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班抬頭看著方柏,方柏不敢多看,把視線收迴來,盯著班主任的眼神。

    李班個子不大但是管學生很有一手,他尤其喜歡學習成績好的學生,像方柏這樣的。

    方柏入班以後,李班私下裏給了他一些市一中內部的機密試卷,讓方柏做做。結果方柏成績非常好,甚至能和市一中的前十名拚一把。

    李班把這件事和校長一說,禿頭校長立刻決定,要李班好好培養方柏,不要拘著他。

    市一中的水平一直是超出高考難度的,能考入前十名的都是有能力角逐狀元的學生。

    方柏剛從小鎮子裏走出來,就成績斐然,如果悉心培養,清江未必不能出一個狀元。

    狀元啊,清江雖然不錯,但是狀元是從來沒有肖想過的。曆年來的高考狀元都是市一中的學生,基本沒變過。

    此時已經到了下午的晚自習,按理說是學生自己解決作業的時間,不過李班覺得方柏不必要,於是打算把這個時間用來給方柏開小課。

    方柏理科好的逆天,幾乎不需要李班擔心,就是文科弱的嚇人。語文這種主科目還好,他的政治真的是出奇的辣雞。

    x市隸屬江蘇省,實行小高考的製度。

    每個學生高二要選擇文理科,方柏選擇的是理科,因為他理科成績逆天,那麽高二下學期就要考政史地生的小高考。

    雖然方柏的理科思維非常靈敏,但是一遇上政治,他就被卡的死死地。

    盡管方柏每天用功的背誦,努力的分析題目,考試的時候信心百倍地寫的滿滿當當。然而每次的政治成績都是不及格。

    小高考如果不及格,那是不能參加高考的。更何況方柏是學校的種子選手,李班怎麽也得把他的政治成績提升到a!

    被笑眯眯的政治老師塞了一腦瓜子文化、強國,等下課鈴打響的時候,他暈暈乎乎地,感覺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啥也沒聽懂。

    玄學…

    他正要去食堂,突然想起了周遲。

    他扭頭看了看窗外,天色微醺,已經有了些暗色。現在是六點多,但是那群技校生不會傻了吧唧地天還沒黑就去搞周遲吧?不會這麽沒腦子吧?

    雖然方柏心裏一萬個不願意,但是他還是有一丟丟擔心,那群技校生看著不想是很聰明的亞子,他怕周遲黑燈瞎火被一榔頭敲死了。

    五分鍾後,方柏最終還是站在了校門外。

    我就是出來看看小流氓死了沒。

    方柏心裏這樣告訴自己。

    他覺得有點兒煩躁,明明和自己不相關的一個爛人,卻偏偏還要擔心他的死活。這種有些脫手的失力感讓方柏很不爽。

    他臭著一張臉往巷子裏走,走到裏邊兒卻發現空無一人,隻有一截髒兮兮地巷子尾巴,地上鋪滿了廢紙屑和軟塌塌的爛泥,踩一腳都讓人心裏惡心。

    怎麽沒人呢,難道那幾個家夥隻是虛張聲勢過過嘴癮?

    方柏在巷子裏站了一小會兒,忽然聽到一些瑣碎細小的咒罵聲和哀嚎聲。他扭過頭去聽,聲音是從巷子的牆壁裏傳出來的,他皺著眉走到牆跟前,伸手在牆壁上摸了摸。

    方柏手掌沒用多上力,卻在其中一處微微摸到了凹陷,他用手一撥,一塊兒薄薄的石板往旁邊一移,露出一個狹窄的、髒髒的巷子口。

    方柏剛來不知道,這巷子是人為砸出來的。

    附近是老街區,路都沒怎麽修,坑坑窪窪的。不僅如此,各個巷子口還七彎八繞相隔甚遠,想要從這個巷往那邊兒走,要繞很大的一圈兒。為了方便,這裏的居民就私自搞了一條巷子。

    不過這種事是違規的,為了防止物管局的打擊和查訪,附近的居民自發組織,搞了一塊兒和巷口差不多大小的的青石木板蓋上。平日裏如果不仔細看,真的一點兒看不出來。

    方柏把板子一拉開,叫罵聲和悶哼聲就明顯多了。

    他往巷子裏走去。

    裏麵不見天日,一片黑暗。有絲絲陽光從縫隙射入,才隱隱有了些光亮。

    方柏越往裏,痛叫聲越大,此起彼伏,在昏暗的巷子裏有些嚇人。

    巷子的盡頭是一排堆的滿滿當當的垃圾桶,從幾個桶裏散發出難聞的惡臭,在逼仄的空間裏久久不散,令人作嘔。

    垃圾桶周圍有一群殺馬特少年,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翻滾、哀嚎、叫罵。肉體的擊打聲一下接著一下,十分有韻律,饒是方柏自認見過世麵,也被這場景嚇到了。

    場中唯一站著的人背對著方柏,手裏拿著一根大半截的棒球棍,一下一下地往身下人的身上招唿。每一下都狠狠入肉,發出沉悶的聲響。

    那人刺頭,方柏一看就知道,是周遲。

    周遲也不吭聲,發狠似的一下又一下地擊打著身下人。那人方柏看著眼熟,瘦的像個杆子一頭黃毛,整個人像蝦子一樣蜷縮著身體,隻知道悶哼和哀嚎。

    方柏吞了口唾沫,地上躺著的怎麽也有**個人,竟然都被周遲打了個半死。

    他有點怕,巷子裏的氛圍暴力又壓抑,但他更怕周遲打紅了眼,再把人給打死了。

    方柏忍不住上前兩步,一把從後背拉住了周遲的胳膊,“周遲!別打了!”

