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前一個月,嶽可圓有些心情沉重地對駱芷蘭說,我就要去做異鄉人了,先和一個男人開始短暫戀愛,然後結婚。


    駱芷蘭不明白,小圓何故要選擇一個不太熟悉的人,以結婚為目的地談戀愛?在她看來,愛情,還是應該有心動,有兩情相悅的。


    可是小圓說,那個男人是父母選的,人在部隊服役,是個收入穩定,厚道的本分人。如果不嫁他,自己的人生不知道還要經歷多少事,所以,不如在婚戀這件事上,少一些麻煩,多享一些福分吧。


    小圓又嘆息說,世上總有那麽一群人,不得不把愛情當成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而自己,不小心就被歸類到這個群裏。所以,此後別再跟我說愛情,愛情是個什麽東西?我窮其一生可能都隻是在夢裏想一想。


    駱芷蘭理解小圓,她的家庭一直以來都不□□定。多年前,她唯一的哥哥和父親一起出車,不小心掉下懸崖,最終哥哥離世,父親骨折。因為失去了唯一的兒子,父親從此後變得神情恍惚,意識不清,經常獨自一個人絮絮不已。


    小圓的姐姐們倒是都相繼出嫁了,但家境都不太好,無法幫襯家庭,她能夠讀得起大學,靠的就是父親和哥哥當年賺下來的錢。為了贍養父母,讓他們從此不再過困苦的生活,她決定嫁給一個收入穩定的軍官,這也是無奈之舉。


    曾經在大學裏說好的愛情,就這樣被小圓拋棄了。駱芷蘭很為她惋惜。小圓是個美麗的女孩,她長了一雙特別明亮的大眼睛。曾經有男生在背地裏說,如果遇上看不見月亮的日子,看著夜色中的嶽可圓,就等於是看到了月光。


    擁有月光一樣明亮眼睛的小圓,拋開了所有傾慕者,專心地投奔她的婚姻和她的未來了。畢業後很長一段時間,她沒有給駱芷蘭音信,以至於駱芷蘭有很多次要去她所在的那個城市看看,她究竟生活得怎樣了。可是駱芷蘭畢業後一直在尋找合適的工作。在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小圓選擇一個能給予自己物質生活條件的人,是個多麽明智的選擇。駱芷蘭所打工的那些企業,多半都是搖搖欲墜的國企,或百廢待興的私企。每個月能夠掙上300元錢,對她來說就是很可觀的了。與此同時,她還要把這部分錢拿出一半給父母,供弟弟妹妹們讀書之用。有時趕上哪位同學朋友結婚生子去隨禮,剩下的錢也花得一幹二淨。因而,駱芷蘭感覺每個月都缺錢。


    畢業第二年的冬天,雪下得特別頻,寒冷的日子裏,駱芷蘭覺得心情好沉重,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要過多久。正在這時,她接到了嶽可圓的電話。久別的人,終於可以通過電話說說話了,她本來很激動。可是小圓接下來說的事,卻讓她的心情更沉重了。


    小圓說,她的母親患肺癌晚期,命不久矣。作為女兒,她不想就這樣看著媽媽離去。她得幫助媽媽,得救她。但可惜的是,所有的醫院都去了,治不了。偏方也用了不少,不管用。她聽說有一種叫田三七的藥材,其球狀根可以治療肺癌,但她在的那個城市裏沒有。情急之下,她想到了求助好朋友兼室友駱芷蘭,不知道她能不能幫忙找到這種藥材,隻要能讓媽媽多活些日子,無論多少錢都行。


    駱芷蘭聽著電話那邊小圓的悲哭,忍不住也為她難過。她說,你不要急,就算把濱河縣翻過來,我也要幫你找到田三七。小圓聽了千恩萬謝。她說芷蘭你不知道,媽媽平時跟我們在一起生活時,從不覺得有什麽,可是一旦想到她將要離去,我的整個心都要碎了。


