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恆端了藥碗進來,見她睜開了眼睛,淡淡道:“醒了?正好藥也不燙了。”


    虞知意:“……你知道我會這個時辰醒?”


    杜子恆搖頭:“隻是猜測。”


    畢竟她上次,也是差不多昏迷了半日。


    雖然有此猜測,他還是每隔一段時間就進來看看,藥也是在晾涼了之後,再讓人溫到六七分熱。


    藥汁帶著湯藥所特有的甘香氣味,可虞知意知道,這藥入口之後又苦又澀。


    她並不矯情,端起碗便將藥汁一飲而盡。


    反正都是些滋補的藥材罷了,最多就是讓她上兩天火。


    杜子恆眸光微動。


    他上次就想問了:“不苦嗎?”


    他每次生病吃藥的時候,都需要做一番心理建設,才能夠做到一口悶。


    別說什麽男子漢大丈夫,男子漢也是怕吃苦的,否則為何貴族人家每家每戶都準備許多糖?


    可虞知意的表情太平靜了,仿佛她喝的隻是一碗稀鬆平常的水,而不是苦到讓人想吐的藥。


    虞知意偏頭看他:“不苦,不信你嚐嚐。”


    杜子恆想了想,還真伸手沾了一點兒藥汁品嚐,然後……


    差點兒吐了。


    虞知意看著那人在短時間內戴上痛苦麵具,唇畔勾出了一抹笑。


    杜子恆正想控訴某人騙人,一抬眸就看見了她眸中的笑,他怔了一下,旋即板著臉開口:“杜少夫人,騙人者,人恆騙之。”


    虞知意挑眉:“你覺得,你騙得過我?”


    杜子恆吃癟。


    虞知意看著他一臉控訴的表情,隻覺得心情大好。


    大概是怕被她的“無恥”氣死,杜子恆撂下了一句狠話,就離開了房間。


    房門關閉的瞬間,杜子恆歎了口氣。


    能被他逗笑,她心裏應該……舒服一些了吧?


    不多時,姚氏進了屋,見虞知意醒了,自然又是一番噓寒問暖。


    虞知意察覺出她有心事,問道:“母親,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姚氏有些無奈:“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


    “你昏迷後發生了些事。”


    她也說不清這件事是好是壞,雖說意兒和虞府斷了關係,而且她也覺得這個關係斷的好,可意兒呢?


    她又是怎麽想的?


    反正等離宮之後意兒也會知道,倒不如她先說了,讓意兒心中有個心理準備。


    “陛下因為虞家人欺君罔上和謀害皇族的事情,革了虞尚書的官職,還要將他們拖出午門斬首。”


    虞知意驚訝了一瞬便平複了下來,畢竟以虞府的人幹的那些事,被砍頭確實不冤。


    但她有預感,這些人沒有死。


    畢竟她沒有從他們的臉上看到死相。


    果然就聽姚氏道:“人都被拖到宮門口了,卻遇上了攜著免死金牌的虞三公子。”


    虞知意這下是驚訝了:“三哥?”


    她倒是沒驚訝虞家有免死金牌的事情。


    這免死金牌是虞尚書的祖父用命換來的。


    當時的惠帝遭遇了刺殺,虞尚書的祖父以肉身擋刀,救下了惠帝,他卻因為傷勢過重而撒手人寰。


    惠帝感念他的恩情,就給了虞氏一塊免死金牌,並當眾宣布,日後虞氏除非是想要謀朝篡位,否則不論他們犯下多大的罪責,隻要搬出金牌,都可以免除一死。


    這塊金牌,一直都被虞氏供奉在祠堂裏。


    姚氏點點頭:“是啊,虞三公子。”


    她一臉唏噓:“沒想到,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三公子,倒是個有遠見的,若非他今日搬著金牌趕到,虞尚書……哦不,虞從文一家這會兒恐怕都魂歸九泉了。”


    虞知意沒說話。


    姚氏握住她的手:“娘知道你外冷心熱,隻是,那虞府並非什麽好去處,就此脫離了也好。日後,我杜府便是你的家,我和你爹,佑霖,都是你的親人。”


    “你不必有負擔,我和你爹已經商量過了,子嗣的事情不急於一時,最後若是真的無法,便從宗室的孩子裏過繼一個到你名下。”


    虞知意愕然。


    她不解:“何必呢?”


    “意兒,娘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如果你是在剛成親那陣子受的傷,娘或許會考慮為佑霖納妾以延續杜家的香火。而且,你與佑霖感情不和,中間又摻雜著那尤冰月,娘也可能會準許你們和離。”


    “但是意兒,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和你爹都很喜歡你,也很感激你為杜家所做的一切。”


    “無論如何,娘都不會將你推入萬劫不複的地步。”


    “你還年輕,總覺得自己身懷本事,而且又是和離的,即便離開相府之後,日子也不會過得太差。”


    “可是傻孩子,這世道艱難,對女子更是苛刻到了極點。和離這個東西,說得好聽了是和平分離,說得難聽了,卻是和休妻無異。”


    “一旦世人用有色的眼光看你,那你的本事也有可能會變成原罪……”


    虞知意皺眉,想說她不在乎。


    姚氏卻繼續道:“你先別急著否定我,聽聽我的打算,如何?”


    “我知道你還介意佑霖在大婚之日棄你而去的事,也介意他和尤冰月的事情,所以,娘不會強迫你接納他,也不會強迫你們圓房。”


    “我們給彼此幾年的時間,若是幾年後,你依舊無法接納佑霖,也不想繼續這段婚姻,我和你爹都可以做主,放你離開。”


    “這幾年的時間,足夠你施展本事,鞏固地位了,屆時也沒人敢再質疑你什麽,即便有,你也有足夠的底氣讓這些人閉嘴。”


    “而佑霖……這幾年,我們不會讓他納妾,更不會允許他拈花惹草。”


    “你看,如何?”


    說實話,在虞知意不能主動切斷這段因果的前提下,姚氏的提議,十分令人心動。


    可……


    虞知意蹙眉:“不妥……”


    姚氏飛快打斷她:“確實不妥!新婚之夜的事情不隻是佑霖的錯,我也有錯……”


    虞知意:“?這和您有什麽關係?”


    突然,房門被人敲響,一道陌生卻富有特色的聲音響起:“杜夫人,請問少夫人醒了嗎?”


    姚氏像是遇到了救星,微微鬆了口氣:“我去看看是誰。”


    來人是皇帝身邊的小太監,恭敬道:“陛下有請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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