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陳長壽迫不及待的下了逐客令。


    嘰嘰喳喳,吵的他腦瓜仁疼。


    可少女似乎不想走,表示自己餓了,大眼睛眼巴巴的望過來,楚楚可憐。


    陳長壽掃了一片狼藉的供桌,嘴角抽搐道:“你剛才吃的,是我三天的口糧。”


    白小蝦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堅持:“可是……我真的餓了!”


    她剛說完,肚子竟然發出咕咕的聲音。


    “……”


    陳長壽擰巴著眉頭,像是在看怪物。


    這是什麽腸胃,消化的這麽快!


    “餓了就去吃東西,現在賣早點的應該出攤了,出門右拐。”


    他麵無表情指了一個方向。


    “我……”


    白小蝦更不好意思了,道:“我是從家出來以後才知道的,原來在外麵吃東西需要給錢,住店也需要錢……什麽什麽都要錢,就是金子銀子銅板什麽的。”


    陳長壽哭笑不得,這不廢話嗎?


    白小蝦:“可是……我出門沒帶錢。”


    陳長壽明白了,這是賴上自己了,臨走還想蹭自己一頓。


    他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來。


    白小蝦整個人縮在陰影裏,不自然的把被子往身上用力的裹了裹,仿佛隻有從暖和的棉被裏才能找到一絲安全感。


    陳長壽兇巴巴的看著對方,有種攆人的衝動,可終究沒有狠下心。


    “正好我也餓了,要不……一起?”


    “好!”


    白小蝦爽快答應,立刻扔掉了被子,就等著這句呢。


    “你真是一個好人!”


    她興奮的又甩出了一張好人卡,惹得陳長壽一陣翻白眼,暗暗腹誹,你才好人呢!你全家都是好人!


    ……


    一家茶點鋪子裏,稀稀落落的坐著幾桌客人。


    陳長壽近日來收了不少香火錢,可即便如此,也肉疼的眼角直抽搐。


    他眼睜睜的看著白小蝦吃了三碗雲吞麵,外加五屜小籠包,可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真是人不可貌相!


    苗條的身材,可以說沒有一絲贅肉,甚至顯得有些清瘦,沒想到這麽能吃!


    “真好吃……我在家裏,是吃不到這些東西的。”


    “姑媽也不允許我隨便亂吃,她總說沾染了煙火氣的五穀不好,離開家之後我才明白,都是騙我的。”


    少女嘴裏吃著東西,也不耽誤絮絮叨叨。


    她的吃相很不雅,跟餓死鬼投胎似的,說話中又吃下去兩碗雲吞麵。


    陳長壽額角青筋直跳,盤算著自己損失多少。


    真是一個大胃王!


    也就是生在了大富之家,換做尋常百姓,估計長不了這麽大,早就餓死了。


    “吃飽了嗎?!”


    他幾乎的咬著牙詢問。


    白小蝦不好意思的擦擦嘴,有些可惜的歎氣:“就差一點點了!就這樣吧……”


    陳長壽無奈的揉了揉眉心,道:“再上一碗雲吞麵!”


    白小蝦眼睛立刻彎成了月牙狀:“你真是……”


    陳長壽直接截斷了她的話頭,神經質的話脫口而出:“你才是好人!你全家都是好人!”


    白小蝦大眼睛中滿是莫名其妙,良久認真的點頭:“謝謝。”


    “……”


    陳長壽被徹底打敗了,冷冰冰的道:“趕緊吃,吃完了迴家!”


    白小蝦正在吸麵條,突然停止動作,有些沮喪的道:“我……家離這裏很遠。”


    陳長壽翻個眼皮子:“有多遠?”


    “我也不知道。”


    白小蝦茫然搖頭,道:“我從家裏出來,看見有人煙的地方就去打聽,問他們認識不認識我堂姐,有人說興許在城裏,我就進了一個叫龍淵城的地方。”


    “等等!”


    陳長壽表情古怪,道:“你說龍淵城?”


    白小蝦認真的點頭。


    陳長壽冷笑一聲搖搖頭。


    龍淵城乃是大豐南疆重鎮,距離鄴城足有萬裏之遙。


    這麽一個傻白甜隻身闖蕩江湖,恐怕走不出百裏就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了。


    白小蝦自顧著又說起了自己的遭遇:“後來有人說帶我去找堂姐,然後我就被帶上了船,有個婆婆給了我一把琴,讓我彈曲子,說彈好了曲子,大家才會喜歡,這樣就有很多人幫助我找堂姐。”


    “……”


    陳長壽嘴角抽搐了一下,這分明是讓人拐賣了!


