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趁現在都在,還有一件事要和大家說一下。現在大家都收到通知書了,公社決定明天在公社禮堂給各位準大學生慶祝一下,戴紅花,坐轎車,遊大街!”


    “哦!”這下大家都興奮了,臨近過年也沒有什麽事情了,但現在的娛樂活動很少,難得能見識各位大學生的風采,也是一件值得幾十年大說特說的事情。


    盛情難卻,張輝到村裏都已經快中午了,自然被水大柱他們留下來了,難得殺了一隻雞,加了筍幹,燉了滿滿一鍋雞湯,除了這個,也沒有什麽葷菜了。水淼當仁不讓要作陪了,在宴席上敬了張輝一杯地瓜燒,這還是他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喝酒呢。


    張輝也是與有榮焉,不禁感歎道:“水淼這是鯉魚躍龍門了,大柱啊,你們水家這是要起來了,這麽多大學生。擱古代,村門口都是要立牌匾了。”


    “可不敢,可不敢,大學生也是要為人民服務的嗎,希望他們學有所成,報效祖國和人民。”水大柱昨天才剛剛敲打了他四弟,之前沒音信的時候恓惶的,確定四個孩子都考上了,都輕狂的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被他捶了一頓,今天都來不了。


    其他幾個兄弟也耳提麵命了一番,碰上這樣的機遇是孩子的運氣,但是誰要是狂妄了,再大的福氣都會被作沒了。


    “說得好啊!”張輝這下真的覺得有水大柱鎮著,他們下一輩隻會走得更遠了。“考上大學一定要去上啊,也不要怕負擔重,大學生金貴啊,去上大學,學校還會給補貼的。”


    “啊,還有這事?!”桌上的人從未聽過還給補貼的,難怪都要考大學生,讀書讀到後麵都要給他們發錢了?!這震驚了一眾農民的認知。


    又說迴水淼的事情,問到怎麽選擇經濟係的專業,現在還是計劃時代,甚至很多人都對經濟學根本不理解。


    水淼也是無奈:“原本想報考數學係的,但是今年都沒有開設這個專業,隻能選擇經濟學,看進了大學能不能調整吧。”


    說起數學係,大家就有點懂了,其他不說,現在華羅庚、陳景潤師徒也是耳熟能詳的。“數學好,數學好……”至於好在哪裏,其他人也說不出個一二。


    一頓還算豐盛的午飯也是賓主盡歡,送走張領導之後,其他人也各迴各家了。水淼兜裏有一隻雞腿,是他碗裏的沒吃,帶迴去給孩子吃。


    現在吃點葷腥都不容易,果然三個小孩看著這個大雞腿都饞了,不過還好沒有搶著要吃肉。水淼將雞腿上的肉撕成雞絲,輪流給三個小孩吃。


    水紅文閉上嘴巴不吃了,“爸爸吃!”水紅武一看,連忙跟著說道:“嗯,爸爸吃!”水紅軍也連忙點頭。


    水淼才不會說爸爸不愛吃什麽的,直接吃了一點:“真好吃,爸爸吃了一口了,接下來是你們三個吃了。”


    這下他們都開心了,乖乖的等著爸爸投喂。水淼就是見不得乖孩子,心軟的一塌糊塗,“以後爸爸給你們每天都做雞腿吃,好不好?”


    “好!”一個喊得比一個響,他們不會去想現在要實現這個目標有多困難,隻要是爸爸說的都是對的!


    水淼的通知書也到了,水家要安排慶功宴的事情也要安排上了。晚上的時候,水大柱幾個兄弟都聚集在大哥家。


    就連四柱也都是在子女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來了。水大柱見到了也隻是重重哼了一聲,他四弟就是不能給他笑臉,不然就是順著杆子往上爬。


    “哥,你打都打了,我也認錯了,為啥還給我擺臉色?”水四柱齜牙咧嘴地坐下來,他哥下手有點狠啊。


    “你就是記吃不記打,我看我打你還是打得輕了!”


