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論要做什麽,她也就隻有這三個月的光景了。


    思及此處,夜語初的目光略微暗了一下。


    她雖然不敢也無力改變冷疏源身為渡劫者的“命運”,但麵對她提出的要求,她也著實無法拒絕。


    雖然冷疏源手染鮮血殺人如麻,但如果不是因為她,冷疏源或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境地。


    夜語初神情的變化是極隱秘也極細微的,然後僅僅隻是這一點微茫的變化,卻一點不差地被素明影收束到眼底,不露分毫。


    那不是不忍也不是憐惜,而是愧悔。


    看來主上所料不差,這夜語初,應是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東西的。


    “好了好了,這就上路。”心念電轉,素明影舒展了一下身體,做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千秋城和咱們淇燁閣敵對又不是一年兩年了,有的是時間解決,閣主都不急,你有什麽好急的。”


    那句有的是時間猛地刺中了夜語初,她的眼角抽動了一下,掩飾般別過了頭。夜語初的反應在素明影的意料之中,他麵上半份情緒都不顯,依舊是一副懶洋洋地不想起來的樣子。


    “別廢話!快起來!”夜語初低叱。


    大約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東西,素明影也就不再和夜語初多話,他慢吞吞地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往山洞外走去。


    一早就探查好了能上瓊天涯的僻靜小路,夜語初一路無話,她沿著小路埋頭走著,低垂的眼底壓著一絲越來越明晰的焦灼。素明影跟在她身後,手中虛虛掐著一個印訣,神情略有些古怪。


    行了半日二人才登上瓊天涯,夜語初遠望著海天盡頭,半晌抽迴目光,看向矗立在海麵上的千秋城,對素明影說:“走吧。”


    話音未落,夜語初的臉色驀然變了。


    一個黑衣人突兀地出現在組成通往千秋城的石橋的石柱上,見夜語初看過來,那人微微頷首,低低的笑聲被風裹挾著,送到夜語初的耳畔。


    那是重寒。


    夜語初猛地倒退了一步,她攥緊袖中的刀,深深吸了兩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重寒隻是知道她對冷無心的計劃早就知情,並不知道她和她的家族在當年的那件事中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如今出現在這裏,未見的就是想從她口中知道什麽,也可能隻是想幫源主留意淩飛塵的動向。


    夜語初這樣想著,然而下一刻,一道白影撞入她的眼底,頃刻間打碎了她所有的僥倖。


    重寒和淩飛塵顯然也注意到了夜語初,重寒還沒什麽反應,淩飛塵的臉色卻是轉眼就變了,他根本無法那按耐下去,身形猛地一動,直向夜語初撲了過來。


    她不能讓淩飛塵知道夜氏和明氏兩個家族也參與了當年的事情,若是淩飛塵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冷疏源,以她的心性,他們兩個家族必然會遭受慘烈至極的報復!


    “快走。”夜語初低聲對身後的素明影道。


    “好。”她身後傳來素明影低沉的聲音。


    眨眼間淩飛塵就已經到了夜語初身前十丈以內,夜語初當即飛身後退,還未退出一丈,她就感覺到一股灼熱的氣息繞上了她的後頸,不等她迴過神來腰後就是一冷,尖銳的刺痛從那裏傳來。


    “你……”夜語初捂著傷口踉蹌兩步,難以置信地迴頭看素明影。


    “月護法,且慢離開。”素明影微微一笑,一柄精緻的匕首握在他掌中,殷紅的血沿著鋒刃淌下來,“我家主上有話和月護法說。”


    “是……誰?”那匕首上不知道塗了什麽,隻一會兒的功夫,夜語初就已經感覺四肢酸軟頭腦昏沉,她戒備著素明影,強撐著問。


    究竟是誰,能在冷疏源眼皮底下將人安插進淇燁閣!


    “是我。”重寒緩緩走來,聽夜語初這樣問,他走到她的麵前,笑吟吟地說。


    “竟然、是你……你想做什麽?”夜語初蒼白著臉問。


    這素明影竟是重寒的人!若他沒有圖謀,以他在淇燁閣裏的權力地位何用另外安插人手?連三護法中都有重寒的下屬,若他有所動作,源主對此一無所知,倉促之下必身陷危局!


    她不能留在這裏,必須要迴去,必須要——迴淇燁閣去!


    “我想做什麽?這個問題問得倒是有趣。”重寒散漫地重複道,他端詳著夜語初,“我沒想做什麽,隻是有些話想讓你說而已。”


    “我和你能有什麽話說。”夜語初隻覺一陣涼意從背後蜿蜒上來,她死死盯著重寒,下意識地往後退去。


    “你已經沉默了二十年了,還是不打算說些什麽嗎?”重寒的目光在一瞬間陰沉下來,他冷冷地看著夜語初,忽然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你要沉默到什麽時候?到死嗎?”


    這下子夜語初如何能不知道重寒對當年的事情根本就是心知肚明,她的眼底盛著莫大的恐懼,四肢無力地垂下來,不受控製地微微抽搐著。重寒居高臨下地看著夜語初,他沒有再笑,柔和的五官線條在夜色中突兀地鋒利了起來,黑沉沉的瞳孔裏殺機畢露。夜語初渾身戰慄,她慌不擇路般地掙紮反抗,卻又因藥力肢體虛軟,這讓她的反抗像一隻幼貓的扭動一樣可笑,可就是在這樣的掙紮下,不知怎的,她竟真的從重寒的手中脫出了身來。


    “重寒,你不能,不可以……”她虛弱地喃喃。


    “我可以。”重寒打斷了她毫無底氣的阻攔,神情平靜,語氣漠然。


    “你要讓她知道這些,可你知不知道她如果知道了真相,會做出什麽事來!”夜語初癱軟在地上,嘶聲道。


    “我不需要知道。”重寒的嘴角勾起一絲微妙的弧度,“他們那些人是死是活,和我又有什麽幹係?”


    “阿源要做什麽,又和我有什麽幹係?”他低低笑了起來。


    阿源做什麽,和我有什麽關係?左右不管她要做什麽,我總會幫著她的。


    夜語初聽出了重寒的言外之意,她驚恐地盯著重寒,臉色慘白,嘴唇不住地哆嗦著。


    “重寒,你別衝動!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夜語初低喝。


    “我需要什麽好處。”重寒輕笑了一聲,他意味深長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夜語初,“就像你,不也是什麽好處都沒有,還幫著冷無心保守了真麽多年的秘密嗎?”


    “明知他在做下那個決定的時候就知道定會害死冷氏滿門,你還這樣幫著他。你幫他這麽個喪心病狂的大祭司都不需要好處,我幫阿源,又需要什麽好處?”


    重寒的話鐵鞭一樣抽在夜語初心頭,她的瞳孔驟然一縮,難以置信地死盯著重寒。


    “你是說、你是說……祭司大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夜語初啞聲問。


    “不然呢?”重寒似笑非笑。


    “不,這不可能!”極度震驚之下,原本應該渾身癱軟的夜語初竟然站了起來,她腳下虛軟,一時控製不住身體,踉蹌後退了幾步,“他可是蒼夙大祭司,他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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