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住在磚窯簡陋的工棚裏,傅忠一身都餿了,錦衣玉食的前身,加上後世注重個人衛生的習慣,他都有點不好意思了。男人為了心中的理想,對自己就是下得去手。


    直到第二窯磚燒出來。


    看到紅彤彤的磚頭出窯,大小如一,棱角分明,胡子拉紮的傅忠放心了。


    這中間隻苦了田蘊,光是來工地就有三次。


    第一二次,傅鍾也沒在意,他是榆林實際操作者,這麽大的項目,他不可能不操心。


    第三次的時候,傅忠古怪地看他一眼,“你是有什麽事吧?”


    自從田蘊撕碎傅忠留給他後路的信件後,倆人心中再無半點芥蒂。政事上,商量好後,傅忠一概不管,任由田蘊發揮。還是李大人(李善長)說得對,事事親躬,諸葛亮都無能為力,何況自己這個假冒的天才。


    田蘊與傅忠的合作已到默契程度,一個肯放權,一個敢拚命。他嗬嗬笑道:“萬事難逃大人的洞察。經過榆林保衛戰之後,大人的威望如日中天,是該考慮放那第二把火了。”


    他是傅忠忠實的擁躉,眼看這個剛滿二十的公府少爺,文事武備,無人能望其項背,那新式刑案早就勾動了他的強烈好奇。


    傅忠沉吟了半刻,緩緩說道:“要說這是我的第二把火,其實是整個榆林最大的政務,是所有人的最後底線,不能不慎重。這樣吧,你先放出風去,就說這次選才,品階可以由他們想象。榆林僻處西北,又是軍鎮,讀書人本就不多,不下這樣狠手,招不到人才的。”


    田蘊心裏一咯噔,榆林最高的品級就是眼前這個知府,正五品的官銜。由他選才,總不能與他並肩吧,任由想象,最次也是從五品。


    他猶猶豫豫說道:“就不知吏部同不同意。”


    傅忠笑道:“你不要擔心,我能說出此話,心裏是有主張的。”


    兩個從五品,也就是太子努努嘴的事。正三品以上的官,朱元璋認不認得全還在兩說之間。


    扯完田蘊的好奇,傅忠吩咐道:“你去把程續叫過來,他將來是你的幫手,主管全府商務。”


    田蘊疑惑道:“就一工匠,有沒有這種能力儲備?”


    傅忠:“我心裏有數。知道以量取勝,就是妥妥的商務人才。要是再知道低價占領市場,那就是商務奇才了。你去叫他吧,先讓人領你的情,以後也方便你的管理。”


    程續來後,傅忠閑閑問道:“老程,磚廠的事能不能撩開手。”


    程續心裏一驚,這就要卸磨殺驢?難道真被父親料著了。他委屈說道:“不瞞大人,所有的數據都是我獨自一人搞出來的,中間還有很多不好描述的東西。驟然讓人接手,隻會搞亂磚廠經營。不是我不肯撒手,就怕到時得不償失。”


    傅忠哈哈大笑,“老程誤會我的意思了,你是磚廠主要股東,股份與我持平,我哪有權力開革於你。況且,合同墨跡未幹,榆林眾目睽睽,我怎敢作此違法之事。”


    田蘊不解,問道:“這一紙合同,具有法律效力。”


    傅忠肯定說道:“現在還隻是民間協議,憑雙方品德保障,這是最不靠譜的事。將來,我們會出台合同法,一切商務活動,都得據此法辦理。哪怕是我,也不能違反合同法。”


    程續放心了,“不知大人的意思是?”


    傅忠:“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裏。磚廠是我提出經辦的,先期的技術也是由我提供的。現在,轉頭已經燒出來了,這裏麵的技術應該由我和你共有。隻是我沒時間來管理此事,就全權委托給你了。將來我們還會有知識產權法出台,技術也可以入股。當然,磚廠就不在此例了,已經形成了合同,就不要更改了。你燒磚的技術出自你爹,你們父子一體,可以把數據都轉交給你爹,磚廠就由老人家來管理。你隨我去府中,我另有安排。”


    程續心花怒放,這是要做官了,他好奇問道:“就不知我到府中做什麽事。”


    傅忠:“我準備成立一個商稅司,你是第一任主管。級別嘛就算正六品,向田蘊負責,我會向吏部備案的。你要放手大膽,把府中所有的商務管起來。像無定河的漁業公司,現在還由下麵幾個縣尉在胡亂管理著,經營權要收迴來。你要把它的股份掰扯清楚,那些縣尉都得給股份。其他的,像酒坊、城市建設、下麵的臨街門麵的商稅等等等等,都要有個章程。這個我們可以再討論,看看定多少稅率合適。我要在榆林形成一股經商的風氣,你的擔子不輕。”


    程續聽了五內俱名,激動得不能自己,他跪下泣道:“大人拔我於簡途,就是我的再生父母,續鞠躬盡瘁,死也不已。”


    傅忠笑著扶起程續,“男兒膝下有黃金,程大人無須多禮,辦好了商稅一事,就是對榆林最大的貢獻,也是對我最好的迴報。”


    田蘊砸吧嘴,好家夥,一開口就是正六品,自己這個主簿還沒在吏部掛號,不屬正途子官員呢。


    聽到田蘊砸吧聲,傅忠開玩笑說道:“田大人你也不要吃醋,你是榆林無品的知府,我管過你的事嗎!你放心,品級會走明路的。我倆是老搭檔,我的內當家不好當,辛苦你了。”


    得到傅忠的認可,田蘊也激動起來,作勢就要下跪。男兒膝下有黃金,隻是沒到授官時。


    傅忠正色說道:“你還跟我客氣啥,今後,不是重大場合,跪拜之禮一概免除。都是七尺漢子,隻準跪天跪地跪父母。”傅忠沉吟了一下,又加了句跪皇上。


    待倆人情緒平靜之後,傅忠問程續:“酒坊是我們榆林的重大產業,你準備如何著手。”


    程續腦筋急轉,這是公對公的第一次問話,若對答不妥,恐怕會失知府之望。


    能想出以量取勝,心中自有他的溝壑。


    他起身迴道:“府中造的酒我也買過幾次,但價格昂貴,不是一般農戶能消費得起,就不知能不能把價格分成幾個類別,搞一些抵擋一點的,讓他們也能喝得起。”


    這就是低價占領場,要是知道壟斷市場就更好了。不過,者也太貪心了。


    “好!”傅忠起身讚道:“我沒選錯人,酒坊釀出的酒其實可以分成幾個檔次的,頭道與尾道酒,與二鍋頭比起來就有區別,可以降低價格。你上任後,把酒坊擴大,趁著今年糧食豐收,大量釀造,其中的二鍋頭用最好的盒子包裝,把它銷往京城,哪裏有的是出得起錢的富人,價格可以適當定高點。這樣,低價搶奪市場,高價獲取利潤,其他的產業也可按此辦理。程大人,拿出你研究紅磚的勁頭,把商務一事鑽深鑽透,我看好你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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