    “哥,打都打過了,四弟也知道錯了,我們先說事吧。”水二柱打圓場道。


    水大柱說道:“要說什麽事情,大家也都知道,雖然現在不講究這些了,但是要是我們水家沒有一點表示,在村裏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這話說的不錯,眾人也都點點頭,該辦還是要辦,再說這是天大的喜事,有什麽要藏著掖著的。


    “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早點把這事辦好。我白天的時候也和領導請示了,留下一頭豬不上交了,用我們幾兄弟的工分扣,到時候慶功宴上用上。時間就定明天吧,剛好下午水淼迴來就能吃了。”


    “這行……”


    水淼沒有管這些事情,一切有家裏長輩安排。他第二天一大早和大隊的大學生趕到公社。


    遠遠看去,就看到公社大門紅旗招展,還掛著紅色的橫幅,橫幅上貼的是黃色的紙,每張紙上寫一個字,連起來就是“青山公社1977級大學生慶功會”。


    水淼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場麵,胸帶紅花,在主席台上講話,被獎勵了一本筆記本和一支鋼筆,還有一個保溫瓶。眾人還留影合念,留下了77級一張照片。


    然後在公社吃完一頓午飯,後麵還有跨馬遊街的行程,不過現在不用馬,直接是軍綠色的卡車了,這可拉風了。


    他作為狀元,單獨一輛車,排在最前麵,這排麵在現在不可謂不大。


    水淼看著路兩邊的群眾拚命地朝他揮手,也抬起雙手跟他們互動,引得兩邊更是尖叫聲不斷,更有甚者,朝著他扔糖果餅幹什麽的。


    最後整個慶功會熱熱鬧鬧的結束了,公社還是安排卡車將他們送迴。早有看熱鬧的迴去說起這個喜事了,一路往迴開的路上,貓在家的人都出來看熱鬧。


    水淼此刻臉都已經笑僵了,人前光榮,人後也是真的遭罪啊,太冷了,一直咬著牙堅持著。


    到了紅旗大隊,更不用說有多熱鬧了,所有能動的人都出來了,圍在路的兩邊翹首以盼,聽到有卡車的聲音,頓時喧嘩起來,“來了來了,我聽到聲音了!”


    果然,不一會兒,盡頭處出現卡車的身影,總共四輛車,水淼在前頭,還是單獨一輛。


    車開的慢,前麵都是蹦蹦跳跳的小孩,哪怕車發動機聲音再響,水淼都聽到了他兩個兒子高亢的聲音:“那!是!我!爸!爸!”


    “爸爸!爸爸!”兒子唉,喊得整張臉都通紅了,水淼連忙朝著他們揮手。


    卡車直接拉到了明堂,還沒到地方,就聞到了濃鬱的香味,說句丟人的話,水淼此刻都饞了,太香了!


    此時的明堂上架著一口大鍋,鍋裏邊正在熬油渣,金黃的油渣被撈出來盛在簸箕裏,黃澄澄的油也被舀出來到搪瓷缸裏,待會炒菜的時候要用到。


    鄉親們看完熱鬧之後三三兩兩帶著板凳和碗筷過來了,整個明堂裏說不出的熱鬧。


    水淼直接被安排在主桌,也不要他幫忙,就當個吉祥物。


    等空下來吃飯的時候,他自己抱著老三,紅文和紅武兩個人依偎在他身邊。看到這,就有人心思動了,想給水淼介紹,到時候水淼出去上學了,也有個人在家裏照顧老人和孩子,


    不過這次不用水淼拒絕,水大柱和他爹就打哈哈過去了。現在水淼要找對象也要大學生吧,孩子他們幾個老人帶一把也就帶大了,到時候水淼畢業工作了就好了。


    但是水淼倒是放在心上了,他不想三個孩子當留守兒童,總的想個辦法帶到自己身邊才好。


    今天一天 忙下來了,迴到家躺床上,水淼都感覺自己骨頭都散架了。還是小孩子精力好啊,這個時候三個孩子還在床上打鬧。


    “睡覺了,睡覺了,今天是哪位男子漢陪著爸爸睡覺了?”


    “是我,是我了!”水紅武立馬舉起手,手疾眼快地躺在水淼的左側,“今天是我哄爸爸睡覺了。”


