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覺察到了危險,黑蛇停止進餐。


    它腦袋一甩,半截身子飛了出去,然後張口發出一聲嘶吼,露出滿嘴細碎且鋒利的牙齒。


    藥婆眸光一凝,身形隨即飄飛,後退數步。


    這哪裏是什麽蛇啊,分明是變異的蛇妖……沒等她站穩,黑蛇唿的朝她噴出一團黑霧。


    藥婆冷哼一聲,雙手虛空拍擊,一股濃鬱藥香彌漫在房間裏,那團黑霧裏發出一陣陣淒厲嘶吟,緊跟著化作點點火焰,從空中飄落地麵。


    黑蛇似有靈性一般,見狀扭頭就像逃走。隻是當它轉身一刹那,巨大的身體突然一陣劇烈的顫抖。一道道黑氣從它體內散發出來,帶著一股子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在空中飄散。


    藥婆眸光一閃,再次後退。


    她站在蛇羹鋪的門外,雙手不斷虛空拍擊。


    一蓬蓬粉末出現,落在了蛇羹鋪的門內,那股子腐臭氣息旋即被濃鬱的藥香掩蓋。


    黑蛇在屋內翻滾,每一次翻滾,就會有一道道黑氣從它體內竄出。它的身形伴隨著黑氣不斷冒出,越來越小,越來越短,越來越細,直到最後變成了一條如同筷子般細長的模樣。


    “蠱師!”


    藥婆口中,吐出兩個字來。


    蛇佬是蠱師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


    不過藥婆偏偏是知情者之一。


    她和蛇佬交過幾次手,占居了上風。


    隻是她的術法並非殺戈之道,可以壓製蛇佬,要殺他卻要費些手腳。


    再加上大家同是術士,藥婆也不想太過分。所以幾次交手後,蛇佬不敢再來招惹她,藥婆也懶得和他計較。


    這大真朝治下,術士的生存本就不易。


    能有個同道,有時候也是一種緣分。當然了,藥婆對蛇佬也挺忌諱,所以她那庭院裏藥香濃鬱,說是在炮製藥材,其實也是為了防範蛇佬偷襲。因為蠱師的攻擊手段,太過詭異。


    可這樣一個蠱師,竟遭遇了本命蠱的反噬,而且看樣子本命蠱也難逃一死。


    這種隔空取命的手段,更像是出自蠱師的手筆。


    蛇佬的本事,藥婆很清楚。


    這家夥狡詐異常,也十分謹慎。


    就這樣被人幹掉了?那說明,殺死蛇佬的蠱師,一定十分強大。


    沒想到這粵州城裏還有這樣的存在,以後不得不防。


    黑蛇消失了,化作黑氣消散於空中。


    “藥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有人對蛇佬下毒,大家最近三天最好不要靠近這裏,以免被波及。”


    “不會連累到我們吧。”


    “不會,我已經封住了門戶。”


    “我早就說過,這蛇怪不是好人。看吧,仇家上門了,可真是淒慘啊。”


    有人開始小聲嘀咕起來,引起許多人的共鳴。


    藥婆看了那人一眼,搖搖頭轉身往迴走,“不知道的事情不要亂說,蛇佬雖然死了,可是他有沒有同伴卻不好說。禍從口出,有時候你無心的一句話,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


    她聲音不大,卻清楚傳入那些人的耳中。


    幾個嚼舌頭的人聞聽,頓時臉色大變,扭頭就跑了。


    會是誰呢?


    藥婆心裏,犯起了嘀咕。


    ……


    李溪安趴在書桌上,怔怔看著綠仙和旺財。


    “道理何在?”


    他輕聲嘀咕道:“之前你的物理攻擊方式還可以解釋,但你剛才就閃了兩下,就解決了?綠仙,你是怎麽還擊的?總要有個理論不是。這,太不科學了。”


    他已經嘀咕了一整晚,綠仙和旺財都犯困了。


    這個就很玄幻!


    李溪安從衣櫃裏翻出那一本本筆記,在燈下查閱。


    他發現,他對蠱的了解,其實非常淺薄……


    這一夜無事,第二天淩晨,粵州又下起了雨。


    不過這場雨明顯要冰寒許多,氣溫較之昨日也下降不少。


    李溪安不得不加了一件外套出門,倒也不是因為冷,實在是不想太特殊了。


    如他所預料的那樣,衙門裏的人都加了衣服。


    李溪安剛在公房裏坐下,就見白役拎著一個火爐進來。


    “這是要幹什麽?”


