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碧水悠悠,流脂漲膩,說不盡的繁華富貴;紫荊山屏障東南,紫氣巍巍,說不盡的皇家氣象,然後,沒有什麽卵用。


    在公元300年到600年間,南京做了三國時的東吳、後來的東晉以及南朝的宋、齊、梁、陳這六個朝代的國都,但這個六個朝代都是偏安南方的政權。作為大一統王朝的國都,南京在位置上太靠東南,盡管有長江天險,卻無法對全國形成有效輻射。


    朱元璋也知道這點,所以一直有遷都的意圖,洪武二年(1369年),朱元璋改奉元路為西安府。


    洪武三年,監察禦史胡子祺上書:“天下形勝地可都者四。河東地勢高,控製西北,堯嚐都之,然其地苦寒。汴梁襟帶河、淮,宋嚐都之,然其地平曠,無險可憑。洛陽周公卜之,周、漢遷之,然嵩、邙非有殽函、終南之阻,澗、瀍、伊、洛非有涇、渭、灞、滻之雄。夫據百二河山之勝,可以聳諸侯之望,舉天下莫關中若也。”


    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胡子祺再上書,提遷都之議。


    當即,朱元璋派朱標考察西安,對其父喜好濫殺不滿的朱標在遷都地點的選擇上與其父親卻達成了一致,對西安很滿意,迴來後向朱元璋做了詳細的匯報,更加堅定了朱元璋遷都西安的決心。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福旦夕,1392年,時年38歲的朱標從西安迴來後,因風寒病逝。這對朱元璋造成了嚴重的心理打擊,朱元璋一共有26個兒子,卻是個偏心眼,最為鍾愛和喜歡的就是這位長子朱標,1368年明朝剛一建立就立長子朱標為太子,對其細心培養。經過這個打擊,這時已經65歲的朱元璋心灰意冷,再也不願意折騰,把心思全用在了培養新立的接班人朱允炆(朱標之子)的身上,直到其71歲(1398年)去世,再也沒提遷都之事。


    時序已到洪武十九年。


    宋展一走,陝西的掌舵人位置空了出來,朝中大佬聞風而動,人人為自己人考慮,覬覦這個位置。將來遷都成功,這個位置就是京兆尹。就算位置會被收迴,進位部院大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朱元璋考慮再三,選取寧正為陝西都指揮使。


    寧正(1338年-1396年),鳳陽府壽州(今安徽壽縣)人,明朝開國功臣,軍事將領,官至正一品大員。性格沉著有膽略,加入朱元璋義軍征討四方,跟隨徐達、常遇春、沐英等明代開國功臣立下不少戰功。並屯田數萬頃,兵農饒足,曾任右軍都督府左都督,後官至四川都指揮使,後守雲南。


    朱標疑惑問道:“聽聞寧正與大司馬關係非同一般,就不能選其他人嗎?”


    朱元璋解釋道:“他是徐達的部下不錯,徐達還是我的部下呢。寧正這個人性格沉穩,有大局觀,更難得的是,他有屯田之長。我倒要看看,那個憊懶子,交不交出他的增產方子。”


    朱標:“若是為了方子,就不必興師動眾了,他在京師時就說過,要把方子公之天下,隻是考慮沒有實際操作,倘若達不到期望程度,怕被天下人恥笑。如今得到實證,要方子也是我一句話的事。”


    朱元璋曬笑道:“那是他沒嚐到甜頭,你看他會不會無條件交出來。”


    果然,傅忠的奏章一到,除了感佩皇上用人之明,自己會全力協助寧正,保證陝西糧食大豐收外,其他就是大讚田蘊乃不世之才,足堪大用。“


    朱標是多麽期望傅忠沒有野心,看到他要官,盡管這個官位算不了什麽,開了這個頭,以後怎麽收場。


    他猶豫了再三,還是說道:”田蘊是誰,他要保舉為貴州播州(遵義)知府,這是何意?“


    朱元璋也是一愣,貴州地無三尺平,天無三日晴,人無三分銀,一點軍事政治價值都沒有。難道因為貴州是他爹打下來的,有什麽特殊情節不成。也不對呀,陝西也是他爹打下來的,這還不夠他臭屁的。還有雲南,大漠都有他爹的足跡。


    他渡著步子,便轉圈邊思索,猛然,一拍手掌,”這個憊懶子,要錢的心思也太甚了。“


    朱標到底是皇子出身,對民間製造了解不如他爹,問道:”這是怎麽一說。“


    朱元璋笑道:”還不懂嗎?播州什麽都沒有,就是水好,他要把酒坊搬到播州去。“


    朱標心裏一鬆,是羅,他就不是口是心非之人,”這不正好嗎!朝廷用度正緊,酒坊與戶部是對半收成的關係。“


    朱元璋:”我心裏不解呀,你說他一公府之子,當朝駙馬,要這麽多錢做什麽。“


    隻要沒有政治圖謀,朱標什麽都會為傅忠考慮,”還是他的老主意,他要做陶朱、猗頓舊事。不過,就算成了本朝沈萬三(明初首富,後被朱元璋所殺),也不會影響到朝局的,這點請父皇留意。“


