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義軍造反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周圍諸縣,其他的縣城多少都已經提前做了些準備。


    因為蘄縣攻擊比較順利,沒有經曆什麽血戰,沒什麽損失,從大澤鄉過來的一千五六百人幾乎完存,之後在蘄縣收了大概兩千左右的人,分兵葛嬰一千人徇蘄以東。


    到了銍縣的範圍,陳勝先是攻擊了銍縣管轄下的鄉、裏,收了大量的士卒。


    行收完畢,陳勝手裏大概有了近四千人。


    銍縣城門緊閉,吳廣先是在城下勸降,但是縣令拒絕了,陳勝一邊恐嚇城裏,一邊繼續讓他的隊伍在附近鄉、裏招募士卒,另外一邊也讓工匠大力建造工程的攻城車、雲梯等物。


    東郭南他們被安排去伐木,就這麽忙碌了兩三天,攻城的準備算是做的差不多了。


    東郭南也領到了一隻方形的盾牌,舉在頭頂的位置剛好能把身體遮擋住,就是拿在手裏稍微有些沉,不過也沒辦法,為了保命。


    銍縣隻是一個小城,城牆並不是特別高,隻有三米左右的樣子。


    東郭南看了看腳下的梯子,又看了看前方夯土夯成的城牆,心裏不禁一陣發怵,就這麽強攻能上去嗎?


    東郭南現在才明白打仗信念有多麽重要,東郭南對秦的統治沒有什麽切身的仇恨,他是為了陳勝吳廣打仗?笑話。


    正因為不知道,所以需要拚命的時候心裏不堅定,心裏不堅定動作就會遲疑,而戰場又是一個瞬息萬變的地方,稍微的遲疑就有可能喪命。


    在心裏理了一會,東郭南總算說服自己是為了天下蒼生而打仗,心裏稍微堅定了那麽一點。


    吳廣拍馬前去跟城裏守衛做最後的勸降通牒。


    “城上所有人你們看見我身後的大軍了嗎?我們是大楚將軍項燕的隊伍,你們都是楚人,秦國暴虐無道,你們難道不想為我們楚人報仇嗎?快快投降,我們一起推翻暴秦,為楚國複仇,否則,城破之後,你們的妻子父母都不能保全!”


    “亂匪賊兵,諸位不要聽這些賊人妖言惑眾,就這些亂匪賊兵,能敵的過大秦的鐵騎嗎?別說一個楚國,六國都被大秦滅了!


    你們都忘了大秦的律令了嗎,失城於賊,我們都要被斬首,隻有守住了城池,我們的家人才能保全,隻要大家奮勇殺賊,大秦有功必賞,爵位富貴都在等著各位。”


    銍縣的縣令也親臨城牆之上穩定軍心。


    吳廣再跟城上互罵了幾句隨後轉馬迴來。


    陳勝隨即駕車來到中軍,拔劍西指,“攻城!”


    東郭南咽了一口唾沫,隨後跟旁邊眾人一起抬起了梯子,他們二十人抬著梯子,一邊十個,在抬梯子的人前麵,有二十個人舉著盾在最前麵,後麵有二十個人拿著弓弩,二十人在兩側拿著長矛等武器。


    像東郭南他們這樣的隊伍還有十個,十個隊伍一同攻城,每隊一百人,由百將指揮。


    後麵一排大鼓錘起,東郭南把手中盾牌舉過頭頂靠在肩膀上扶著,深吸一口氣,不得不說急促的鼓聲確實非常鼓舞人心。


    “衝!”


    他們十隊人馬如同離弦之箭衝了前去。


    東郭南一手舉著盾,一手抬著梯子瘋狂往前麵跑。


    二十個人抬著梯子,也不是特別費勁,速度非常快。


    衝到一半的距離,已經到守軍弓弩射程之內了,東郭南隻聽著一陣破空之聲,如同一群飛鳥一般朝著他們襲來。


    沒有辦法去看,東郭南拿著盾牌的那隻手使勁握住盾牌,腦袋不由得縮了縮。


    下一瞬叮叮當當的弩箭就陸續紮在了周圍人的盾牌上了。


    周圍陸續有人倒下,東郭南他們不管不顧的往前衝。


    隨後東郭南前方有一個人倒下了,正好在東郭南往前衝的道路上。


    “快閃開!”東郭南朝著那人喊了一聲,他們抬著梯子的二十個人現在就是一個整體,不可能能停下來的,也很難改變方向,稍微有點差錯,可能他自己都會被絆倒被踩踏。


    東郭南沒有辦法,根本停不下來,隻能盡力去調整步伐,一步從他身上跨過去,可是後麵的人根本沒看見他,陸續有人從那人身上踩過去,也有人被絆倒,直接被梯子拖著走。


    也沒用時間給東郭南想太多,他們還在繼續往前衝,離城牆近了一點,他們身後跟著的弩兵也朝城牆上放箭反擊。


    待他們的弩兵反擊後,城牆上的弩箭攻擊才稍微弱了一些,趁著這個時機,他們一口氣衝到了城牆下麵。


    “快把雲梯架起來!”


