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而來的“囚牛”月銘聽到淇燁閣主屋裏奇怪的動靜心中一驚,他略一查探就發現昨晚冷疏源布下的結界竟然已經破了,心知情況不對,月銘兩步衝到門前,扣門問。


    “閣主?閣主!”連敲了幾次門都沒迴應,月銘的臉色一變再變,正在他準備強行破門而入的時候,裏麵傳出冷疏源的聲音。


    “無事。”那個聲音和平常沒什麽區別,但月銘卻隱約覺得不安。


    “本座不是讓你給聖君護法嗎?你來這裏做什麽。”隔了一小會兒,那個聲音又問。


    “稟報閣主,聖君失蹤了。”月銘這才想起自己此來的目的,忙迴稟道。


    “你說什麽?”冷疏源的語聲一厲。


    “昨夜閣主您走後不久,聖君就不在房裏了。”月銘硬著頭皮道,“我帶著‘十四聖使’和‘螭吻’、‘贔屓’、‘睚眥’找了半個晚上,但……一無所獲。”


    門裏的聲音停了。


    檀木雕花的大門嘩啦一下打開,白衣的女子提著劍緩步而出,烏黑長髮潑墨一般垂到腿邊,將她的臉孔映得素白。


    “帶我去。”短劍在她手裏轉折出淩厲的光,她看著月銘,那雙冰琢一般的眸子裏冷得令人心寒。


    “啊……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淇燁閣主的意思,月銘應了一聲,轉身就往重寒的院落跑。倏然一陣冽冽薄風擦身而過,他下意識地迴頭,隻看到一片翻飛的衣角。淇燁閣主跑得飛快,她足尖像是藏了風,一下子就沒了影子。月銘從不知道那個蒼白羸弱的女子竟能跑得那樣快,他加快步子跟上她,心裏卻有什麽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很清楚聖君的修為究竟到了何種地步,當世能與他抗衡的人寥寥可數,而在此處,有這般能力的,就隻有……千秋城主——蒼夙少祭司冷淵沉!


    若當真是少祭司所為,那源主她……又當如何?


    趕到重寒屋前,冷疏源卻似一瞬間失去了推門而入的勇氣,站在門前許久未動。十四個黑衣人並三個白衣人領了近百名分壇弟子將此處團團圍住,見她前來,齊齊單膝下跪。


    “屬下參見閣主!”


    這一句禮聲恍若驚雷炸響,將冷疏源驚醒,她的手顫了顫,終於緩緩推開門走了進去。


    沒有,什麽都沒有。


    除了昨夜重寒和她殘存的氣息外她沒有發現其他任何人的痕跡,並不像是外敵侵入。可若非事出有因,重寒又是因何故連招唿都不打一個就消失不見?


    心頭恍惚的不祥感越來越重,冷疏源強行凝聚起潰散的靈力,努力探知著周圍的蛛絲馬跡,然而她依舊什麽都沒有發現。


    心神激盪下再也控製不住體內紊亂的靈力,冷疏源的嘴角溢出一縷鮮紅,接著哇地吐出一口血來,身體虛軟無力地晃動了兩下。身邊的下屬齊齊上前想要扶她,卻被她一個眼神生生逼退。想到素日裏閣主身體不適時素來不許聖君以外的任何人近身一丈之內,幾個下屬對視一眼,緩緩退開幾步。隨後趕來的月銘見此情景快跑兩步,在她倒地之前將她攙住。


    冷疏源一臉茫然地被他扶著,她眼神很空,如同歷了生命盡頭而行至末路的空無。月銘擔憂地看著她,又不敢出聲,隻能像十多年前那樣,極輕極輕地拍著她的後背。


    “月銘,帶人去找!”良久之後,冷疏源低低地說了一句,“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一定要找到他!”


