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重煉生息之劍,就能破除‘焚天之劫’。”重寒臉上殊無異色。


    “那代價呢?”易青霄沉吟了一下,追問。


    若當真這般輕易,為何自上古至今這麽多年,從未有一個雙聖劍主重鑄“生息之劍”?


    “取雙聖劍主中一人的生魂作為劍中之魂,就可重煉生息之劍。”重寒漠然地說,眼睛略略暗了暗,“煉劍之後,還請大哥代我照顧阿源。”


    說完這句話,重寒扭頭就往冷疏源暫住的院落走去,腳下生風,步履不似平日的從容。易青霄呆立原地,臉上慢慢變得蒼白,慕蒼玄看了看他又去看重寒的背影,終於拔步追了上去。


    還未走近院落,就聞到了隱約而馥鬱的酒香。重寒走到近前,雙眉緊緊鎖住。


    君墨趴在矮桌上睡得正香,身體有規律地微微起伏著,冷疏源靠在她對麵的梅樹下,麵前張著一麵水鏡,雙眼迷離。她仍舊執著酒杯,杯中盛著淡金色的酒,有一口沒一口地抿著,漆黑的發間落滿了雪。發覺重寒過來,她抬眼一笑。


    雖然未見臉色熏紅,但重寒也能看出她這是醉得狠了。沉著臉俯身把冷疏源的酒杯奪了放到一邊,再把她抱起來,冷疏源沒有反抗,反倒是順從地依到了他的懷裏,像隻貓似的。正巧這時慕蒼玄也趕了過來,見此情景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他看了看重寒,一絲明顯的尷尬浮上他冷峻的臉。


    君也真是……自己管著冷疏源不叫她喝酒,這一扭頭就拉著人家醉成這樣。


    “是我要喝的。”冷疏源小聲替君墨開脫,“你別怪她。”


    重寒不理她,隻是抱著她大步往房間去。冷疏源執拗地拽了拽重寒的衣袖,仰著臉看重寒。重寒終於低下了頭,眼神淡淡,似有無奈。


    “夜語初傳信來了。”冷疏源說,“重寒,你和我去一趟滄浪澤吧。”


    “好。”沉默半晌,他開口。不知是不是錯覺,冷疏源似乎聽到他低低嘆了一聲,聲音輕如墜雪。


    ☆、滄浪澤


    滄浪澤中,向來沒有黑天白日之分。


    站在滄浪澤的邊界上,冷疏源仰著臉望著頭頂上的彎月,神情罕見的有些猶豫。


    重寒靜默不語,他站在冷疏源背後,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那雙手掌心溫熱,穩如山嶽。


    “走吧。”重寒的舉動似是驚醒了冷疏源,她向前走了一步,避開他的手。


    自從傷勢恢復之後她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和以往一樣,刻意的距離中隱著患得患失的疏離,似乎生死一線時的那些依賴都隻是一場幻覺。


    重寒也沒有再有什麽動作,他走在冷疏源身前半步,跨入了隔絕滄浪澤和西海的天然障界。


    這一步踏出,天地陡間然變了樣子,暗紫色的彎月懸在冷白的天幕上,足下是赤色的浮水。冷疏源感覺的胸臆間蟄伏的冷意驀地一動,驟然凝如實質,幾乎要把她的肺腑刺穿。


    在胸口的幾處大穴上按了兩下,壓製住體內的不適,一股熱流從胸前嵌入血肉的琉璃丹砂中湧出,暫時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冷疏源剛想繼續往前走,就見重寒身形一動擋在了她的麵前,手指扣上了腰間瞑瑕劍的劍柄。


    “有人來了?”滄浪澤本身的“氣”與她所修的“幽冥譜”相斥,她在這裏不但用不了多少靈力,就是靈覺用起來也相當勉強。


    “二十四人。”重寒低聲迴答。


    話音剛落,一點黑色出現在二人麵前的虛空中,像是一滴墨在水中化開,裊裊地瀰漫出一片深深淺淺的黑色,隱約是一些人形。那些人形由虛變實,化成了二十四個黑衣人將他們圍住,男女各十二,身形相貌都仿佛,眉間皆是三道赤色印痕,像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我家城主恭候蒼夙族長多時,還請族長隨我們來。”這二十四個人齊齊躬身行禮,動作整齊劃一,連聲音都聽不出什麽不同,臉上也都木無表情。


    他們根本就像是同一個人。


    見了這般詭異的場景,重寒用疑問的眼神看了冷疏源一眼。他隻是空具修為,於術法一道並不精深,對於這些旁門左道的罕見手段更是一竅不通。


    “化身傀儡。”冷疏源低聲說,“七魄三分連三魂,合共二十四重身,來人的本尊就在這裏。”


    話音未落,她忽然動了,袖中的凜煜劍隨著她的動作脫出劍鞘,隻一息之間就停在了正西方站著的黑衣人的眉心。全場隻有重寒看清了她那一刻的動作,輕靈鋒銳,像是一股凜冽的風。


    “蕭城主的待客之道還真是讓本座開了眼界。”冷疏源的語氣不辨喜怒。


    “源主擅自派人潛入滄浪澤,這為客之道也是叫人大開眼界。”那人被製住要害卻依舊不以為意,他看著冷疏源,倏然一笑,他的眼睛是詭異的碧綠色,這一笑的剎那,那雙眼睛裏的瞳孔縮成一條細線,微茫的靈光從瞳線中散出來,說不出的詭異。


    “哦?本座在滄浪澤如何,和你們‘冥境’的人又有什麽幹係?”冷疏源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閑閑地問。


    許是沒想到她能一語叫破自己的來歷,那人一愣,下一刻就猛然變了臉色——女子的眼神依舊清明,顯然並沒有陷入幻境。他剛想後退冷疏源就把劍尖往前遞了一分,一道殷紅的血線順著他的鼻樑淌下來。


    “別動。”


    “說吧,你是‘冥境’的什麽人?冒充彼岸城的人來此,究竟想做什麽?”冷疏源淡淡地問,她瞟了黑衣人一眼,含著些許警告的意味,“收起你的惑術,這些手段對我沒用。”


    “我就是奉蕭城主的命令來接源主入城主府的。”那人一招手收了二十三具□□,有些不情願地說。□□一收,他臉上的表情頓時生動了起來,手不老實地拍了拍凜煜劍。明明長了張極俊朗好看的臉,眉梢眼角偏偏透著種散漫無謂的感覺。


    “信物。”冷疏源用劍脊拍開他的手。


    “愛來不來,愛信不信。”那人聳了聳肩。


    “那就帶路。”冷疏源深深看了他一眼,收了劍。


    重寒這時才走到冷疏源身邊,落後了半步的距離。對於冷疏源的決定他沒有做什麽置喙,但他一直按著劍,手指沒有片刻放鬆。


    此人目的未明,還是小心為好。


    “行了別防了。”黑衣人走在他們前麵,卻像是能看到重寒的動作一樣,頭也不迴地說,“有什麽好防的?我又打不過你們。”


    重寒聞言眼梢一動,那人緊接著又說。


    “早就聽說‘蒼夙’這一代族長是個心狠手辣的小美人,沒想到還真是。”說著說著,他忽然轉過身,手指一下下地點著冷疏源,動作很大,幾乎要戳到她的身上去,“你說你啊!沒事指哪裏不好,幹嘛要拿你的劍指我的眉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把劍是個什麽玩意兒,滄浪澤裏都是陰魂,你總不會覺得我是個活人吧?你一個不小心抖一下手我就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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