的帳篷裏,珂兒見她神色有異,忙問怎麽迴事。馬兮彤嘴唇一扁:”梁泰來了。“


    珂兒嚇得渾身一哆嗦。”怎麽,他是來抓小姐的麽?“


    馬兮彤搖搖頭說:”不是。他隻是奉梁大人之命來聯絡歐將軍,偶然聽說我在這裏。“


    珂兒長出了一口氣,輕拍前胸道:”謝天謝地,嚇死我了。那他幾時走?“


    馬兮彤說:”梁公子應是來這裏商議大事,一時半會不會走。“


    珂兒抿嘴道:”我隻盼他越早走越好。“


    馬兮彤問:“為什麽?”


    珂兒道:“我看他就不象好人。”


    馬兮彤嘴角一撇,微笑著說:“你就看見過他一次,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怎麽,小姐你不是這麽想的?”珂兒眼睛睜大,“小姐要是認為他還不錯,為何當初死也不肯嫁他?”


    馬兮彤想了想說:“一來,我那時怨恨爹爹問也不問我,就拿我去配人。二來,我聽說他家裏不但有通房丫頭,還早就有了個妾室,我不樂意。”


    珂兒不由心裏開始發慌。“那小姐的意思?”


    馬兮彤談談地說:“讓我再看看梁公子的為人吧。”


    珂兒聽出小姐對梁泰又不那麽反感了,慌忙又說:“他又是通房又是小妾的,一定好色如命,小姐就不怕......”


    “男人哪有不好色的。”馬兮彤打斷了珂兒,“梁公子出身世家......不用說世家子弟,就是一直口口聲聲心裏隻有神仙的,不一樣到處拈花惹草!“


    馬兮彤一提道一,這正中珂兒的心思。


    “小姐真的又想嫁給梁公子了?”珂兒緊張地看著馬兮彤,見她沒有答話,忍不住又道:“那道一怎麽辦?”


    馬兮彤瞪了珂兒一眼:“跟你說過不許再提那個淫道!”


    珂兒眼圈一紅,差點哭了出來。明明這迴又是小姐先提到的。


    馬兮彤見珂兒委屈的樣子,笑著攬住她說:“好了好了。我又沒說要嫁梁泰。你急什麽急。我知道你一心喜歡那個臭道士,可他卻是那樣的人,說什麽我也不能嫁給他......梁泰我也不嫁。我誰都不嫁!”


    珂兒小心翼翼地問:“小姐真的一輩子都不嫁人了?”


    “怎麽,你難道怕了?”馬兮彤臉上笑意更濃,“你是不是擔心我不嫁人,你也沒男人了?你這小壞蛋,心裏就想著男人,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說著,馬兮彤作勢要打。


    “沒有沒有。小姐饒命。”珂兒連聲討饒。


    馬兮彤扯住她又拍又撓,珂兒笑著不停躲閃,兩人當即鬧成一團。


    ......


    梨花這些天心情無比舒暢,象春天的小鳥,恨不能時時躍上枝頭放聲歌唱。


    連江口一戰立了大功,又在慶功會上被歐南喜當著所有頭目的麵誇獎。現在她已是整個大寨最耀眼的明星,走到哪裏都被追捧。更有傳言說歐南喜要升她的官,讓她指揮更多的人馬。梨花想著就高興,走起路來越來越有女將軍的氣概。相形之下,馬兮彤已經不值一提。


    梨花揚眉吐氣之餘對這狐狸精竟有些憐憫,畢竟自己本來是來找道一解除婚約的,卻為了和她較勁,假裝還要嫁給道一當大老婆,結果鬧到馬兮彤宣布和道一一刀兩斷。


    而且,一天前廣西招討使梁大人的公子梁泰前來祝賀歐南喜連江口大勝。梁公子來了後,寨中幾個頭目間忽然起了謠言,說馬兮彤是從父親那裏逃出來的,因為工部侍郎馬南寶馬大人要把女兒許配給梁公子,但是女兒不願意。


