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山想解釋什麽,虞知意擺了擺手:“無妨。”


    她能理解李峰的質疑。


    一個山村出身的少年,雖然僥幸靠著讀書考上了童生,可出身決定了起點。


    童生考試不需要離開縣城,所以除非他有什麽奇遇,否則他能認識到的最高的官,就是縣令了。


    別說是他,就連她,前世對於這些官職也是懵懵懂懂的,畢竟她十歲以後就不再在京中走動了,而十歲以前,她再怎麽天資聰穎,也不可能無師自通地去記住那些官職、爵位。


    還是後來嫁給了章天順,隨著他一步步高升,她才漸漸知道官員的品階、職權,文官、武將的職位的不同,以及普通官員與勳貴的區別。


    “縣令不過七品,而我如今是五品,這件事我管起來毫無壓力,所以你不用擔心。”


    更何況,曾經的“大人物”,如今也不過是條落魄的狗而已。


    最後李峰一咬牙,決定幹了!


    他如今已經走投無路了。


    他不怕自己被餓死、凍死,甚至不怕那群人來找自己斬草除根,唯一怕的,就是不能為父母和妻子報仇。


    吳山管事鬆了口氣,趕忙拿過來了一份協議。


    李峰自然是識字的,隻見協議裏寫著,他全權委托意鸞慈善幫忙緝兇和懲治兇手,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


    沒有寫報酬,也沒有寫他需要做什麽。


    他覺得奇怪:“這協議,有什麽用麽?”


    他知道一些大人物非常講究,也聽說過商人做生意的時候喜歡寫契約,這是因為雙方都能得到好處。


    可這協議上分明隻寫了他能得到什麽好處,卻沒寫意鸞慈善能得到什麽。


    吳山管事解釋道:“李公子不要擔心,這協議隻是您委托我們意鸞慈善幫忙的一個憑證,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作用,我們也不會收取您任何報酬。”


    李峰似懂非懂。


    吳山管事看了虞知意一眼,見虞知意沒有別的要指導的了,便對李峰道:“李公子先迴去吧,等有了消息,我們便通知您。”


    李峰雖然不放心,但還是同意了。


    李峰走後,吳山問道:“東家,不需要資助他一些銀錢嗎?”


    虞知意搖頭:“他能養活自己,不需要進行額外的資助。”


    李峰是有能力的,隻要把這個案子解決了,他就能夠靠著自己的能力過上好日子。


    十月初六,虞知意在多偷了好幾日清閑後,終於還是出現在了刑部。


    鑒於上次他一出手就抓住了潛逃了十年的連環殺人犯的事情,刑部的大部分人都對這位空降的郎中大人服氣了,因此沒出現什麽狗眼看人低的不愉快事情。


    底下的人不敢用什麽小伎倆,刑部尚書和刑部侍郎則是知道皇帝對他們的女郎中有多看重,再加上她還是相府的兒媳,是以不管心裏如何想,麵上卻是一派謙恭友好的形象。


    她的座位一早就準備好了。


    她的對麵是刑部員外郎。


    員外郎的桌子上擺著的是《盛律》,以及從大理寺和全國各地呈上來的關於刑律的提議。


    而虞知意的桌子上擺著的,則是這些年來積累的懸案的卷宗。


    虞知意::“……”


    實話講,皇帝讓她做的事情,和她的職責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


    刑部雖也掌管刑獄之事,可審案其實是大理寺的工作來著。


    隻是因為大理寺沒有空缺,所以虞知意才被安置在了這個位子上。


    她這叫什麽,身在曹營心在漢?


    虞知意坐穩沒多久,對麵的員外郎也到了。


    員外郎今年三十多歲,看到她的時候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尷尬。


    按理說同僚第一日任職,他們都應該有所表示的。


    可對麵的人身份太尷尬。


    一來,人家是女子,二來,人家成親了。


    擺接風宴吧,他們一群大老爺們兒,似乎不合適。


    可不擺吧,好像孤立她一樣,也不合適。


    如何和她相處,似乎也變成了一個難題。


    思慮重重間,員外郎還是跟虞知意打了這個招唿。


    虞知意微微點頭算是迴禮。


    然後就低頭,繼續查找卷宗。


    在虞知意這邊歲月靜好地翻閱過往案卷的時候,外麵的輿論已經炸開了鍋。


    首先,是有關於虞春嶽貪汙的說法叫囂塵上,到了朝廷不得不重視的地步。


    於是,皇帝便派了人去調查。


    這幾日,虞家的人被罵成了篩子,根本不敢出門。


    自然也沒心思去找虞知意的麻煩。


    不過,經過幾天緊鑼密鼓的調查,最終確定,虞春嶽並未貪汙受賄,貪汙的另有其人。


    是虞府先前的一個管事。


    不過前兩年已經病死了。


    他借著虞尚書的名聲大肆斂財,十幾年來,竟然收受賄賂上百萬兩!


    皇帝大怒,卻沒辦法將人砍了。


    畢竟,人已經死了。


    於是隻能將贓款全部充了公。


    虞家的人恢複了“清白”。


    皇帝得到了百萬兩的款項,當真是皆大歡喜。


    於是,隻有那個管事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虞知意翻閱到臨漳縣的卷宗的時候,正好聽到了外麵的官差的議論。


    她扯了扯唇角,卻沒說什麽。


    虞春嶽雖然被貶了官,可宮裏還有個虞妃呢。


    虞妃還生下了皇子,如今肚子裏還揣著一個。


    再怎麽,一時半會兒也垮不了台。


    不過,不義之財來路不正,終究是會反噬自身,即便她不出手,他們也會災禍不斷。


    她不再理會這些無關的事情,細細翻看著臨漳縣的卷宗。


    積累的懸案很多,可大盛帝國幅員遼闊,一個地方幾年也出不了一個懸案。


    臨漳縣距離盛京這麽近,卷宗上更是十分幹淨漂亮,根本沒有懸案,隻有一些已經解決掉的案件。


    虞知意要來了臨漳縣近六年的檔案,一一翻看。


    不多時,她便合上了冊子。


    一個個冤案上仿佛溢出了鮮血,她入目是一片鮮紅,刺的她不忍再看。


    好一個狗官!


    臨漳縣縣令上任六年,臨漳縣總共呈上來一百二十八件案子,其中偷盜案五十件,傷人案件三十多起,其餘性質的案件三十多起,殺人案八起。


    光是這八起殺人案裏,就有六件是冤案!


    通過這六件案件的兇手的八字裏顯示他們都是死於冤屈,全都是命不該絕之運勢。


    而李峰的案件,根本不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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