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恆迴去之後,隻告訴秦氏林璿留在了林莊,並把自己模仿林璿寫的信件奉上。

    秦氏看過之後,因林璿本就愛往林莊跑,她竟也信了。

    衛恆歎氣,雖不知道能瞞秦氏多久,但是能瞞一天也是好的。

    用完晚飯,衛恆便讓蘭生拿著令牌前往刺史刑渠所居之處,請他來一談。

    落日餘暉布滿天空,晚霞穿透窗子渲染了一室暖橙。

    衛恆倒了杯清水,看著手中的書簡,默默等待,約莫一頓飯的功夫,蘭生便自己迴來了。

    蘭生在門口猶豫了片刻,才喪著一張臉跪到衛恆旁邊,頭也不敢抬地道:“稟殿下,那帖子遞到刺史府不一會兒後,來人說刺史大人身體不適,無法起身覲見殿下。”

    他抬頭,小心地覷了眼衛恆,看他麵無表情,語氣帶了顫意:“那刺史老兒不守規矩,竟道若、若是殿下想見他,便要親自前往刺史府。”

    “嗬!”衛恆嗤笑一聲,冷然道:“他膽子倒是大,果真不把我放在眼中。”

    蘭生不敢說話,隻敢跪地不語。

    衛恆倒也不生氣,他心知自己的地位,他不過是一個被衛王驅逐到堯城郡的王子罷了,他沒有一絲實權,又不得衛王待見,手握一郡之兵的刑渠看不上他也是正常。

    衛恆稚嫩的臉上泛了絲柔和的笑意,眼中卻暗含戾氣,襯得他眼下那顆淚痣多了分肅殺意味。

    “他既不來,便罷了。”衛恆把竹簡闔上,垂目看向蘭生:“你再替我去辦件事。”

    蘭生本就對那刑渠的無禮心懷氣憤,同時又對自己辦事不力而羞愧。此時一聽衛恆的話,忙伏首道:“殿下盡管吩咐,奴定會全力去做。”

    “此事簡單。”衛恆站起身,他走到窗邊看著落日餘暉,心裏計算著阿璿的路程,半晌才道:“阿璿最是關心郡中百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恐人心不穩,所以我準備了些米糧,明日你帶著到各家各戶分一些。”

    蘭生摸不到頭腦:“殿下,如今正值戰中,米糧金貴,怎能分發給百姓?”

    衛恆轉身,霞光被他擋在身後:“以米糧安百姓之心,你帶的人送糧時需把前線戰爭光景說得越慘烈越好,最重要的是要同百姓和已經落戶的流民,好好說一說刑刺史不願出兵之事。”

    他是沒能力做什麽大事,但是他卻能以此離間刑渠和其部下的感情。

    刑渠的兵馬,有一部分是堯城郡本地人,這些本地入伍的官兵,眼看著自己家鄉就要淪陷,連群守一介文人都奔赴了前線,為了堯城郡的安危拚搏。

    他們堂堂七尺男兒,卻隻能留在郡中,毫無作為,若說他們心裏不怨刑渠,衛恆是不信的。

    就算他們不怨,按照衛地百姓淳樸的民風,他們家中的長輩對他們也是會抱怨的。

    衛恆想做的是離間堯城郡本地的官兵與刑渠,如果一次不夠就來第二次,次數多了,不怕他們沒有反刑渠的那天。

    *

    林璿連夜趕路,同她上路的都是林莊的莊稼漢以及幾個護衛,她不敢耽誤時間,不眠不休之下,不過兩天她就敢到了堯山。

    一行人把準備好的東西全背到山上,才敢休息。

    堯山離李縣很近了,近到隻需站在山頂,就可將半個李縣收入眼簾。林璿登高遠眺,隻能遠遠見到李縣周圍烏壓壓的一片,那裏應該就是清風寨夥同祈郡暴民的紮寨之地。

    營地逼近李縣,隻需其首領一聲令下便能攻克李縣。

    林璿心裏浮現一些心慌,要是火.藥久久造不出來,那他們隻有三千人,真的能夠以少勝多,抵擋住將近萬人的敵軍嗎?

    應該是不能的,敵軍都是餓匪以及饑困的百姓,他們是失去了理智的野獸,現在做的隻是想要從堯城郡撕下肉來,填飽自己的欲望。

    何蕭輕手輕腳的走到林璿身邊,突然拍了她的肩膀一下:“林小郎君!你在想什麽?”

    林璿被嚇了一跳,她壓著心裏的微怒轉頭,卻見何蕭笑嘻嘻的。

    何蕭就像是安樂世道裏十五六歲的郎君一般,不知憂愁,笑得沒心沒肺。

    她跟個半大孩子計較什麽,林璿平靜下來,笑道:“在想李縣之事。”

    何蕭眉頭一皺:“可想出了什麽,若是想不出,便先迴去吧,冬日山頂的北風冷死了。”

    風越發大,吹得他們二人衣袂飄飄,何蕭邊說邊打了個顫:“這風一路從堯城郡往李縣吹,在堯城郡時尚不覺得有這麽冷……”

    他絮絮叨叨,林璿聞言卻心裏一震,她一把揪住冷得打顫的何蕭,“你方才說什麽?”