    幾個頭目悄悄說,梁公子這迴來說是道賀,其實是來把馬兮彤抓迴去成親的。梨花對於父母強行許婚自然是反感至極,因此對馬家小姐更多了幾分同情。


    不過,梨花心底裏隱約覺得梁公子這迴來應該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理由是隨梁公子來的還有梁大人的親信許岩。梁家大本營在離雷州海邊不遠的硇洲島。官軍對於硇洲島附近的雷州海岸一線曆來封鎖嚴密,兩人從硇洲島來這裏可是冒著相當的風險。


    果然到了傍晚,梨花的預感得到了證實。小校前來讓她立即去中軍大帳,說歐將軍有要事相商。


    一進大帳,梨花立即感到一股凝重的氣息撲麵而來。歐南喜,馬定國,陸保雙,徐直和另外幾個大頭目都在,包括豹突的統領薛毅。奇怪的是,與她同一級別的頭目卻一個也沒有。


    歐南喜示意梨花入座,然後掃視了一眼眾人,沉聲說道:“諸位想必已經知道,廣西招討使梁大人的公子到了寨中。他不光是前來祝賀我軍連江口大勝,而且送來一封梁大人的書信。”


    歐南喜說著,將桌上一封信朝眾人示意了一下,又繼續道:“梁大人在信中提議,他與廣東招討使吳興吳大人從南麵,我們從北麵,三家南北夾攻,一舉拿下廣州城。”


    眾人一聽,都不自覺地吸了口氣。


    如今在兩廣,隻有清遠的歐南喜,雷州的梁起興和岡州的吳興這三家成規模的義軍。要三家聯合行動,目標是廣東首府,明威將軍王守信的老巢廣州,這自然是決定性的大行動。


    歐南喜最後說:”請諸位來,既是商議梁大人的提議。諸位有何意見,不妨暢所欲言。“


    帳中一片沉默。


    半響,徐直首先開口道:”我軍剛剛舉幟,在整個清遠山區剛剛立足,當下目標應是攻克清遠縣城。直接去打廣州城,這恐怕操之過急。“


    幾個大頭目紛紛點頭同意他的看法。


    陸保雙這時說:”我軍打了連江口,又占了清遠大半山區,官軍必然料到,我軍下一步是打清遠縣城。如若我軍出敵不意,直取廣州城,或許反倒有奇效。......若是我們一家單獨行動,自是風險太大。可倘若此番三家能一起行動。王守信必然顧此失彼,難以應對。“


    馬定國聽了道:”陸兄弟,你想的是不錯。可就算我們打下了廣州城,趕跑了王守信。元軍必定馬上從江西福建等地調來大兵。到那時我們又如何應對?“


    幾位頭目交頭接耳了一陣,紛紛點頭。


    這時,歐南喜開口了:”關於打下廣州城之後如何,暫且不必過慮。諸位若是還不知道,我就告訴大家。福建剛剛傳來消息,黃華也反了。“


    梨花在下麵大吃一驚。黃華就是那個黃福的哥哥,去年在福建配合都元帥高興,鎮壓了陳大舉和許夫人的劊子手之一。


    黃華原本是許夫人的戰友,兩人互相配合,征戰多年。去年元廷收買了黃華,封了他個副元帥,他就成了元廷的走狗,當起攻打許夫人和陳大舉的馬前卒。許夫人和陳大舉失敗後,聽說黃華因此功勞當上了建寧府管軍總管,地位不在高興之下。


    黃華以福建海邊的鹽客起家,閩北閩東的山客也認黃華為首領,這是他手中實力的兩個支柱。黃華消滅許夫人後吞並了她的閩南山客。現在整個福建的山客和鹽客都聽命於黃華。


    他若真的造反,元廷能控製的隻有泉州,漳州,福州和建寧府等幾座重要城市,福建一半的實力就不歸元廷支配了,這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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