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兄妹四十二人,被全國挑選出來的精英教育,雖不同期,這麽好的師資,不就是一個常春藤學校出來的嗎?秦王代表了逃學的那些學生,太子、燕王、朱珣代表了好學的一批。


    論學之純,沒有超過太子的,論學之雜,沒有超過朱珣的。純的方麵,朱棣不如其兄,雜的方麵,朱棣不如其妹。


    太子早逝,憑什麽要把建造永樂大典這個千年盛事的功勞讓給他。哥哥能做,比他學問更高的妹妹就不能做?要說權勢,朱棣當不當得上永樂大帝,還得看我答不答應。當今天下,舍朱珣誰敢執編綴大典的牛耳。隻要把朱珣的思想矯正過來,必定能編一部震撼古今的朱珣大典。


    就這麽做,讓她編書,有個事做,多少可以安撫她孤寂的歲月,也可以做一番名垂青史的大事業。


    想到這裏,傅鍾漸漸安下心來。


    他考究地對朱珣說道:“論學問之雜,你在你兄妹中如排第二,我不知誰敢排第一。我問你一個問題,到底是君貴還是民貴。”


    無論上世還是今世,朱珣都享受了朱元璋無上的關愛,不說她想沒想過這個問題,也不說她的學問能不能解答這個問題,朱元璋是她未出閣之時的天。


    她張口就說道:“至聖雲:‘君臣父子’,排名豈能亂來。”


    傅鍾笑道:“亞聖卻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你怎麽說。”


    朱珣被問懵了,茫然不知所答。


    傅鍾淡淡說道:“儒家學說,被統治者當成圭臬,各種解說浩如煙海。你母後希望你嫁的人,就是從這個故紙推裏編出精華的人。可一個理論,就連他的撰寫者都不能解說清楚,你要學他的人何去何從。於是,前後矛盾的局麵就出現了。”


    朱珣想反駁,卻不知如何下口,事實擺在那裏。


    說開了,傅鍾也不隱瞞自己的觀點,“我個人以為,不管誰的嘴巴大,把民貴與君貴爭論清楚了,也必將導致社會的不靖。”


    “一些禦用文人,為了既得利益,編造了朝廷養活了百姓的謊言。這話的殺傷力就大了,唵!我養活了你們,你們難道不感恩戴德嗎!“


    ”民間也有高人,從中看出破綻,豈肯依賬,為了所謂的民本思想,對著辯解,並非朝廷養活了百姓,反而是百姓養活了朝廷。”


    “兩幫人各說各理。民貴與君貴,就成了他們殘酷剝削與奮起反抗的旗幟。末代王朝,發出生生世世不要誕生在這樣的家庭的哀歎。黎明百姓,世世代代掙紮在死亡線上,把個花花江山打成一鍋亂粥。”


    朱珣想起父親就是造反成功的,喃喃說道:“還是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


    她可不知道,她們家的後人,那個辛勞了一輩子的朱由檢,就親手殺了自己的小女兒,砍斷了大女兒的臂膀。對寄身一家來說,難道不是報應嗎!


    傅鍾心裏一歎,“誰的拳頭大呢?你爹又沒有三頭六臂,讓他與我爹單挑,你看老人家能打得過我爹嗎?可我爹為什那麽怕你爹呢,還不是你爹掌握了軍隊。最最悖論的是,組成軍隊的士兵就是百姓的子弟,他們的子弟拚了命維護朝廷壓榨自己的父母,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奇葩。”


    一番話說得朱珣目瞪口呆,細細一想,好像就是這個理。


    傅鍾可不管朱珣心裏的想法,自己這個萬中無一的穿越者,必須把道理給她說清楚,以便她將來編綴大典有個清晰的思路。


    他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接著說道:“要爭論君貴與民貴,就要搞清為什麽會有君主存在。自鴻蒙開鑿,女媧造人,你管他是真是假,反正人是越來越多。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叢林社會,力大者欺侮力小者,大家庭欺侮小家庭,打來打去,人們發現,這成什麽世界。於是,聰明的想出了一個主意,選取一個有力之人來主持公道,這就是部落首領的來源。最後,部落越來越大,成了國家,君主就誕生了。”


    “君主的誕生,是庶民舍棄了自己一部分錢財,請他出來維持公道,能說是庶民養活了他嗎?他不為百姓主持公道,百姓損失的更多。”


    “他主持公道,不事生產,更不能說他養活了百姓。”


    “君不貴,民也不輕,兩者沒有高低之分。這是一種契約,相互依存而已。“


    “百姓貢獻出來的那部分財務,就是稅收的來源。說到底,朝廷與庶民的關係,就是稅收的關係。你不加稅,就是好朝廷,你要加稅,說什麽理由都是壞朝廷。道理就是這麽簡單。”


    看到朱珣迷茫的樣子,傅鍾心裏再多的話,也不能細說了。


    他拍拍朱珣的手背,最後說道:”我就要出征了,怕你閑著無聊,想要你把以前的典籍整理一下,這是千秋大業,你循著這個思路好好想想怎麽著手。“


    朱珣所學雖雜,傅鍾的這番奇論,她理解的少,糊塗的多。無知讓她產生了尊拜心理。想起夫君的起意是怕自己無聊,又生出一絲感激之心。


    她堅定地說道:”夫君說的自是正理,我會慢慢琢磨的。“


    傅鍾抱著朱珣,“難得老婆理解我。”


    朱珣整個暖洋洋的,正要說點什麽,突然,一陣惡心湧了上來。她頓腳叫道:“快放手,不然吐你一身。”


    傅鍾茫然不解,難道自己說的這麽惡心人,“老婆你怎麽啦?”


    朱珣吐了半氣後說道:“還不是你。”


    傅鍾:“我怎麽啦?”


    朱珣羞澀說道:“我害喜了,你要當父親了。”


    傅鍾聽了,驚喜不已,他抬頭望向天空,心裏默默禱告,老天對我真的不薄,我要不把平均地權的事業做成,真對不起他的厚愛。


    朱珣忍著喜意,問道:“該給孩子取個什麽名字。”


    傅鍾毫不猶豫說道:“男孩就叫傅彥名,姑娘就由你給她取名。”


    正當傅鍾準備動身時,老長史楊知府八百裏加急文書送到了他的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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