    腕上被冰涼的手牢牢攥住,指甲刺入皮膚,讓何蕭猛然停了下來。

    眼前的林小郎君分明比他年幼許多,但她一雙清淩淩的眸子這樣嚴肅的看著自己,何蕭心裏就有些不自在。

    他結結巴巴的:“我說、我說天氣冷,林郎快迴吧。”

    “不是這個!”林璿打斷他,一字一句道:“你說的是風往李縣吹。”

    何蕭道:“對,如今是西北風,風向自是往李縣……”

    他未說完,林璿就匆匆往前走去。

    林璿越走,心裏越是慶幸,她之前怕把火藥配方記岔,所以除了要帶的硫磺、硝.石之外,一些像是常用的砒.霜、石灰、堿.砂等這些她都命人備下了一些。

    沒想到如今正好可以用得上。

    幸好何蕭提了一句風向,不然林璿都想不起還有火攻這一迴事。

    火攻在古代戰役中常見,但在更早的時候,打仗卻是單純冷兵器的碰撞。敵對雙方都守著虛假的道德仁義,不打有違正義之戰,甚至在戰前還要鳴鼓,或是下戰書告訴敵軍自己要開始進攻了。

    可是戰場上卻隻有生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林璿要用的,就是現在也很罕見的毒.火攻擊。

    如今已是冬季旱季,天幹物燥,花草樹木有的已經幹枯,隻要火一燃便著。縱然燒不起大夥,那些混合的毒物一燒,風能把它們吹到敵營就行。

    李縣人少,幾乎是所有人以為李縣隻能守城不出。若是他們夜襲,以毒風、毒火攻擊敵營,讓敵人不知不覺便已中毒,縱使他們想追,倒時也為之晚矣。

    何然聽著林璿興高采烈的說完,他才道:“這東西做是能做,隻是此物不祥,殺傷力極大,若是被人用去,隻怕生靈塗炭。”

    如今各國關係敏銳,甚至有的封國之間已經打了起來。戰爭,死得最多的永遠都是百姓,何然尚“非攻”,自是不喜這樣的東西。

    林璿卻道:“事權從急,若先生不肯幫我,那堯城郡百姓便要死了。”

    何然咬咬牙:“某沒說不幫。”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哪裏能按照他的意願來呢。

    比起製作火.藥,這毒火的配方很好配,不過一晚上,何然就配了出來,並且用幹燥的竹筒裝了起來。

    林璿不敢耽誤,讓人帶著這一批毒料往李縣縣丞府中趕。

    下山之後,不過半個時辰,林璿便到了縣城府門口。李縣全縣戒嚴,街上幾乎沒有行人。縣丞府門口守衛的是林知非親衛,那親衛見兩輛馬車突然停在門口,十分可疑,他正要拔劍上前,卻見那馬車裏鑽出個垂髫的小郎君。

    那小郎君抬頭,似是看見了熟人一般,雪玉可愛的麵上露出了盈盈笑靨:“我見過你,煩請你去稟告父親,便說不肖子林璿到了。”

    親衛驚呆了!他生怕自己產生了幻像,連忙用沒握劍的手揉了揉眼鏡,又細細向前看去。

    麵前的依然是自家笑盈盈的小郎君。

    親衛見了鬼一般,顧不得林璿,隻叫了一聲:“小郎君到了!”

    他急急忙忙的進了縣丞府邸,心裏又驚又怕,一門心思想要去稟告林知非。

    被他拋在身後的林璿,隻能在其餘親衛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自己快速地尋著那跑得飛快的身影,走進了縣丞府。

    林知非正同周汝凱以及縣丞中人愁眉不展的坐在廳中。

    他們已經同敵軍又過一次對壘,人數上的差距令軍心動搖,本就隻有三千兵,首次交鋒之後,便隻剩下不到兩千人了。

    幸好他們撤退得快,否則,這李縣現在恐怕已經易主了。

    正一籌莫展之時,那跑得飛快的親衛忙進門道:“稟郡公,小郎君來了!”

    談事之時有人貿然闖入,林知非斥責的話還沒說出,又突然聽到這話,他不禁怒道:“小郎君分明在堯城郡中,你胡說……”(什麽)。

    句尾在看到踏入廳中的人時,消失在唇齒間。

    林知非看著突然出現在這裏的林璿,心裏又驚又怒,他第一次朝林璿發這樣大的火:“逆子!你怎會在此?不是告訴你呆在堯城郡嗎?”

    周汝凱和其餘門客亦是忍不住站了起來,看向林璿。

    林知非胸口因氣憤而起伏,長久不能好好休息而導致他眼睛發紅,眼角處因操勞過度顯出些紋路。

    林璿卻看到他手臂被白紗布吊在身前,隱隱有些血跡。

    不顧林知非的責罵,林璿匆匆上前,焦急道:“父親受傷了?可否嚴重?”

    “你怎會在此?”林知非一把抓住林璿想要探查自己傷口的手,第一次覺得他這女郎就是來克他的。

    林璿看林知非焦急,心知他是關懷自己,便壓住心疼,嚴肅道:“孩兒來此,隻因為有了克敵之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每天都怕被發現是女扮男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梅子留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梅子留酸並收藏每天都怕被發現是女扮男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