    “天冷了,各房的老爺都說冷,讓加個爐子。可以取暖,還能燒水。”


    既然是民意,李溪安自然不會拒絕。


    他拿了一本閑書,在火爐邊坐下。


    爐火不旺,對於粵州的天氣而言,恰到好處。


    上麵做著水,不一會兒的功夫,水蒸氣開始往外冒,為屋內又增添了一份暖意。


    李溪安泡了一壺單樅,悠哉看著書。


    屋外,傳來了腳步聲。


    就見一個白役在門口,探頭探腦。


    “是元奎啊,進來說話。”


    李溪安認得那人,是姚德勝的手下,名叫吳元奎,就是昨日認出麻高五的那個白役。


    “小老爺,忙著呢。”


    吳元奎還是有些緊張的。


    別看李溪安年紀小,可是論職位,不遜色於姚德勝那些人。


    更重要的是,他深得施欣德的信任,衙門裏還有一個世叔,壯班班頭陳阿甫關照。而衙門外麵,還有王苗這麽一個親戚。可以說,在粵州市井裏,隻要李溪安想,就能橫著走。


    “坐!”


    李溪安指著一把椅子,對吳元奎笑道。


    在公門裏久了,特別是李溪安這種小有權利和身份的職務,難免會沾染一些官氣,讓人感到莫名威嚴。


    吳元奎忙拉了椅子過來,半個屁股坐在上麵,諂笑道:“謝小老爺。”


    “喝杯茶,去去寒。”


    李溪安給他倒了一杯茶,笑道:“這天氣,看樣子要冷了。”


    “是啊,差不多是冷的時候了。”


    “抽煙?”


    李溪安從一旁的小凳子上拿起香煙,遞給吳元奎。


    這是普通的香煙,可不是藥婆給他的那兩條。


    藥婆的煙,的確好,抽到嘴裏非但不會有煙臭味,還會讓口腔充斥著一種淡淡香氣。


    最重要的是,那香煙對身體確實有好處。


    吳元奎接過一支香煙,用火鉗子從爐子裏夾了一塊火炭,點燃。


    “小老爺,有消息了。”


    “麻高五?”


    “嗯!”


    “還挺快的嘛。”


    吳元奎笑道:“小老爺莫要打趣小人,小人吃的是這口飯,自然有些門路。麻高五不過一個爛仔,隻要他在這城區,想要找他並不困難。他昨日在南街出現過,小人得知消息後,就立刻過去打聽。他在南街的小馬站有個暗門子的相好,每次進城都會住在那裏。據說這爛仔以前都是靠他那相好養活,不過最近一段日子,變得有些闊綽,給他那相好買了首飾。”


    “他現在還在小馬站?”


    “這兩天都在,但什麽時候會離開,就不確定了。”


    “做得好,幫我繼續盯著。還是那句話,別露了相,也不要讓他覺察。”


    “小老爺放心,小人知道怎麽做。”


    李溪安笑著把香煙都塞進了吳元奎的口袋裏,順手還放了一張十元的金券。


    吳元奎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更加燦爛。


    送走吳元奎,李溪安坐在屋裏,把玩著紫砂壺。


    這是施欣德送他的禮物,沒事的時候會拿在手裏把玩。


    知道了麻高五的下落,下一步該怎麽辦?


    理論上講,應該把麻高五抓起來,然後進行詢問。


    可是李溪安知道,張黑仔的失蹤很可能和豬仔有關,就感覺有些棘手。


    豬仔案的後麵,有八大行。雖然明麵上八大行洗刷了嫌疑,但實際上明眼人都知道,那就是八大行所為。


    如果八大行隻是普通的商人,李溪安也不會在意。可是,八大行有官商背景,同時和夷人往來密切。他們表麵上是商人,可私下裏不見得比官府的權力小。他們有錢,有槍,有關係……一旦被他們覺察到,以李溪安的小身板,還真未必能扛得住。當然,這要拋開李溪安蠱師的身份。但如果李溪安暴露了蠱師的身份,那麽就會引來冷秋等人的追殺。


    抓麻高五容易,但要看怎麽抓。


    抓捕麻高五的同時,還不能暴露自己,這就有些麻煩了。


    李溪安在找張黑仔的事情,又不少人知道。姚德勝,謝英九,王財良,吳元奎,還有阿方斯……


    這麽一看的話,如果李溪安動手,十有八九會被追查到。


    畢竟這種事,很難隱瞞。


    要找一個不被人懷疑的人動手,同時也要隱藏自己,不會暴露。


    冷秋?