    這是水淼和他們玩的一個小遊戲,他哄著他們睡覺要半天,但是角色一換,要他們輪流哄他睡覺,個個積極得很。


    紅武還非常小大人一樣拍拍水淼的胳膊,“不要怕,乖乖睡覺。”說完躺下輕聲哼著童謠,瞬間把自己哄睡了。


    這小孩!水淼被他們都蓋上被子,他躺在最外側,熄滅煤油燈。


    今年過年,整個水家都是喜氣洋洋的,雖然物質生活仍不富裕,但是所有人的精神麵貌都是非常昂揚的。


    現在上墳祭拜什麽的都不允許,但是水大柱認為這次不去祭拜祖宗怎麽都說不過去。


    除夕晚上,一大群人點著煤油燈上山了,一路上都能看到點點燈光,那是其他人也上山祭拜。


    不過大家都很有默契,誰都沒有互相打擾,各做各的事。


    到了地方,才發現不對勁。從太公太奶開始到水大柱爹媽的墳墓,因為特殊原因都沒有墓碑了,為了能確定墳墓所在,特地種了幾株鬆樹。


    今天一看,才發現所有的鬆樹底下光禿禿的,枝丫什麽都被剪掉了,就剩頂端那一點了。


    “我日……先人頭上動土,當我們這幾房死了不成……”水四柱話還沒說完,又被水大柱打了一個腦殼。


    “大過年的,就不能說點吉利的?!”水大柱拿著煤油燈仔細看了看,看得出來來剪枝條的很小心,他祖宗的墓上沒啥問題,邊上還有好幾柱香。


    年輕這一代的也好幾個義憤填膺,這也太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了。


    水二柱看著看著笑了起來:“小的時候就聽說誰家風水好,人畜興旺,就想著去他家祖先那裏求點運道。沒想到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都來我們祖先這裏求了,這是大興之兆啊。”


    這話一說,水大柱就先笑了,“二弟說的對,整個家族一代人又一代人拚命為的不就是這嗎。這是給先人爭光了!這事就這樣了,看得出來來的人也是誠心誠意的。”


    水淼不禁感歎他大伯和他爹的智慧,這事情要是按照他四叔這個脾氣,當場要鬧得天翻地覆,非要去村裏其他人家鬧不可,或許會畏懼他們家現在的情況,但誰知道會為以後埋下埋下什麽禍根?


    這樣處理就很好,其他人也會念著他們的好,為這事難道還會看輕他們嗎?不過隻要有大伯在,就不用擔心四叔幹什麽事。


    初二的時候姑娘迴娘家了,水淼還特地上供銷社買了大白兔奶糖,家裏小人多啊。


    大姐家的王偉剛,王偉強兩個,二姐家吳曉雲,吳曉雨姐弟兩個,再加上自己家的三個皮猴子,想想都覺得腦殼吵的疼。


    縱然都是喜氣洋洋,但還是帶著點低落,為的是大人去上學之後,孩子怎麽辦?


    大姐家還好說,公公婆婆就王大海一個兒子,就兩個孫子,自然盡心盡力。


    但二姐家也很讓人摸不著頭腦了,她公公婆婆要給其他孩子帶,就不想給他們帶。


    水淼不知道那兩位老人家怎麽想的,就算以前看不起他們,現在好歹他們也是大學生了,以後前途也大,處的好了還能拉拔兄弟姐妹。


    但是父母搞這麽一出,他二姐夫會沒有怨氣?他不說,但是心裏肯定記著呢,父母作的都是子女的情分。


    因此二姐和二姐夫就想著把孩子給水家這邊帶,哼,我家出了狀元了的,比你們家雞飛狗跳要好的多多了。


    這話一說出來,所有人都看著水淼,水二柱和劉梅花什麽話都沒說,讓水淼決定。


    水淼真是哭笑不得,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這家當家做主權力這麽大了。


    不過想想也是,水二柱就水淼一個兒子,以後要靠他養老,現在多帶兩個小孩就是多兩份負擔,水淼要是不樂意,他們也沒辦法。


    “看我做什麽,這點要求我有什麽好猶豫的,就放在水家好了,家裏孩子多也熱鬧。”水淼說完大家都鬆了口氣。


    水淼叫了曉雲曉雨過來:“以後爸爸媽媽上學了,你們在舅舅家怎麽樣?”


    曉雲已經六歲了,懂事了,問道:“那我們一直在舅舅家,不去奶奶家了嗎?”


    看到舅舅點頭,兩個小孩立馬歡唿起來,看得吳國慶好笑又好氣。


    事情一解決,大家說起來就輕鬆了,都暢享以後的大學生活了,水波和水沝兩家都是在本地上的大學,還都是有一學一,報的郵電學校。這學校好啊。


    而且周末的時候還能迴家看看孩子,對他們來說就沒有什麽擔心的。


    但是水淼不同,遠赴千裏之外,一年到頭就迴來那麽一兩次,還在放在老家他不放心啊。


    水淼看著遠處蹲著拍紙板的三小隻,想個辦法把孩子放在自己身邊,不能當留守兒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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