    男生像個惡狠狠地狼崽子,猛然轉過頭死死地盯著方柏,那雙狹長的鷹眼又戾又狠,把方柏嚇了一跳。

    周遲看到來人,那少年臉龐白皙,一雙桃花眼沉穩清澈,雖然有些懼意,卻依然十分堅定的握住自己的手,阻止自己。

    周遲舔了舔齒根,把心裏的煩躁和狠意壓下。他看著方柏,突然明白了。

    “你今天下午讓我小心的,就是這幾個雜碎?”

    感情周遲以為自己說著玩兒呢?

    方柏點點頭,又瞥了一眼地上的人,有些擔憂道:“你這樣會不會太絕了,他們不會找你麻煩吧?”

    周遲嗤笑一聲,覺得方柏天真的可愛。

    先不說這事兒本就是他們玩兒陰的,理虧又技不如人,被打成落水狗也是再算難免。就算他們想報警,附近的協警也不會搭理,他們對這種事見的太多,而且這些小混子身上都背著偷竊之類的案底,更不會自投羅網。

    被打了,隻要沒死,就自己忍著。

    這就是清江區的規矩。

    自己用了多少力,他自己最清楚。這群人也就是演得要死要活的,真論傷勢,估計還沒自己嚴重。

    隻要他和方柏轉身離開,這幾個癟三保準爬起來跑的比誰都快。

    一滴汗水順著鬢角流到臉頰,周遲伸手抹掉,方柏這才看見,男生抬起的手心裏猩紅一片,都是血。

    方柏把周遲上下打量,巷子裏昏黑,他看了兩遍才發現周遲的側腰被獻血濕透了。也許是因為他穿的衣服顏色深,這裏又沒有光亮,所以看不太清楚。

    周遲的右手都在微微顫抖,可是麵色如常,一點兒也看不出痛色,他指尖輕顫著摸進了口袋,從兜裏掏出一包煙。他歪頭給自己點上煙,抖了抖深深的吸了兩口,眉眼掩在一片暗色中。

    他逆著微弱的光,眼神死死地盯著少年白皙而好看的臉龐,心裏有些躁。他忍不住狠狠地吸了口煙,把嗆人的煙火吞進肺裏,試圖把心裏的異樣壓下去。也許是吞咽的太狠,他一老煙槍居然被嗆著了,輕輕抵著喉嚨咳,硬朗的臉龐有些微妙的紅。

    方柏忍不住皺眉,這人是真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看?都這個樣子了,還搞煙抽,怕是嫌命太長了。他伸手握住男生的腕子,打掉他夾在指尖的煙頭。

    大半截煙草在泥濘的地上滾了兩下,而後被濕濡的汙水撲滅星火。

    “你不要命了?”

    周遲拉攏著眉眼,笑得懶洋洋的,對方柏囂張的舉動並不生氣,甚至還好好打量了那根濕在泥地裏的煙。他一隻手捂住自己的腰,另一隻手搭上了方柏的肩頭,竟然還笑得出聲。“多謝小樹苗關心,我死不了。”

    小樹苗什麽鬼??

    這又是什麽惡心的稱號。

    周遲想的簡單,方柏,柏樹,叫小樹苗多親切!多可愛!一下子就把兩人的距離拉進了。

    他身體晃了一下,被方柏眼疾手快地接住。方柏的手剛剛搭上他的腰杆,就感覺到一陣濕潤,腥味兒撲麵而來。

    看來周遲傷的不清。

    方柏扶著腿腳虛軟的男生出了巷子。

    此時外麵天色已晚,道路兩旁的店家打起了燈,把路邊照的通亮。方柏接著光往周遲身上看。

    周遲的一側腰間被利器撕開,直接入肉,大灘大灘的血把他的衣服染的猩紅。除了這一個嚴重的傷口,他的右側眉骨還有點破,流了一點點血。

    光下的少年深情懶懶,嘴唇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嚇人,他臉色不太好,卻絲毫不在意身上的傷口。笑著挑眉,而後順勢歪歪扭扭地靠在方柏的身上來迴地蹭。

    方柏沒好氣的糊了他一巴掌,都要被捅死了還鬧騰。

    他直接摸進了周遲的褲兜,男生沒阻止,隻是笑嘻嘻地道:“小樹苗你摸我大腿幹什麽鴨?”

    方柏懶得理他,把他兜裏的東西一把掏出來。

    一部手機,半盒煙,一個打火機和一把零錢。

    方柏把煙盒和打火機順手丟在了路邊的垃圾桶,而後把錢放迴了周遲的褲兜。他把周遲的手機按亮,屏幕上就是周遲自己的騷包照片。

    不知道是誰給他拍的。

    男生靠在一輛巨大的機車上,穿著褐色的皮衣,嘴裏叼著一支煙微微側臉看向鏡頭。

    霧白色的煙火蒙住了少年的臉,把他冷硬俊朗的臉龐襯的多了幾分憂鬱。氣質是狂野而又年少的,充滿違和感卻又意外的和諧。

    雖然方柏一向討厭的抽煙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認,男生痞痞的含著半截煙頭看著你的時候,真的帥。

    帥的很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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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結果的乖巧小竹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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