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現在的修為已經到了連凜煜劍的劍戾之氣都奈何不得的地步了?那麽,她一直以來的布局,豈不是要功虧一簣了?


    冷疏源無法控製地撲上前去,扣住了冷無心的脈門,細細察探。冷無心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莫名地竟沒有如以往那樣阻止她的舉動,他眼裏透出散亂的光芒,不知是譏誚還是悲哀。念力在他體內遊走一周,冷疏源的眼神從震驚 變的迷茫,繼而狂笑了起來,踉蹌著後退了數步,忽然又平靜了下來。


    “冷無心,原來你也不過如此。你笑我一無所有,可你又有什麽?我至少還知道他們依舊活著,可你呢?你為了保她剜去半心,弄成這幅不死不活的鬼樣子,不也依舊什麽都沒抓住?”她冷冷問,漫不經心的語氣,帶著不加掩飾的刻毒意味。


    “你說的沒錯,阿源。”長久的沉默後,冷無心臉上的笑消失了,他忽然像幼時那樣喚了她一聲,聲音極緩,極淡,像是嘆息。


    “我們兩個人都是一樣的一無所有,一樣的不自量力。”


    “去極東‘瓊天涯’吧,你要找的‘琉璃丹砂’在他手裏。”


    說完這句話,他走了出去,月光照著他蒼白的背影,有些淒涼。


    阿源,你是恨我的吧。就這樣繼續恨下去吧,終歸我也從未奢求過你的原諒。這條路一旦走上,就再也迴不了頭了。


    你可以恨我,但,我不後悔。


    在他身後,冷疏源呆呆地站在室內,瞳孔裏的堅冰驟然破碎,悲哀和痛苦湧動如潮,她突然意識到了冷無心今天為什麽會來。他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對他來說,她還不能死。既然琉璃丹砂在那個人的手裏,那麽若非他以那人的性命相脅,她便是寧死也不會去的。


    因為她不想見到他。不!是不敢見到他!即使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也依舊沒有勇氣去麵對那個曾經最愛她,卻又被她親手殺死在過往歲月中的人——


    她的哥哥!


    可是,她能不去嗎?若是不去,不光她自己活不下來,那個人也必定會再死一次。更何況,還有……她不能讓他因她而死!


    蒼白的女子木然地抬頭看著天空上的月,眼裏瀰漫著濃濃的恐懼。


    命運!她終究還是無法對抗命運!這個念頭升起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膽怯而疲憊,仿佛又迴到了那個無能為力的夜。


    不,已經不一樣了,她已經可以守住自己在意的東西了。


    不知過了多久,冷疏源忽然轉身,陰影中的眸子裏爆發出凜冽的殺氣,厲聲道。


    “來人,宣月護法覲見!”


    她什麽都不要再失去!


    ☆、魂不歸


    “閣主,月奉命前來,恭請閣主示下。”單膝跪於燼玥樓前,身著月白素衣的女子微微低頭,輕聲進言。


    “進來吧。”裏麵的聲音清淡而疲憊。


    在這個聲音響起的瞬間,籠罩了整個燼玥樓的靈力結界驟然一動,瞬間全部打開。


    “屬下遵命。”女子站起身應了一句,無聲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燼玥樓裏原本飄渺如雲的重重紗幔似是被無形的劍氣割裂,亂七八糟地鋪了一地。在殘存的幔帳深處,白衣的女子歪倒在軟榻上,雙眼緊閉,蒼白的臉上木無表情。紫青色的血沾在她素白的衣襟上,說不出的狼狽。


    “初兒。”感覺到她向自己走來,冷疏源用凍得青白的手做了一個止步的手勢,“別過來,我寒毒未退,莫傷了你。”


    感覺到她明顯的戒備和拒絕意味,夜語初的腳步停滯了片刻,然後繼續向著她走去,步履堅決。


    “你啊……”白衣女子輕嘆。


    默默地行至冷疏源身前,夜語初彎下身,淡藍色的衣袖拂過她的臉頰,擦去了那張臉上異色的鮮血。


    冷疏源僵直著躺在榻上沒有動,素白的肌膚從撕裂的衣襟處暴露在空氣裏,更顯得流血的傷口猙獰刺目。夜語初嘆了口氣,取出袖中提前備好的傷藥和白絹,開始替她處理傷口。


    “源主,是不是……大祭司來過了?”做完了這一切,夜語初攏上了冷疏源的衣襟,小心翼翼地問。


    “你叫我什麽?”一直閉著眼睛的女子在這一句話下霍然睜眼,沉黑的眸子裏閃動著妖嬈的冷光。


    殺氣在靜默中凝聚。


    “源主,不管你承認與否,你都是‘滄夙’的族長。”夜語初低下頭,遮住眼裏憐憫的神色——


    這一切,從十八年前就已經註定。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驀然,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夜語初這才驚覺麵前已沒有了那白衣女子的蹤跡,冷疏源站在她身後,看似纖細柔弱的手竟如鐵鉗一般有力,死死鉗住她的咽喉,“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寒意從那隻手接觸著的肌膚上傳過來,夜語初感覺自己如置身於極北寒川之下,全身的血液都在這樣的寒意下凝固。她似乎能感覺到冷疏源的目光,冷定如刀鋒,帶著森寒的殺意。


    “你可以效忠於他。”身後的聲音含了冷冷的嘲諷,還有些自暴自棄地疲倦,“反正我也活不了多長時間。”


    “您……您會活下來的。”窒息的痛苦讓夜語初的聲音變得微弱,然而她卻沒有掙紮,隻是強忍著說完了這句話。


    “嗬……”冷疏源意味不明地冷笑,她把手中的女子扔到軟榻上,無所謂一般冷哼了一聲,“死了更好,我受夠了,早就不想活了。”


    這樣的一句話讓夜語初有些錯愕,她爬起來去看冷疏源,在那一瞬間,她看到冷疏源的眼神漠漠的,空茫的眼中如同下著一場永遠都不會停的雪。


    為什麽,會如此孤獨呢?


    “跟我來。”沒有給她思慮的時間,冷疏源在頃刻間斂下了情緒,淡淡地吩咐。


    她走到燼玥樓最西頭,伸手撫上了光潔如鏡的牆壁。瑩瑩光暈在她指尖暈開,浮凸雕鑿的大片雲紋鳳凰圖騰出現在光影後麵,她並指一點,凜煜劍跳出劍鞘,迷藍的劍光瞬息騰起,沒入了鳳凰半闔著的眼中。


    顯然在散功之後動用靈力實在有些勉強,做完這一切,冷疏源踉蹌著後腿了兩步,頹然靠在立柱上。


    “源主……”夜語初的臉色略微沉了沉,她走上去攙住冷疏源,“您現在不能……”


    “閉嘴!”冷疏源一把將她甩開,雙手變幻如飛,不過剎那之間就結出了十數個印訣,鳳凰圖騰在夜語初的視線中緩緩居中裂開,露出掩在後麵的,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幽深甬道。


    僅剩的靈力徹底耗盡,冷疏源悶哼了一聲,咽喉中腥甜的血氣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她狠狠皺了皺眉,扶著牆壁走了進去。夜語初看著冷疏源漸漸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有些躊躇地站在門邊。


    “進來。”見她遲疑,冷疏源低斥了一句。


    夜語初聞言斂下神色,順從地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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