    “我在船上足足待了一個月,婆婆說快到京師了,晚上有個客人上船,他知道堂姐的消息。可是等見到了那個人,我問他,他卻說不知道。”


    白小蝦道:“那個人說讓我當神仙,等當了神仙就不想姐姐了……”


    陳長壽露出一臉刺蝟相,道:“然後呢?”


    “然後船不知道為什麽沉了。”


    白小蝦大眼睛裏有些迷糊,沮喪的道:“婆婆人也找不到了,我隻有登岸,繼續找姐姐。”


    陳長壽有些無語。


    他現在已經相信了,這個少女真的是橫渡萬裏來的,這麽一個傻白甜在江湖上流浪這麽久安然無恙,真是一個奇跡啊。


    沉默了片刻後,陳長壽肉疼的摸出幾粒碎銀子。


    “銀子你收好,吃完自己迴家!”


    他說完起身就想走。


    “我不想迴家!”


    白小蝦拉住了陳長壽,道;“我還沒有找到堂姐。”


    陳長壽看著對方那一臉的單純執著,耐著性子沒有發作,撫摸對方頭頂道:“迴家吧!說不定你堂姐已經在家等你了。”


    “不會!”


    白小蝦堅定的搖頭,懇求道:“你幫我去找堂姐好不好?”


    陳長壽搖頭。


    “那你收留我幾日好不好?”


    似乎生怕陳長壽不答應,白小蝦極力的推銷自己:“我可以做很多事,可以洗衣服做飯縫縫補補,你讓我做什麽都行!”


    “做什麽都行……”


    瞄了一眼對方身段,陳長壽有些意動了,但考慮了一下還是堅決搖頭:“江湖不是你待的地方。”


    鄴城太亂,身邊多一個拖油瓶,會有很多麻煩。


    白小蝦失望的道:“為什麽?”


    陳長壽:“因為有壞人。”


    “可還是好人多啊!”


    白小蝦認真的道:“比如在船上教我彈琴的婆婆,比如……比如你!”


    艸!


    陳長壽差點掀桌子,拿老鴇子跟本公子比?


    可看著對方那清澈純淨的大眼睛,還真不好發作。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一陣犬吠。


    然後扯皮的聲音響起。


    “我的包子!”


    早點鋪子的老板痛心疾首的大叫。


    原來有一隻惡犬被香味吸引過來,撞翻了籠屜偷包子吃。


    “號什麽喪?我這隻可是純正的黃金獅子犬,就喜歡吃帶餡的!”


    鋪子裏走進來一個三十歲出頭的青年男子,身材臃腫富態,滿身的綾羅綢緞,拇指上帶著一個金扳指,少說也有半斤重,晃的人眼睛疼,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


    他大馬金刀的坐下,扔出幾個銅板:“再蒸幾屜包子,讓我的狗吃飽了為止!”


    得了錢的老板停止號喪,連連賠笑。


    陳長壽抬眼一看,露出意外之色。


    他不認識那個人,卻認識那條狗。


    黃金獅子狗,鄴城就這麽一條。


    為了這條狗,曾經有一個小廝被活活打死,其父母也被逼著從身上剜掉了二兩肉。


    陳長壽笑了,轉頭低聲道:“江湖險惡,人麵獸心的多,你認不出壞人而已,喏!那就是一個衣冠禽獸。”


    “不像!”


    白小蝦迴頭看了一眼,然後認真的搖頭:“他那麽喜歡小動物,那麽有愛心。”


    “……”


    陳長壽額頭青筋跳動了一下,歎氣道:“對狗好,不見得對人好!想知道他是不是壞人很簡單,你走過去對他笑一下,然後再迴來。”


    對他笑一下?


    白小蝦一臉莫名其妙,但還是按照吩咐做了。


    她起身走到那個財主麵前,燦爛一笑,大眼睛變成了月牙狀,清純又可愛,然後轉身又坐了迴來。


    財主眼前一亮,閃過一抹驚豔。


    “小姐你好,今天我做東,可否認識一下。”


    他走過來熱情的打招唿。


    白小蝦看向了陳長壽,後者麵無表情,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她迴頭微微一笑,點頭道:“好呀。”


    財主如沐春風,道貌岸然道:“我叫歐陽詩篇,不知小姐芳名?”


    他色迷心竅,自報家門,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


    陳長壽在心裏一陣鄙視,渾身上下透著土財主的氣息,名字卻像個讀書人。


    歐陽詩篇?


    頗具浪漫主義色彩嘛。


    誒,好像那裏不對,歐陽失偏……


    欠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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