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拖延時間,明日最好可以讓陳姨娘不在院子裏。”


    絮兒趴在地上,鎖眉沉思了一會兒,才慢慢的將頭給抬起來:“二小姐,我該怎麽拖延時間?”


    她甚至都不知道拖延時間的用處在哪,這位二小姐的心思,她也有些捉摸不透。


    雲棠緩緩勾起唇,眼神逐漸變得意味深長:“怎麽拖延時間還要我教?要是這點事都沒辦法去做,你……”


    從雲棠的話語中感受到了一絲危機,絮兒使勁搖著頭,眼神逐漸堅定:“奴婢……奴婢會盡力而為!”


    “那我便等你消息。”


    絮兒點點頭,起身退出房門。


    她要叛主了,但此刻,她一點也不後悔。


    如果在大小姐身邊不是被算計就是被利用的話,她還不如這樣做!


    ……


    翌日。


    秦氏辦事效率快,一天不到的功夫,便從相府經營的鋪子中調過來了個能信得過的賬房先生。


    到了發月錢的時候。


    按照之前頒布的規定,每個下人的月錢是五百文。


    相比之前的三百五十文,又多了一百五十文錢。


    這麽大的變化,自然讓相府內人心振奮。


    管事婆子在月錢發完後,滿臉笑容的擠迴賬房前,帶著大多數下人的問題過來詢問:“先生,這月銀錢可是漲了?我們怎麽都沒聽夫人提及過?”


    管發月錢的新賬房先生名為趙甲,他愣了愣,又拿起發月錢的賬本仔細看了看,確認過後,才認真的迴答:“這錢沒錯啊,以往也都是按這個月錢發的。”


    “這……先生確定沒弄錯?”管事婆子滿臉的高興被一盆冷水給完全澆滅了。


    “這以前的賬本也是這麽發放的,哪能有錯?是發多了還是發少了?”趙甲一臉納悶,他當賬房先生也有些年頭了,這種事情上,可不會犯低級錯誤。


    管事婆子意識到事情可能有心不簡單:“能否把賬本給我瞧瞧?”


    她想看看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賬房先生也不吝嗇,直接遞了過去。


    這恰好還是上個月的賬本,假賬本子,雖然已經知道了存在,不過雲棠還沒有處理地打算,這是很重要的證據。


    婆子接過手一看,臉色當即不好了。


    上個月上上個月,甚至過去這些年,她們拿到的月錢都是三百五十文錢,這賬本上為何記載著五百文?


    當年是陳姨娘入相府後主動要求幫他們漲月錢的,莫非這問題還是出在陳姨娘身上?


    將賬本子歸還給趙甲後,管事婆子無聲的離開了。


    她現在要先去找夫人確認清楚。


    剛走到半路上,雲棠迎麵現身。


    瞧見她,管事婆子連忙恭維笑著往前挪動了一步:“二小姐。”


    其實關於月錢的事情,她問二小姐或許也一樣,畢竟二小姐是嫡女,也有一定的決定權。


    “為了月錢的事?”雲棠負手而立,滿臉從容。


    “您知道?”


    她心中有些許感慨,莫非二小姐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府內不是已經傳開了?”雲棠眉眼含笑,隻是笑意不達眼底,保留著適當的界限感,令人難以捉摸。


    管事婆子連忙道:“那二小姐知道事情原委?”


    說完,眼神還不斷瞟向雲棠,仿佛在試探什麽。


    “我才迴來的相府,哪裏知道?”


    聽她這麽說,管事婆子忽然歎了口氣,“老奴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啊!”


    “沒有當講不當講,隻有你想不想講出。”


    “老奴懷疑,是陳姨娘從中吃了迴扣,府內下人都知道,她與之前那賬房先生私下往來甚密!也就沒傳到主子們的耳中罷了,在我們這兒都不是什麽秘密了。但大家都覺得他們是遠方親戚,興許也沒什麽,如今與月錢的事情一結合,又好像不是那麽簡單了。”


    管事婆子說完,便看到雲棠滿臉的詫異,心裏斷定她是不知曉此事的。


    想了想便又道:“要真是這十幾年來都被吃了迴扣的話,二小姐不如直接帶人去她院子裏搜一搜,說不定有什麽證據在。”她是出於好心提議,也是為了自己以及全府的下人。


    要真是陳姨娘從中吃了迴扣被揭發,或許之後還要給他們補很多月錢呢。


    這可是一樁大好事!