    算好距離,最前麵幾個人他們拿著鋤頭在地上挖出了一道凹槽,這樣可以把梯子卡的穩一些,隨後東郭南他們連忙把梯子插進凹槽。


    這時候城牆上麵的守軍已經陸續把石塊什麽扔了下來,周圍的兵卒連忙替著架梯子的人擋起盾牌,幾十個人盾牌舉起組成了一道屏障。


    “一二,起!”


    隨著一聲號子喊起,十幾個一起發力把梯子架了上去。


    “上上!快上!”


    周圍亂糟糟的喊做一團,東郭南他們幾個人拚命的按著梯子,後麵熱舉著盾牌陸續爬了上去,這時候也顧不得猶豫,在這城牆下多待幾秒就可能有人被砸死砸傷。


    爬上去的人陸續有人被砸下來,很快就輪到東郭南了,他也沒有猶豫,看著周圍兄弟們陸續倒下,東郭南這兩天跟他們朝夕相處,多少也有些感情,這時候也不說為了什麽打仗了,他想在隻想著趕緊攻上去,能少死一些人。


    東郭南爬了沒幾階樓梯,前麵的人已經陸續被打下去,一個人砸到東郭南身上,東郭南隨手把他推了下去,他都差點被砸下去。


    東郭南咬著牙往上爬,一塊石頭砸到了盾牌上,東郭南隻能一隻手抓著盾,另外一隻手還得抓著梯子。


    第一塊石頭砸下來東郭南巨大的衝擊力砸到盾牌上,盾牌一下子硌到了腦袋和肩膀上,硌的直疼,還沒等他再爬一步第二塊石頭已經上砸上了,東郭南疼的忍不住腳下一失力慘叫著掉了下去。


    後麵的人又隨手把東郭南扔到了一邊,隨後繼續爬上去,東郭南躺在梯子下麵的人堆裏大口的喘著氣,如同一條鹹魚一般。


    這時候支援他們的隊伍從後麵衝上來了,也是一百人,來的太多了在城牆下待著也沒什麽用。


    後來的義軍弩兵飛快一陣弩箭射上去,砸下來的石塊稍微一停滯,很快有人爬上去了。


    隨後陸續有人爬上去跳上城牆廝殺,城牆上傳來一聲聲廝吼聲。


    城牆上的位置畢竟狹小,能直麵城下義軍的位置就那麽多,能站在城牆邊上有效的防禦的人也不是特別多,他們稍微一亂,就抵不住義軍們源源不斷的往上爬,底下義軍可是時時刻刻有被砸死壓死的風險,隻能瘋狂往上爬。


    東郭南他們第一梯隊的人大多都倒在了城牆下麵,有死的,不過大多都是重傷。


    東郭南這時候也顧不得許多了,把盾牌擋在身體上麵躺在城牆跟上休息,身上又疼又累,一時間好像整個世界都跟他無關了。


    後麵急鼓還在響著,第三批支援的隊伍到了,陸續爬上了城牆,這時候已經很少有義軍從梯子上掉下來了,偶爾有人被從上麵扔下來,有義軍也有守軍。


    如果是守軍那就慘了,本來就摔的重傷,底下還未上去城牆的輕傷反卒很快就會圍上去,一陣亂打亂殺掉下來的人就會被打成肉泥。


    剛才有可能就是這守軍砸死他們兄弟,這時候都拚著勁報複,這種時刻所有人都是癲狂的,再加上鮮血的刺激,沒有什麽邏輯道理可講的。


    沒有多少時間就有人打開了城門,陳勝吳廣帶著剩下的人喊著吼著一口氣衝進了城裏。


    每一個屯裏都有一個人專門帶著治傷的草藥,東郭南這種受傷不是特別重的幫助把重傷人員抬到了城門處,隨後就是救治傷員,東郭南這種輕傷的就各自自己抹了一些草藥泥。


    東郭南跟著丁野幾人進城,地上到處都是重傷的守軍和屍體。


    城裏的守軍都是縣令發動的縣民發放武器臨時招募,他們看見義軍這麽多,又一口氣就攻上了城牆,城牆上一亂,剩下的人一下子就一哄而散了。


    陳勝吳廣下令,任由義軍在城裏劫掠搶殺,一時間城裏又是各種喊打喊殺聲,不停的有縣民反抗。


    東郭南跟丁野進了城門,聽著城裏嘈雜的聲音,再看看躺在城門外的傷卒和屍體。


    他們這些人是為了什麽?對大秦的恨?他們或許在大秦的苛法統治下過得比較壓抑,但是六國時期,天下連年征戰,他們就過得好了嗎?


    陳勝用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把他們這些人心裏的仇恨勾了出來,可是他們現在在做什麽?是為了一個更美好的天下?


    或許他們也不知道,他們也沒想過,或許他們隻是在發泄報複。或者說攻下城池後的劫掠享受才是他們心底真正的目的。


    陳勝吳廣有大欲,他們這些人有小欲。


    這樣的隊伍能稱作英雄義軍嗎?敢為天下先或許能稱為英雄,但是他們擔不起這個義字,還是隻能稱為賊。


    站在城門處,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襲上東郭南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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