    算了吧!


    找他的話,麻煩更多。


    可如果不找冷秋……


    李溪安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人名。


    或許找他,會比較合適?


    其實,李溪安也可以不去抓麻高五,等藥婆的消息。


    但藥婆那邊並不確定,而且要到明天才能有迴複。張黑仔身陷囹圄,早一天救出來,就多一分安全。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抓麻高五是一條路子,所以李溪安不太想放棄這條線索。


    想到這裏,李溪安已有了決斷。


    他把紫砂壺放好,起身往外走。


    施欣德今天居然沒有出去,於是李溪安就過去打了個招唿。


    “大人。”


    “阿安,有事嗎?”


    “我今天有點私事,想出去一趟。”


    “什麽事啊。”


    施欣德順口問了一句。


    “還不是我那表弟的事情,他隨姨丈去了香島,假期馬上要到了,我得去幫他續個假。”


    “這樣子啊,那你去吧。”


    施欣德表示理解,隨即又問道:“你姨丈已經走了這麽久,什麽時候能迴來?”


    “他要在香島陪小姨他們幾天,算算日子,這周末就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正好找他有點事。”


    還不是幫你走貨,說的神神秘秘。


    “大人,那我先告退。”


    “去吧,上學的事重要,那洋鬼子學堂的規矩可是不小。”


    李溪安再次道謝,離開了縣衙。


    他開車直奔朗多吉中學,把車停在校門口。


    快中午了,學生們也該下課了。


    李溪安靠在車上,點了一支香煙。


    鐺鐺鐺,學校裏傳來了下課的鍾聲。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穿著校服的學生,三三兩兩出來。


    “唐恩。”


    李溪安一眼就認出了混在人群中的唐恩·貝西莫,於是掐滅了香煙,揮手叫喊起來。


    正和一個相貌姣好,大波浪的長發女人說話的唐恩聽到有人喊他名字,於是順著聲音看過來,臉色頓時一變。


    他和那個洋女人說了幾句,就走上前來。


    “李,你來這裏幹什麽?”


    “你個寫小黃書的都能在這裏為人師表,我為什麽不能來這裏。”


    “你放屁!”


    唐恩心虛的朝周圍看了一眼,“你的車?”


    “是啊。”


    “上車。”


    他說著,就鑽進了副駕駛。


    李溪安笑著朝那個洋女人,應該是朗多吉中學的女教師揮了揮手,隨後坐進了車裏。


    “說吧,到底什麽事?”


    “幫我個忙,綁架個人。”


    唐恩坐在車裏,點上了香煙。


    聽李溪安這麽一句話,嗆得他連連咳嗽。


    “李,你哪兒來的臉,在這麽神聖的地方,用如此輕鬆的態度,說出這種虎狼之詞?”


    “咦,連虎狼之詞都會用了?”


    “那是,我最近一直在鑽研……f克,我用你誇我嗎?”


    “一千鷹元怎麽樣?”


    “該死的,我是有信仰的,不像你……”


    “一千五。”


    “呃……”唐恩的態度軟化了,他伸手揉著後頸,半晌後苦笑道:“你tmd真不像九州人,為什麽不含蓄一點?”


    “你可真虛偽,上次在孔俊俠家裏拿走王冠的時候,也不見你含蓄。”


    “這是兩迴事。”


    唐恩抽了一口煙,沉默許久後,輕聲道:“什麽人?”


    “一個爛仔。”


    “爛仔?”


    “就是上次在街上訛詐你的那種人。”


    唐恩深吸一口氣,露出了笑容。


    “這種人的話,我倒是願意幫忙……你聽著,我可不是為了那一千五鷹元,純粹是因為咱們的友誼。”


    “你可拉倒吧……”


    “李,這樣吧,我幫你,你也幫我,怎麽樣?”