    駱芷蘭說,什麽也不要說了,我現在就去給你找田三七去。


    駱芷蘭原以為,田三七既然叫這個名字,應該是很多農村家庭裏都有的。於是,她乘公交車跑到鄉下的親戚家,逐一詢問有沒有田三七這種藥材,可是人家都說沒有。有人建議她去花市或專事花草的種植戶那裏看看。駱芷蘭便去附近的幾個種花大戶家找尋,卻被告知,田三七沒有小圓所說的球狀根。難道是小圓記錯了嗎?駱芷蘭在鄉下借了親戚的電話向小圓確認,可小圓一口咬定那種藥材叫田三七。駱芷蘭從前翻閱過醫學書籍,對植物略懂一二。經過與小圓的交流,她感覺要麽是給小圓提供信息的人搞錯了,要麽就是小圓記錯了,因為她所說的田三七,似乎是虎眼萬年青。虎眼萬年青長著球狀根,在醫學上被用於治療肝癌等疾病。或許,民間也有人用它治療肺癌也未可知。於是,她幹脆將能夠找到的田三七和虎眼萬年青全部買下,搬迴家包裝好,寫好說明,準備親自給小圓送去。


    知道駱芷蘭找到了田三七,小圓在電話那頭開心不已。但她不要駱芷蘭送藥上門,她讓姐夫去濱河縣取了迴去。


    小圓跟駱芷蘭約好,等媽媽的病好轉,會邀請她去家裏玩。


    然而,這之後的小圓就再無消息了,打電話無人接聽,寫信給她也被退了迴來。好長一段時間,駱芷蘭懷疑小圓一家出什麽事了。


    和小圓的失聯不是駱芷蘭最末一次與人失聯。此前,駱芷蘭和簡漠白等一批工大的同鄉也都相繼失聯了。他們有的靠家裏找到了工作,有的就到外地簽約打工,有的迴到老家。別前都是說走就走,來不及說聲再見。


    但人生好像就是這樣的一齣戲。一個角色來過,遲早要走的;其他的角色也會來,但最終也是要離開的,無論來者曾是多麽的轟轟烈烈。最後留在原地的會是誰?沒有人能知道。也許誰也不會留下,隻有風和雨照常光臨而已。


    第8章 神秘的小樹林


    你信嗎?在二十年前,在時光的深處,曾經有一片小榆樹林……


    駱芷蘭在她的大學同鄉微信群裏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句,便進入“潛水”狀態。


    二十年前,小樹林,時光飛逝……二十多天來,群裏的大學同鄉都在揣摩駱芷蘭的意思。可是沒有一個人能猜透。時間太久遠了。誰也無法穿越迴二十年前,去問一問那片遠去的榆樹林,有一個故事發生在這裏嗎?


    事物往往就是這樣,越是琢磨不透的東西,越是耐人尋味。駱芷蘭的同鄉都年過四十了。四十歲是人生最完美的季節,就像她此前在群裏發的那段文字說的:四十歲剛剛好,事業有成,人生得意。得意的年紀,也是不惑的年紀。


    走過一程人生,許多人都悟得這樣一個道理,有許多事未必是明朗化才是美。半含半露,懸念橫生才更有滋味。所以,大家渴望得到有關小樹林的結論,但也都揣著心思,希望這故事的謎底不要早揭開得好。或者即便揭開,也要猶抱琵琶半遮麵,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態呢?駱芷蘭認為這應是一種玩味的心態,大家都這麽大年紀了,再也不想一口吃個胖子,也不想去追逐那些淺顯的事物,倒想在一些有趣的人和事上兜兜轉轉,尋找內心的某種滿足。


    給予駱芷蘭留作懸念的載體,工大濱河縣同鄉微信群是在2016年1月建起來的。


    當時,剛剛成為微信軍團一員的駱芷蘭無意間撞見了一個要加自己微信的人士,對方聲稱自己是她二十年未見的大學校友南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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