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發現,他的聲線不同於以往清亮,似是熬了多日未曾歇息。低啞的尾音勾出幾許纏綿意味,如水波層層蕩漾。


    “答應我,好不好?”


    他方才說春空遊了四天五夜,才剛剛抵達闐星城。那麽我起碼已經昏迷了四個晨昏。原來龍君早就已經找到我,卻一直藏在不知何處,默默看顧守護。這些日子,連我一共禍害了多少蘑菇都數得一清二楚。直到春空遠走,才現身相救。而且,他並未再對那孩子出手刁難,佯作不知,放了敵俘一條生路。


    “東海龍君若娶了隻山林走獸,大婚之日,是否要雙雙懸於東粼城外十丈高台,參拜四海?”


    若不是城外激戰,他放出將海夜叉統統扒皮製成海疆圖祭旗的狠話,也不會讓我誤打誤撞救下小春空,更哪來今日這番因果。此話一出,我倆都忍不住相視笑起來。


    他俯身再近前幾分,將額頭抵住我的,卻不慎壓著那處曾在喜堂磕出的傷口,當下痛得我嚶嚀一聲。


    見他指叩法印,捏起咒訣,掌心騰起一輪清光,再將那光暈貼覆在傷處,頃刻便復原如初。


    “還有哪裏受傷?”


    我鬆一口氣,忙搖搖頭表示沒有了,他卻不肯就信。


    “這裏呢?……”耳珠旁掠過溫熱,耳垂已被一陣濕潤包裹,酥癢瞬間漫過四肢百骸。


    柔軟的薄唇繼續輾轉,又似雨絲拂落在頰邊:“這裏有沒有?”


    未及迴應,便突然用力扳過我的臉,用舌尖撬開齒關:“我要檢查一下。”


    這番“檢查”,裏裏外外仔仔細細,徹底不留餘地。


    唇齒相覆,掌指交纏,肌膚熨帖,連指尖血脈都撲撲狂跳。我偷偷將眸子睜開一道縫瞧去,卻發現他也正不轉睛地望著我。他白皙的麵龐泛出桃花色澤,眼波似能滴出水來。黑暗中,一龍一狐,就這麽執拗地望著對方,誰也不肯服輸地先閉上眼睛。我是難抑緊張和好奇,他是不是因為天生就不懂得什麽叫害臊,完全不得而知。此情此景,和話本子裏描述的風月沉醉相差無幾,卻又有那麽點兒不一樣。看來書這東西,還是不能盡信。


    多虧即翼澤一番啟蒙,這次我總算知道,空出來的胳膊該擺放在哪裏。


    然而“不懂害臊”並不是此刻麵臨的最大問題。他的得寸進尺越發沒完沒了,很快就不滿足於方寸間的攻城略地,開始沿著耳際滑落至頸項,一點點廝磨下去。那齒痕細密熨帖,混著唿吸的灼熱,燙得人渾身如浮在雲絮,輕飄飄使不上半分力氣。


    一啄一飲,一劫一緣。


    喘息的間隙,徒勞地抵住他胸口往外推,說不要。


    “我……我還沒答應馬上嫁給你。”


    “沒關係,明兒再答應也是一樣。”


    他急切而堅定,勢如燎原,分寸不讓。拉扯間,腰後墊的繡墩不知怎麽被丟下了地,遠得夠都夠不著。整個背脊失去了所有依託,被壓得仰倒在衾褥間。一上一下,相貼太緊,交疊的姿勢無比曖昧,連彼此心跳都清晰可聞。一聲接一聲,都是情潮如沸。


    龍君這是要幹什麽……這麽快就等不及把尚未落定的夫妻之名坐實嗎。雖然狐族行事一向灑脫不羈,並不似凡間男女,有那麽多繁文縟節的禮數需得遵守。便是還未成大禮的鴛侶,情到濃時共赴巫山也沒甚大不了。但現下離他出言求娶,前後都不過一刻鍾,他就這樣……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究竟當我是個什麽。心頭突然泛起一陣濃濃委屈,怎麽都化不開。


    所有的不確定,蔓延若決堤,我這才真正慌了起來。


    左右爭不過,忽悟到什麽,忙把下半身化成龍尾,不料又被他用同樣的變化壓製住。淺金銀白兩段龍尾繞在一處,鱗片摩擦的沙沙聲如珠玉相擊,每動一動都絞纏得更緊。這下簡直不知如何是好,忙亂中手臂揮動,拽扯住紗帳,忽將床架旁懸係的珊瑚鉤子撞得哐啷亂響。


    那珊瑚鉤的響動聽在耳裏,不啻驚魂鈴。聲聲遙遠而空茫,卻在腦中劈開一道雪亮的豁口,巨大的恐懼和悲傷猛地鑽湧而出,每一根寒毛都凝結成冰。


    我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何那麽懼怕這聲響,尖叫著抽泣得上氣不接下氣,無論如何自控也停不下來。


    龍君從我身前鬆散的領口間抬起頭來,意亂情迷中醒過神,也顯出少見的愕然和無措,耳郭邊沿泛起的潮紅瞬間褪去。


    他將我不停拍打的雙手齊腕扣住,控在頭頂,身子卻迅速彈開兩尺,離得稍遠,再不敢近前。一邊躲避踢蹬,一邊迭聲輕哄:“是我不好,一時忘情,嚇著你了……幼棠別怕,我不是存心……我……”


    從來隻見他巧舌如簧,談笑間輕易就能把人擠對得灰飛煙滅,幾時這等耐住性子溫存軟語。百般地解釋道歉,急得臉都發白,我竟覺得有點於心不忍。


    本就虛弱,哭鬧得累了,再度昏睡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天邊鉤弦都沉落雲靄。側身麵朝西窗斜躺著,略低頭掃了一眼,身上被揉皺鬆解得不成樣子的衫裙,已經重新變齊整,每一根係帶都綰成結,仔細打理過。他也側躺著,從身後攬過來,雙臂環繞腰肢,下巴抵住我頭頂,是完全包裹占據的姿勢。


    龍君的懷抱仍舊熾熱,唿吸卻平緩,連一根手指也不再亂動。就這麽安靜地一言不發,心跳在同一個位置。是自己這些天太過緊張,發生了太多事,難免一驚一乍,想必也把他折騰得夠嗆。這麽想想,當即原諒了方才的莽撞,任由他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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