    “幫你什麽?”


    “幫我找一個人。”


    “誰?”


    “前東天竺公司董事,蒙奇爵士。”


    “蒙奇?”


    “蒙奇·霍雷肖。”


    李溪安蹙眉道:“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帶著王冠來九州的人嗎?你還找他幹什麽。”


    唐恩道:“理論上來講,孔俊俠是最後一個見到蒙奇爵士的人,但他手裏的王冠,不一定是蒙奇爵士得到的王冠。蒙奇爵士在後來失蹤了,我不清楚他是死了,還是因為其他原因,藏起來了。總之,我要找到他親自確認。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嗯,你們九州人是這麽說的吧。李,你在華界的衙門裏做事,說不定能幫我找到蒙奇爵士的線索。”


    找人啊,麻煩!


    李溪安搔搔頭,沉吟片刻後道:“我可以想辦法,但我不能保證。”


    “你願意幫忙,就足夠了。”


    “那是不是可以不用支付一千五了?”


    “那不行,你讓我幫忙綁架,是犯罪行為,是生意!我請你幫忙找人,是朋友間的友誼。”


    李溪安從未見過能把厚顏無恥說的如此清新脫俗的人,忍不住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出勝利的手勢,然後手掌一翻,把這個手勢推給了唐恩。


    “你不能這樣,該死的,你一個九州人,為什麽知道這種手勢?這是不禮貌的!”


    “丟,你向朋友伸手要錢,也不禮貌。”


    “我說了,那是生意。”


    兩人爭吵了幾句,李溪安發動了轎車。


    “我們去哪兒。”


    “帶你去探路。”


    “該死的,我下午還有課。”


    “一千五百鷹元。”


    唐恩好像被撒了氣的皮球,攤在副駕駛座位上。


    “你們這些該死的有錢人,就會用錢欺負我們這些窮人。”


    “唐恩。”


    “嗯?”


    “你剛才說,我們是朋友?”


    “是。”


    “你妹妹,就是格溫,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唐恩突然醒悟過來,伸出顫抖的手,指著李溪安破口大罵道:“李,你這個該死的混蛋,我警告你,不許打格溫的主意。”


    “女大三,抱金磚。”


    “什麽意思?”


    李溪安笑道:“九州的俗語,就是女人比男人大三歲,是男人的福氣。”


    “你今年多大?”


    “不才,十八,格溫姐姐正好打我三歲。”


    唐恩的手上,出現了一把冰刀,“我警告你啊,不要亂來。”


    “我在開車。”


    李溪安撇了他一眼,話鋒一轉道:“格溫姐姐也是巫師嗎?”


    “不要和我說話,你這個混蛋!”


    該死的妹控,至不至於啊。


    李溪安眼珠子一轉,輕聲道:“好吧,那咱們不說格溫姐姐,你上次用的破魔子彈,是自己製作的嗎?”


    唐恩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是。”


    “你都會製作什麽類型的破魔子彈?”


    “很多,比如專門對付靈體的聖光子彈,還有元素化子彈。”


    “給我一些吧。”


    “給你?”


    “你也知道,現在九州有點亂,天曉得會出現什麽妖魔鬼怪。我想弄些破魔子彈防身,這不算過分吧。”


    “你有破魔槍嗎?”


    “什麽破魔槍。”


    “破魔子彈是經過巫師提煉製作而成,普通的槍械根本無法承受破魔子彈的力量。”


    李溪安道:“你會做破魔槍?”


    “廢話,我當然會。”


    李溪安聞聽,立刻從懷裏取出一把手槍,遞給了唐恩。


    “艾伯特1900?好槍啊!”


    “幫忙改造一下唄,順便再做點破魔子彈。”


    “李,你可真是個吸血鬼,你知不知道,製作破魔槍和子彈,是很辛苦的事情。”


    “我出錢。”


    李溪安一句話,唐恩立刻閉上了嘴巴。


    “該死的有錢人,該死的有錢人……李,你是不是有財路?帶我一下吧。”


    貪婪的昂撒人!


    老子當然有財路,因為老子家裏有一隻招財火蟾呢。


    李溪安看了唐恩一眼,心裏冷笑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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