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秋風送別


    傅忠走出老遠,迴頭望去,傅友德和朱標還在遙遙揮手。


    秋風送別,最是傷情。路邊的柳樹已經枯黃,不堪折插。抬頭看看寂寥的蒼天,白日曛曛,把馬上的人影拖得老長老長。前路漫漫,地麵竟是一片昏黃。


    傅忠來到此世已過了四個月,盡量關閉心扉,不去想上世的事情。


    對此離愁別緒,迴憶的大門刹時打開,同樣的季節,上大學的那天,父母也是這樣送別自己的。


    一滴淚從他的臉上滑過,落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小小的土坑。


    傅強跟在傅忠後麵,隻差一個馬頭。他詫異地看著他,與老主子比起來,父子的差別竟然這樣大。想起從前的日子,就是殺得人頭滾滾,老主子何時有過這樣的傷感。


    他咳嗽一聲,輕輕問道:“大公子,我們經滁州去榆林,應該往西北方向走,現在怎麽折向南方了。


    聽到這小心的詢問,傅忠心神一振,前世已斷,不可再續。


    好在這世,除了父母的關愛,還有朱珣的愛情和朱標的友情,上天對得起自己了。


    這個穿越不是白送的,傅忠更加堅定了去榆林要做的事,隻有這樣,才對得起萬中無一的機遇。


    他抹了把臉,收容迴道:”不錯,我們正是要去婺州義烏(今浙江義烏市),尋找名醫朱丹溪的後人。“


    ”太子起病時,也曾派人招攬過,無奈朱家食古不化,錯認祖宗,把元朝當成了漢人正統朝廷來忠誠。朱丹溪的兒子不辭而逃,竟不知去向。“


    ”這次籌辦醫學院,聽太醫院的人講,十幾年過去,他們又迴到了義烏,開了個醫館叫一貼堂,就在城內。我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招攬得過來。“


    傅強不解,“大公子,普天之下那什麽,太子都不成,我們能行嗎?”


    傅強笑道:“記住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強叔,我不敢壓著您,但有空還是多認認字,總不能給我父子當一輩子護衛,難道就不想當一個開府的將軍?”


    傅強尷尬地摸摸頭,“老主子早就要我外出帶兵,我推辭了,還是跟著主子痛快,那些書我看著就眼暈。”


    傅忠氣道:“是你自己要跟著我的,我可沒有我爹好說話。不是要你當秀才,多認些字,也好為我分憂。我不會把您當護衛用的,到了榆林,您就是總兵。這是我開的第一個後門,也是最後一個後門。以後所有將官的提拔,都得經過考試。到了那時,恐怕我就是有心,也無能為力。“


    ”您剛才說得不錯,太子都沒招攬得成,我們也不一定能成。但要知道,開朝已經十八年,天下形式已經變了。朱丹溪死了這麽久,他兒子現在怎麽想,誰也不清楚。世上的事,還得看緣分。”


    傅強問道:“那個醫生真有這麽神,要是傳說有假,豈不白耽誤功夫。”


    傅忠哭笑不得,一個醫者,社會地位低下,名垂青史豈是做得了假的。滋陰療法就是他的獨創,這是劃時代的進步。


    “這麽說吧,要是一個郎中,不管什麽病,都能一貼藥劑就治好,您說厲害不厲害。”


    “要是這樣,那就是神仙下凡了。”傅強嘖嘖讚道。


    “天色不早了,我們趕緊點。”傅忠對護衛們高聲喊道。


    說完,把馬鞭向空中一揚,趴的一聲,他那匹渾身雪白、頭上一綹褚紅色、萬中無一的寶馬,攢開四蹄,騰風而起,把護衛們都落在了後麵。


    八百裏路程,傅忠就算怕馬受損,也隻跑了兩天。


    進城一打聽,一貼堂就在城西的一個城鄉結合處。傅忠生怕讓朱家反感,不敢張揚。去見大賢,不說三顧,總得謙遜一點,免得人家小瞧自己有仗勢之嫌。


    他把傅強留著城外,隻帶了兩個士兵,換裝後,一襲青衫,看起來像個趕考的舉子。


    沿著一條坑坑窪窪的馬路,就到了一貼堂的門口,朱家診所在最右邊。


    左邊一戶人家,倒是建得富麗堂皇,藍色的琉璃瓦麵泛著幽光。


    進得門來,正堂還是簡單裝修過。從正堂的後門向裏麵看去,東西廂房還是毛坯。看來,朱家開業沒多少時間,而且手頭也不寬裕。


    再一細看,店麵雖經收拾過,但桌椅板凳都有損傷,一個桌子腳用一根棍子支撐著。櫃台的不起眼處,還有一個小洞。


    藥店的櫃台不是百貨櫃可比的,起碼高出一截,一個夥計瑟瑟地坐在櫃台後麵,恨不得把身子都縮進櫃台下麵。


    見到傅忠,他勉強笑道:“客官可是要抓藥。”


    傅忠有些懷疑,開口問道:“敢問郎中,這可是朱丹溪老人家的公子開的診所?”


    夥計有點臉紅,垂著頭說道:“正是我家主人開的診所。”


    傅忠:“朱老太爺名動天下,他公子開的診所,為何如此蕭條。”


    夥計歎息了一聲,“一言難盡。客官如是問診,還請過幾天再來。要是抓藥,就請出示方子。”


    傅忠:“我不抓藥,有一個疑難病症,想問問掌櫃郎中,還請為我引見一下,酬金可以從優。”


    聽到傅忠口氣不小,診所初開,正是缺錢。夥計猶豫了一下,向後門看了看,還是說道:“客官來得不巧,掌櫃的有事不在,如果急的話,可以去別家看看。”


    傅忠心裏一動,這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呀,他笑著說道:“倒是不急,我可以等的。”


    夥計又向後門看了一眼,無奈說道:“就不知主人家幾天能夠方便,抱歉,請您過幾天再來。”


    傅忠看出了端倪,冷冷說道:“你這話裏有話呀,什麽叫做方便。莫不是你主家仗著有名,店大欺客不成。”


    夥計見傅忠不滿,他也怕這筆大單子跑了,咬咬牙說道:“客官,實不相瞞,家主有病在床,我去問問,看看能不能掙紮起來,行個方便。”


    傅忠見狀,拖住夥計說道:“我看店裏好像有過一番打鬥,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怎麽迴事。”


    被人打上門來的恥辱,如何與一個生人說起。


    夥計掙不開傅忠鐵鉗一樣的手,無奈說道:“您且放手,我說給您聽,也請評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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