    說完這句話,冷疏源一把推開月銘,奪了一匹快馬直向千秋城的方向奔去。長發在晨光中翻飛,她的背影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月銘的視線裏。月銘遠遠地看著她,那一刻的冷疏源才像是那把飽含無盡殺伐的凜煜劍,這本是他和族裏所有人最希望看到的,然而此時此刻,他卻覺得那個女子似乎在漸漸死去。


    “淇燁閣主不請自來,怕是有些不太禮貌吧。”在淵瀾閣前攔下了強闖入千秋城的冷疏源,夏子安戒備地盯著她,握著摺扇的手隱隱泛青。那女子白衣上染著不少血跡,臉色在陽光下依稀泛著冰霜一樣蒼白的顏色,一支殘箭斜插在她肩頭,斷口處平滑如玉,一望而知是一劍削斷的。


    “帶我去見淩飛塵。”淇燁閣主道。她的目光冷定沉重,卻又似乎有一絲顫慄般脆弱的情緒沉在夏子安看不真切的地方。


    “恐怕我家城主不會想見閣主的,閣主還是請迴吧。”想到淩飛塵對這個妹妹的態度,夏子安斷然拒絕,他臉上保持著笑,客氣又疏離。


    “帶我去見他!”一語未落,冰冷的劍刃已經貼上了夏子安的咽喉,那把劍上猶自滴著血,溫熱的殘血沿著劍刃淌入他的領口。冷疏源仿佛瞬間變了一個人,一身的彷徨單薄去得幹幹淨淨,強大的殺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蜿蜒在骨血中的臣服欲掙紮著冒出頭來,夏子安額上沁出一滴一滴的冷汗,他直麵著這個女子,竟連唿吸都覺得困難。


    那是一種滔天殺孽中淬鍊而出的勢,這樣的氣勢,全然不弱於那夜將他打成重傷的聖君重寒,甚至於在她的身上,還多了一份重寒所沒有的,無可阻擋的鋒銳凜冽。


    這就是遺失之地最強的殺戮之劍!


    夏子安垂目看著自己頸間橫著的劍,那把劍鋒利卻又透明,非金非玉,薄如冰淩,淡得近乎無色,偏偏劍身中卻肆意蔓延著妖嬈的火焰紋,將這把過分寡淡的短劍渲染得奪目生光,呈現出一種極艷的藍,如同生命最後一刻猝然爆發出的傾世瑰麗。的確是無雙利劍。他在心中暗暗點頭,目光又轉到那白衣女子的臉上,神情卻不緊張,反倒是有些古怪的。


    劍的確是殺戮的劍,而人……卻不是殺戮的人。原本不曾見過她倒也不覺得往昔之事有什麽奇怪的,畢竟除了上一任征伐劍主以外,歷來執掌征伐之劍凜煜的人無一不是手染鮮血生性厲辣之輩。可如今這一見,卻讓他實在想不通,這樣的一個人究竟為什麽會做下那樣的事。


    不,應該說,她這樣的人和上一任征伐劍主明音一樣,根本就不應該握住凜煜劍!


    “帶我去見淩飛塵!”見他一直盯著自己不說話,冷疏源再次重複,她手上微微用力,一道血線自他頸間裂開,不深不淺,正好不會傷及性命。


    “不知淇燁閣主孤身前來,有何貴幹?”淩飛塵的聲音從淵瀾閣內傳來,他緩步而出,手上彎刀染著月光,如同玉斷金折。他揮手命夏子安退下,停在一尺之外漠然看著她。


    “哥哥……”冷疏源垂下手,“你做了什麽?”


    “什麽做了什麽?”淩飛塵似笑非笑地看她,透著說不出的涼薄詭異,“淩某不知道閣主在說什麽。”


    “哥哥,你怎麽對我都沒關係。”冷疏源抹去嘴角溢出的血,定定地盯著他,那一刻她的神情幾乎像是在祈求,“但那些事情和重寒沒有關係,你不要把他卷到那些事裏來,那和他沒關係。”


    “哦?是嗎?”白衣男子輕扣著刀鋒,他看著麵前近在咫尺的女子,眼裏並沒有什麽殺意,可那份反常的平靜卻偏偏讓人不寒而慄,“他與當年舊事無關又如何?誰讓他是你要護著的人。冷疏源,你難道不知道嗎?欠了債就要還,這是規矩!你自己欠的債你不願還,總是要有人替你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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