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恆和尤冰月之間的愛情,在話本子裏就是貴公子愛上了農家女,兩人衝破了層層障礙和禮教大膽追愛,最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浪漫故事。


    若是把這些內容寫出來拿出去賣,指不定能引得多少小姑娘心潮澎湃,覺得自己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


    又有多少少年被洗腦,覺得為了心上人對抗全天下的樣子帥呆了酷斃了。


    事實上呢?


    杜子恆當初失蹤了整整三個月,姚氏每日擔驚受怕、以淚洗麵,哭的眼睛都快瞎了,杜丞相也夜夜擔憂地睡不著覺,短短幾個月,人都蒼老了好幾歲。


    可杜子恆,早在出事後不到半個月就已經能夠下床活動了,出事後一個月的時候,他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


    若是他在這時候派人通知杜丞相夫婦,再把救命恩人帶迴京中,杜丞相夫婦雖然礙於尤冰月的身份而心生不喜,但也不一定會多麽態度堅決地反對。


    畢竟,那可是他們兒子的救命恩人呢。


    可偏偏,杜子恆因為擔心姚氏不喜歡尤冰月的身份,總是想著拖一拖,再拖一拖,拖到他想到了可以讓父母接受的辦法再說。


    而尤冰月呢,在得知杜子恆還有父母家人的時候也沒想起來勸說他傳訊迴去,後來得知他的父母想要個門當戶對的兒媳的時候,竟然想著讓他放棄一切,跟她浪跡天涯。


    她的原話是:反正我有賺錢的方法,你也有見識和能力,我們兩個便是不依靠相府,也能活得很好。


    這話她不但跟杜子恆說了,還在姚氏委婉地告訴她說,希望可以娶一個能幫襯兒子的貴女的時候,原封不動地懟在了姚氏的臉上。


    而在杜丞相派人找到那個小山村的時候,杜子恆正打算和尤冰月一起浪跡天涯。


    如此處事方式,除非杜丞相夫婦是泥人,否則是決計不可能同意讓尤冰月入門的吧。


    虞知意淡淡道:“據我觀察,父親和母親都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就像我想要布置一個香房,母親在問明了原委之後,雖然並不太信任我的能力,卻還是應允了。”


    “若你一開始沒有蓄意隱瞞,甚至動了想要拋棄父母一走了之的念頭,或許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


    杜子恆在做這些事情的並沒有覺得不對。


    他父親是當朝丞相,他是相府唯一的兒子,父親對他向來嚴苛,母親雖然疼愛他,可在與父親的原則對上的時候,也隻會勸他妥協。


    因為父母從小就對他說要娶門當戶對的女子,他便從未設想過父母能夠接受身份低微的女子,所以在尤冰月提出要浪跡天涯的時候,他才意動了。


    他從來就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


    在此之前他甚至沒想過自己當時那麽做了,對父母是多麽大的傷害。


    而他身邊的人,每次都是罵他被美色衝昏了頭腦,卻從來沒有跟他說過,如果事情迴到最初,他選擇相信父母,或許結局會不一樣。


    如同一榔頭打在了腦袋上,他暈暈乎乎的,突然道:“那以你所見,我當如何?”


    虞知意:“?”


    她無奈地看著眼前的貴公子:“尤姑娘第一次見我時,不但對我出言不遜,還想推我的人下水。”


    “尤姑娘第二次見我,便幫著他人誣陷我。”


    “我為什麽要幫她?”


    杜子恆語塞,但還是想爭取一下。


    虞知意淡淡道:“不親自做主拆散你們,是我最大的度量。幫你們,是不可能的。”


    其實杜子恆在問出問題之後,也覺得自己離譜。


    讓正妻幫自己想辦法說服父母接納小妾,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


    他捂了捂臉,覺得有些羞愧:“抱歉,是我唐突了。”


    “無妨。”


    馬車繼續軲轆轆前行。


    杜子恆不是喜歡閑談的人,虞知意更不會沒事上趕著找話,馬車內頓時陷入了安靜。


    杜子恆拿起一本書,卻發現今日根本看不進去。


    他發現現在滿腦子所想的,甚至不是自己和尤冰月的事情,而是今日的見聞。


    萬萬沒想到,向來溫柔大方的季夫人,背地裏卻是蛇蠍心腸之人,他有些好奇:“意兒可能看出,季伯父會如何選擇?”


    龐氏雖然歹毒,可季從新的原配和兒子畢竟還活著。


    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是可以一笑揭過去的事情。


    而身為男人,季從新完全可以把原配也接入府中,坐享齊人之福。


    可杜子恆設身處地地想了一下,覺得如果是自己的話,是沒有辦法容納一條蛇蠍呆在身邊的。


    他實在好奇事情的發展。


    反正這事兒明天就出結果了,而且杜子恆也不是會到處亂說的大嘴巴,虞知意便滿足了他的好奇心:“季員外是個至情至性之人,自是會選擇原配。”


    杜子恆吃完整了這個瓜,心滿意足,也很滿意季從新的選擇。


    隻是,難免也有些遺憾:“就是可惜了季兄……”


    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麽散了。


    第二天,季從新便與龐氏和離了。


    龐氏一開始自是不願,但季從新將她的罪行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擺了出來,並表示,如果她不願意和離的話,那他就隻能休妻了。


    龐家的人不願讓女兒落得個被休棄的名聲,便代替女兒同意了和離。


    現如今的季從新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為了躲避龐家的權勢而不得不遁走的鄉野商人,他早已有了雄厚的資本和人脈,身後站著不少權貴,便是龐家再怎麽憤怒,卻也奈何他不得。


    季從新到底還沒狠心絕情到一定的程度,和離後給了龐氏一大筆銀子,還允許季逸飛跟著他娘。


    紫鳶繪聲繪色地講述著季家的事情,正說到高潮處,虞盼兒匆匆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焦慮:“不好了少夫人!”


    虞知意懶懶看過去:“怎麽?”


    “公子又把那個女人帶迴來了!公子也不知是如何說服了夫人,竟然準許那女人又住進了觀月閣裏!”


    虞知意無甚意外地收迴了目光:“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也值得你急成這樣?”


    虞盼兒驚愕地瞪著眼睛:“這……這不是大事嗎?”


    “公子是個男人,想領誰迴來便領誰迴來,無須置喙。”


    昨日杜子恆破天荒地又往她這裏跑了一遭,姚氏臉上都要笑出了花兒。


    虞知意擔心尤冰月再不迴來,姚氏就提圓房和孩子的事情了。


    她今生隻想美美地修行,男人就讓別人去伺候,孩子也讓別人生吧。


    總歸不管誰生了孩子,都得管她叫一聲嫡母,日後她給自己掙出個誥命後,便是飛升失敗,死後也能體麵安葬。


    這不比在男人身上勞心勞力香?


    雖是這麽想著,虞知意還是歎了口氣。


    若不是重生的時機不對,她本不必麵對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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