    但她不知道,自己說的這些,雲棠是早就已經計劃好的。


    但此刻,雲棠卻笑得人畜無害,故作出一副單純的模樣:“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那我便給你這個權利,由你帶人去陳姨娘住處搜尋,看是否有什麽相關的證據,若能找到,必有重賞。”


    雲棠雖要搜,卻沒打算是親自進去,陳姨娘的院子,她也不打算踏足。


    “當真?”一聽到有重賞,管事婆子的眼睛都開始發亮了。


    “自然。”


    “好,老奴這就帶人去!”管事婆子完全不帶猶豫的,趕忙提著粗布裙轉身離開了。


    這種事情,她去做,不管結果如何,眾人眼裏她都是為了相府,可是能撈到個好名聲的。


    雲棠暗暗勾唇,負手而行,慢慢的朝著陳姨娘院子外走去。


    一會都不到的功夫,管事婆子已經帶著幾個能信得過地丫鬟衝進陳姨娘住處,開始翻箱倒櫃的找線索了。


    但是沒過多久,因為動靜不小,事情也就傳到了陳姨娘的耳朵裏,她本是跟雲若在後花園裏散心。


    忽然便聽到路過的丫鬟在低聲說著她院子被搜查的事情,當即臉色變得很差,其餘的事情什麽都顧不得了,踉蹌著朝住處衝去。


    “姨娘!”雲若一邊喊,一邊在後邊追著。


    不祥的預感也在心裏愈來愈濃烈。


    絮兒站在原地猶豫了幾下後,還是趕忙追了上去,現在陳姨娘和大小姐已經知道了消息,那她就沒辦法繼續隱瞞著了,一會就看二小姐能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你們在幹什麽?”雲若跟著陳姨娘跑迴來後,還沒等陳姨娘開口便出言怒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心虛,陳姨娘竟一個字也沒說。


    她隱隱間似乎猜到了雲棠帶人在找什麽……


    今日不但新來了賬房先生,還是發月錢的日子,因為之前的賬目作假,新的賬房先生肯定不知道月錢其實被她吃過迴扣,定然是按照五百文發放的。


    這兩日雲棠迴相府後,事情著實太多了,她一時間都沒緩過來,如今就算想明白,卻也完了。


    循聲轉過身後,雲棠臉色波瀾不驚:“姐姐和陳姨娘這麽快便迴來了?”


    已經撕破了臉,雲若也沒繼續像以前那般裝表麵功夫,直接喝道:“雲棠,這是我姨娘的院子,你就算是嫡女,也不能這麽過分吧?先是剝奪我姨娘掌管賬房的權利,現在……”


    “若兒!”為了不讓事情發酵的太嚴重以至於再將雲若搭進去,陳姨娘及時將她抓了迴來。


    “姨娘!”


    雲若尚且不知現在事情的嚴重性,隻以為是雲棠在仗勢欺人。


    現在所有人都向著雲棠,在孤立她和姨娘,要是不硬氣一點的話,還不知道會被欺負成什麽樣子!


    “別說了!”陳姨娘抓緊她的手腕,往身後帶。


    聽到這話,雲若臉上便隻剩下了錯愕,怎麽了這是?姨娘就因為在雲棠手中受了一次挫折,難道就怕了?這可不像是她印象中的姨娘。


    雲棠別過臉去,完全沒有理會這對母女的意思。


    她是嫡女,更是昭王妃,深得太後喜歡。


    要論及後台,她可比雲若的後台硬!


    被姨娘抓著,雲若想說話也不敢說,仔細想想,姨娘忽然害怕雲若或許與被搜查的原因有關係。


    沒多久,管事婆子便在丫鬟的簇擁下從院子裏走了出來,手中還拿著一個長條匣子。


    陳姨娘心裏一緊,握著雲若手腕的力道忽然加重了一些,聽到身後傳來女兒吃痛的低喊聲,她才連忙鬆開了手,繃著臉強裝鎮定,但是在這涼爽的天氣裏,她額頭已經沁出冷汗來了。


    一路小跑道雲棠麵前,管事婆子將長木匣子給打開:“二小姐,您瞧瞧。”


    木匣子放著滿滿當當的金條,最下方,還壓著許多銀票。


    管事婆子要用兩隻手才能將木匣子穩穩的托在手中,由此可見,它重量多足。


    陳姨娘咽了口唾沫,主動開口為自己辯解:“二小姐,我娘家經商,也算富餘,這些東西要說是當初的嫁妝,也能說得過去罷!二小姐在我屋子裏找值錢東西,意義何在?”


