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開始,秋雨連綿。


    淅淅瀝瀝的小雨降臨到黃土高原上,隨後小雨變成大雨,沒頭沒腦的澆灌下來,使得本就溝壑縱橫的土地變得更加觸目驚心,雨水帶著黃色的泥土,匯聚在一起,奔騰的流入黃河之中,讓黃河水變得更加的渾濁,更加的黃。


    水位上漲的非常快,一天比一天高。


    站在飲漢城水壩上,宗預的臉色緊繃著,目光冰冷、沉寂的望著滔滔不絕的黃河,浪潮攜帶著排山倒海之勢撲打著水壩,怒吼著似乎要將其拍碎打爛。


    “宗將軍,在不放水,大壩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再次駐守的將領見黃河水勢滔天,後麵的河水滔滔不絕的湧入進來,水位幾乎要逼近最後的危險線了。


    宗預的目光依舊不為所動地望著前方滔滔大水,“泄洪的命令來了沒有?”


    “沒……沒有。”那將領說。


    宗預繃著臉,目光銳利的閃了那將領一眼:“無泄洪之令,就算是這大壩毀了,也不能放水,此番大水關乎我大靖與曹魏的戰鬥,誰也擔不起這天大的責任,好好守著!”


    “喏!”


    那將領不敢再說,領命就準備退下,此時,傳令兵策馬揚長而來,人還未到,傳令兵口中大唿:“長安急令!長安急令!”


    傳令兵所過之處,防守士卒紛紛快速放行,一路暢通的衝到宗預眼前,翻身下馬將背在後麵的急報舉國頭頂:“宗將軍,長安急報。”


    宗預瞬間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慌忙取了密信打開看,頓時就鬆了口氣,看向那將領霍然喝令道:“速傳令五大水壩的將領準備放水!”


    “喏!”


    那將領衝下去傳令。


    上遊已經接連不斷的下了三天的雨,各地的洪水全部匯聚到黃河裏麵奔騰而來,此刻的黃河仿佛是咆哮的猛獸一般,水壩就像舒服這頭兇獸的牢籠,一旦掙脫了牢籠就要無情的索取生命。


    宗預的臉色陰沉,定定地望著波濤的黃河,心情沉重。他知道此刻自己的一道命令,就能索取下遊無數百姓的性命,但為了大靖的江山,他又不得不如此做。


    濤聲在耳邊接連不絕。


    “將軍!”剛才下去傳令的將來上來,“已經準備好了,隻等將軍一聲令下,這滔滔江水就能把曹魏……”


    那將領的話沒有說完,就看到宗預陰冷的目光掃了他一眼,嚇的他把後麵的話全部咽了下去。


    將領不明白,開了洪,放了水將曹魏一分兩半,並州兵馬襲取冀州,攻破鄴京,他們就能因功受封,如此大好之事,宗預怎麽會如此沉重?


    “放水吧!”


    就在那將領胡思亂想時,就聽到宗預帶有幾分歎息的聲音。


    “喏!”


    那將領大喜,匆忙下去傳令了。


    由四跟木棍為支撐的草亭位於山丘的最上端,宗預站在亭子裏,冷風鼓動衣袍作響,外麵的大雨是昨天晚上才停的,整個大地依舊濕滑,天空陰雨密布,像是還有很多雨沒有下盡。


    宗預臉色苦悲,感歎:“真如皇上所說,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啊!下遊數百萬百姓的生命,就此葬送於滔滔黃河之洪矣!”


    “轟——!”


    就在此時,下方早就準備好的十二個巨大的泄洪口猛然放開,巨大的水壓下,洪水直接噴出了幾十米高的水柱,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洪水這頭兇獸終於掙脫了束縛的牢籠,怒吼著,咆哮著的飛馳而下,下麵的水位以肉眼可見般的速度飛快的上漲,水勢兇猛無比的朝下下放衝去。


    一場驚心動魄的水災在所難免了。


    下遊的水壩前五裏路就有看洪士卒,見到上方洪水滔滔而來,立馬就給下一個五百步外的士卒搖動令旗,隨後令旗傳令旗,水壩將領立馬喝令放水。


    當五個水壩的洪水全部泄出後,滾滾黃河幾乎是嘶吼著衝下去的,卷起的浪花都帶著蒼勁的力道,沿岸的居民見到如此恐怖的水勢都震驚了。


    如此瘋狂的洪水,亙古未有。


    幸好沿岸都做好了防洪的準備,不至於被大水淹沒。


    當洪水流過洛陽時,水位幾乎要沒出黃河水岸了。滔天的水浪聲幾裏之外都能聽的清晰。


    張先早就得到軍督府和尚丞閣的命令,洪水漫過洛陽時就可出兵封鎖黃河北岸。命令是這幾天來的,張先預料泄洪就在這幾天內,就命令大軍隨時做好出發的準備,同時命自己的兒子張英前往黃河岸駐守,隨時傳遞黃河水位情況。


    張英剛滿十八歲,還沒有取表字,由於多年隨父出戰,練就出一身的本領,不要看年紀小,帶兵打仗的能力不弱,甚至要高於他的父親,深受張繡喜歡,他的這個名字就是張繡賜的。


    黃河岸邊,張英站在山頭望著腳下的黃河,靜靜等待著滔天洪水的到來,等待著立功時機的到來。


    “轟!轟!”


    遠遠地,巨大的浪聲從山穀傳來,驚濤拍岸。張英眼眸猛然一縮,凝神看去,隻見突然增高的黃色浪潮奔騰而來,氣勢洶湧澎湃。


    厚重雄宏的氣勢讓張英的渾身感覺到一陣發麻,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握著刀柄的手不由的握了握,吞了口口水,傳令:“速前往軍營向伯爺稟報!”


    “喏!”


    旁邊的士卒也被震撼,反應了一下才慌忙應答。


    頃刻間,洶湧的黃河水已經唿嘯而來,瘋狂而又猛烈的怕打著阻礙它的一切東西,浩浩蕩蕩的滾滾而去。


    黃河北岸的密林之中,有一個人工砍伐出的空地,四周都用樹條交叉著高高圍起,若不是靠的近,根本無法發現這個深山密林之中竟然藏著五萬大軍。


    這就是張先得到張繡的密令後在這裏開拓的秘密營地,時刻準備著東出。


    黃河大水奔騰而來的消息傳來時,張先的眼眸陡然亮起一道光。這一刻他已經等待多時了。


    大靖建立之後,張先因功被封為肅鄉伯,在朝中也是地位顯赫,更是皇上的同鄉近臣,手握五萬大軍,權利不小。


    如今獨掌五萬大軍對張先來說也是個挑戰,為了能夠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張先已經在心裏謀劃了很久,黃河沿岸的地形都做了仔細的觀察,整個黃河北岸的情況及曹魏兵力部署都非常詳細的體現在沙盤上。


    此戰,張先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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