    朱元璋:”這我能不知道嗎,曆史上就沒有大商人造反的,比書生還讓人放心。我就是不理解,他要這麽多錢做什麽。更可氣的是,他給壽寧(朱珣已被正式封為壽寧公主)送了那麽好東西,有我們父子半點份嗎。他是你舉薦的不錯,我不同意,他能做官嗎?“


    朱標一笑,”父皇還吃妹妹的醋,他自己家裏也隻有傅老太太和他妹妹的份,沒穎國公與傅讓(傅忠的弟弟)什麽事。”


    朱元璋:“我看他就是個吃軟飯的人。”


    朱標心裏偷笑,母後在世,你不也是個怕老婆的人嗎。


    朱元璋:“不行,開年就要對遼東用兵,雖然準備齊全,糧餉還怕多嗎?你下諭旨,讓他準備點。”


    朱標:“那怎麽開得了口,父皇原來就許過他,三年不管他的事。再說,戶部收了他這麽多的錢,那個州郡有他繳的稅多。”


    朱元璋訕訕說道:“我這是為他好,小孩子手裏有這麽多的錢,哪個家長能放心。”


    這就有點不要臉了,傅忠是小孩子嗎?


    朱標:“眼下榆林大興土木,正是用錢的時候,我們釜底抽薪,恐怕會打斷他的進程。“


    朱元璋:”就一邊塞之地,用的著花這麽大的功夫嗎?一有戰事,就會打得稀巴爛。聽黃子澄奏報,他的規模夠三十萬人居住,誰會到那鬼不生蛋的地方去。你的諭旨可以委婉一點,就說朝廷知道了他的政績,讓榆林城的建設停下來,這不就有借口了嗎!“


    朱標:“還是在京城與我閑談的時候,他就有拓邊的打算,眼光已經看向了中東。”


    朱元璋:“中東是哪裏?”


    朱標:“具體位置我也不清楚,據說有萬裏之遙,那裏盛產一種什麽油,對國計民生有莫大的好處。這樣一來,榆林還是邊塞嗎?”


    朱元璋一曬,“真是個好大喜功之人,這麽這本事,怎不把羌人滅了,還用那以人命對付奔馬的笨法子。我們大明的疆域夠大的了,明年打下遼東,接著合圍蒙古大漠,就已經遠邁三皇五帝了。”


    朱標:“朝廷不準他招收騎兵,羌人大祭師攻他於必救,他不這麽做行嗎?這種大無畏的精神,正是我們漢人稀缺之物。您以為他會讓羌人酣睡在獅嘴山嗎?等他騰出手來,就是犁庭掃穴之時。”


    萬裏之遙,犁庭掃穴,聽起來就激動人心,朱元璋摸摸自己的鬢發,歎息說道:“那是你們那一輩的事了,我已經過了花甲之年,離古稀不遠了,隻要收迴大漠,留給你一個統一的江山,我的曆史使命也就完成了。”


    聽到父親說出這樣哀傷的話,朱標心裏不忍,“我出麵跟他說說吧。”


    朱元璋太了解兒子了,說出這話,他得多麽不願。到底是老朱,對朱標真的沒得說,傅鍾將來是他用得著的人,讓他低這個頭不好,遲疑了一下,“你開口還不如我開口,要不叫壽寧去說。”


    朱標一下就理會了他父親的意思。


    他提醒道:“九妹還未出嫁呢,這話她如何說得出口。我們何不艱苦一點,我就不信,沒有傅忠的讚助,我們打不下遼東。”


    朱元璋:“戰爭不是兒戲,多算勝,少數不勝。有困難,我們當然要克服。有條件,我們自然也要利用。你不知道這小子摟了多少錢,據錦衣衛報告,光是京城一帶,幾個月的功夫,他就攢了不下一百萬兩銀子,其他省份呢?這樣吧,我讓他爹擔任遼東戰事的主帥,不怕他不出力。”


    朱標:“這不好吧,臨陣換帥,於軍不利,叫宋國公(馮勝)情何以堪。”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倒叫父子倆一時無話。


    一陣難堪後,朱標說道:“何不以家宴的形式,請穎國公老兩口吃頓飯,聽聽他們怎麽說。”


    這叫朱元璋怎麽舍得下老臉來,對傅鍾,還可以老丈人的身份說話。對傅友德,他縱橫天下,英雄一世,何曾有過求手下的時候。可朝廷財政四處漏風,就像水缸裏的葫蘆,按下了這個,那個又冒出頭來。


    征遼是不用操心了,這個虧空怎麽補齊呢?四處等著用錢的地方太多了。錢拉,真是殺人不見血的刀。


    朝廷征收地方,是有章可循的,地方財政再好,也不能明搶。壞了規矩的朝廷,那還能叫朝廷嗎。


    沉吟了半響,他遲遲說道:“請傅友德吃飯,也不是不能考慮,兩家可以商量一下,怎麽操辦孩子們的婚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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