    “嫁妝?”雲棠隨手取出一根金條,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足足二十兩重,這盒子裏大概有十根金條,這麽算起來,可不是小數目。


    金條上有著蓮花印記。


    大周朝的金元寶與金條不同,金元寶隻是一個形狀,而金條因為純度更高,重量更足,上邊會有特殊的印刻紋路,自大周朝創立起,便以百花為金條的鐫刻條紋,每五年更換一次,金條鏟除後,還會在其中一頭鐫刻日期。


    這木匣子中的金條,所鐫刻的花朵紋路各異,有百合有蓮花,而日期,也被人被刻意磨除了。


    但這被銷毀的證據,對雲棠而言,卻是最好的證據。


    她拋玩著手中的金條,紅唇微挑:“陳姨娘既然家中經商,難道不知道金條存放久了顏色會變沉?你這放最上邊的金條顏色瞧著還算比較新呢。”


    說完,又從地步翻出一塊金條,做起了對比。


    低下放著的金條顏色明顯更深一些,與最開始放在上邊的金條色差極為明顯。


    “陳姨娘這嫁妝……莫非是最近一段時間才慢慢弄的?”


    “二小姐休要胡言!”


    胡言?雲棠心裏譏笑,她已經能從陳姨娘的臉上看到慌亂。


    將金條拿出了幾個,留出足夠的空餘地方,她才將壓在最底下那厚厚的一摞銀票給取了出來。


    因為銀票是紙製的,沒辦法做任何修改,上邊的日期更是沒辦法消除。


    雲棠仔細瞧了瞧,這些銀票是從年初到現在的,好幾個月。


    她估計,陳姨娘是一次性把銀票積攢一年,然後再秘密的換成金條,好存放一些。


    十幾年下來,她從中吃的迴扣估計根本不止這麽點金條,其餘的要麽是藏起來了,要麽就是存在了錢莊裏。


    “這嫁妝挺不錯的,甚至連上個月新發行的銀票都有。”


    陳姨娘袖中攥著帕子的手握緊了些,仍舊淡定應對:“二小姐,您是不是忘了,我每月還有月銀!”


    “的確,陳姨娘不說我都忘了,一個月有百兩月銀,去處吃穿用度,大半年下來竟反向屯了這麽多的銀票,到底是用了法子?不如陳姨娘指教一二?我也想學學這賺錢的法子!”


    “雲棠,你不要咄咄逼人!”


    “現在有你說話的份?”雲棠將手中的金條往地上一砸,原本平和的臉色忽然變得冷冽起來,就連周圍的空氣都瞬間降低了十度。


    那金條砸落在地的時候,聲音還很沉悶。


    也不知道是不是砸進心裏去了,陳姨娘身子很明顯的往前趔趄了一步,卻又很快穩住。


    雲若也被嚇到了,連忙噤聲,甚至不敢再看雲棠。


    “陳姨娘!”雲棠再開口時,聲音中已經充滿了壓迫感:“你若是問心無愧,敢不敢算筆賬?這十幾年來,相府下人每人每月少發了一百五十文錢,加上府內各種物件購置時賬本上所填寫的虛價,你來算算,這些年來,相府一共有多少錢去向不明!!”


    陳姨娘咬著唇不敢說話。


    現在她腦子裏想不出來什麽有用的計策。


    也沒辦法瞬間將雲棠的話反駁迴去。


    因為雲棠……已經掌握了很準確的線索!


    這時候,那管事婆子被雲棠這番話驚到了,之前她可沒跟二小姐說過府內購置物件存在虛價的事情呐!


    這是二小姐猜到的,還是說……二小姐其實什麽都知道?


    看陳姨娘不說話,雲棠逼近一大步,青絲隨風而動,璀璨的杏眸中流轉著無人能抵擋的冷芒:“不如我再直白點?要麽填補虧空,要麽以中飽私囊之罪入獄!陳姨娘且看看,想選擇哪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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