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的身體如同魏國的命運,岌岌可危。


    由於嚴重的病情再加上魏國的戰事煎熬,他的整個身體都瘦得如同柴包骨一般,臉頰凹陷下去,雙眼布滿血絲,兩鬢斑白如霜,哪怕是曹丕過來,恐怕都認不出來,這就是當年意氣風發的荀彧了。


    今年的荀彧才四十八歲,看起來卻像是七十歲的殘年老人。


    這段時間的戰事,魏國岌岌可危,他熬心熬力拯救,想方設法的讓魏國在這次戰鬥中能夠活下去,但隨著戰鬥的推進,哪怕是想盡計謀應對,奈何對麵的人是李儒,掄起計謀來,兩人算是棋逢對手,多次交手下來,並未占得任何上風。


    再加上靖國強大的實力,荀彧倍感無力。


    盡管夏侯惇已經迴軍保護許昌,但許昌依舊岌岌可危,更讓他擔憂的是在沛國邊境的魏國皇帝曹丕的安危。


    已是深秋之季。


    荀彧艱難地顫抖著老腿登上許昌的城頭,冷風鼓動著衣袍嘩嘩作響,吹動著他發白的胡須在空中飛舞,他用那渾濁的眼睛看向城外,高大的城樓下,密密麻麻地布滿了靖軍的帳篷,龐德的那巨大的將旗高懸,在空中飄動。


    再往遠處看去。


    樹木枯竭萬物凋零,秋風蕭瑟。


    見到如此情景,荀彧聯想到了魏國當下的情景,不由得怦然心動,想起當年跟隨先皇征南闖北,意氣風發,策馬揮斥江山,何等豪邁壯氣。如今,故人依稀凋零,魏國飄搖不定,一股淒涼之意從心底冒上來,直竄腦門。


    目光停留在沉邊的斜陽,不由地感慨,聲音夾著幾縷蕭蕭:“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梳窗,沉思往事立殘陽!”已有一行老淚滑落。


    “丞相!”


    夏侯惇跟在後麵,聽到荀彧悲涼的詩句,心中感同身受,不由地開口:“您說,我大魏還有可能……”後麵的話他不敢說明。


    荀彧直視著斜陽:“俗話說落魄鳳凰不如雞,今日對視斜陽,才知道,落日餘暉也敢被人直視不諱。大魏……大魏啊!當年強盛輝輝,如今凋零蕭蕭。”說時竟然已經老淚縱橫,渾身顫抖。


    夏侯惇鼻子一酸,眼眶發紅,忍不住落了淚。


    卻不料前麵的荀彧渾身顫抖得越發厲害,猛地一抽,他的身體竟然僵硬後挺,嘴裏發出嗷嗷嗷嗚嗚嗚的聲音,隨即身體快速地扭蜷在一起。


    夏侯惇瞬間嚇得魂飛魄散。


    在這個節骨眼上,荀彧要是出了事兒,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局麵了。


    他慌忙衝過去將荀彧保住,看向荀彧時,卻看到他那原本渾濁的眼裏亮出兩束命令的光,像是在訴說著自己對生的渴望,但那兩束光很快的收斂,快速的變成了垂死的神色,喉嚨裏依舊發出嗷嗷嗚嗚的聲音。


    夏侯惇嚇得感覺整個人的都麻了,慌亂急切地唿喚:“丞相!丞相!”


    荀彧嗷嗚的說不出話來。


    夏侯惇慌忙將他抱起來就往城下衝去,心急如焚又不敢大喊,要是讓敵軍知道必定會借機攻城,讓自家兵馬知道了必定會士氣大減。


    一路狂奔迴去,這才大汗淋漓地慌忙喊太醫。


    不多時,許昌城內大魏重臣幾乎都聚集在荀府內,心急如焚的想要了解荀彧的病情,當然,魏國以致如此,也有些人已經不抱任何的希望了,甚至都有人暗中聯絡靖國。


    曹丕不是曹操。


    在如此境地,要是曹操在世的話,人心畢竟凝聚而不會渙散,曹丕繼位不久,並沒有這樣的能力。


    太醫診斷良久,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太醫,家翁病情如何?”荀彧長子荀惲見太醫的臉色難看,心已經涼了半截,惶惶地站在太醫麵前拱手,一臉急切關懷之色。


    太醫歎口氣,“丞相恐怕……時日無多。”


    荀惲癡呆的愣怔在原地,都不知道太醫是什麽時候出去的。


    夏侯惇驚得不知所措。


    整個房間在這一瞬間竟然寂靜下來,所有人都不敢出聲,有些人臉露悲痛之色,有人則心事重重,有人慌亂惴惴不安。


    “夏侯……將軍!”


    或許是死前的迴光返照,荀彧醒了過來,眼裏生出幾率活氣的光色,緊緊地盯著夏侯惇。


    聽到唿喚,夏侯惇先是一驚,唿得轉身撲倒荀彧的床邊,雙目急切、驚喜地盯著荀彧口吃道:“丞……丞相,你……你……”


    荀彧知道是自己的大限到了,那幹枯的手掌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敢牢牢抓住他的手:“夏侯將軍,許昌乃我大魏之都,務必死守待皇……皇上歸來!楚、吳相爭必有一傷,中原之敵唯有靖國也。但靖國多線作戰,耗資巨大,勢不能久,此戰已曆時半年,若能堅守三個月,靖軍則自退也。”


    荀彧的手竟然把夏侯惇抓的吃痛!


    盯著荀彧的目光讓他有種心裏發毛的感覺,但聽他的話情真意切,深深的點頭。


    荀彧繼續說:“靖軍強盛不可力敵,隻可固守不可出擊,夏侯將軍……保我大魏……皇上!臣……告退了!”


    一句告退了,忍得眾人紅了眼眶。


    長子荀惲行大禮跪拜子床前,失聲痛哭不已。


    夏侯惇盯著荀彧眼裏快速消失的生機,像是抽走了渾身的體溫,讓他感覺到渾身發冷發寒。


    守?


    在靖國強大的火炮之下,難關險阻都化為泡影,如何防守得住?


    唯有……與城共存亡罷了。


    荀彧死後,夏侯惇命令封鎖一切消息,不敢發喪,命令全城戒嚴,任何人都不得隨意上城,隨意走動,嚴防城內消息走漏。


    這個節骨眼上,夏侯惇最害怕的就是靖軍攻城。


    但怕什麽就來什麽。


    這個時候,李儒已經得知了荀彧病重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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