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元年三月建文帝遣原山東按察使陳瑛改任北平提刑按察司按察使一職。為的就是加強對燕王的監視。陳瑛的到來讓燕王頗感壓力，正好王府護衛內一個吏目是陳瑛兒時同窗。便通過他和陳瑛接觸，看看能否拉攏。結果這廝一點都不矜持。十顆鴿蛋大的珍珠就把這廝給燙的服服帖帖。要知道這種玩意兒，王府內庫還有好幾十筐呢。
大明璟知道這陳瑛的名字。這廝是為了自己上位，構陷了駙馬梅殷、胡觀、曆城侯盛庸、曹國公李景隆、刑部尚書雒僉、隆平侯張信、順昌伯王佐、都督陳俊、指揮王恕、都督曹遠、指揮房昭、僉都禦史俞士吉、大理少卿袁複、禦史車舒、都督王瑞、指揮林泉、牛諒、通政司參議賀銀等數十人。曾經忠於建文朝的很多高官顯貴都被他拉下馬。
他因為收受燕王賄賂，被建文帝發配至廣西。燕王上位以後，就把他從廣西瘴癘之地撈迴來。升任都察院左副都禦史，暑理院事。受到寵信，這廝就開始作妖了。剛剛上位就諫言：“陛下應天順人，萬姓率服，而廷臣有不順命、效死建文者，如侍郎黃觀、少卿廖升、修撰王叔英、紀善周是修、按察使王良、知縣顏伯瑋等，其心與叛逆無異，請追戮之。”永樂帝曰：“朕誅奸臣，不過齊、黃數輩，後二十九人中如張紞王鈍、鄭賜、黃福、尹昌隆，皆宥而用之。況汝所言，有不與此數者，勿問。”
永樂帝的意思是，隻誅首惡，餘者不問。這廝卻重新調閱方孝儒、黃子澄的獄狀判詞，還是把黃觀、王叔英等人牽扯了進去，他們的妻妾女兒被發配給功臣之家為奴，而宗室外親也都被株連問罪。判決胡閏案時，家族被連坐處死二百一十七人，行刑當日，號哭喊冤之聲徹天，禦史們聞之而泣，連陳瑛也臉色慘白，但他卻狠心說道：“不對這些人處以極刑，我們都察院便無法立名。”最終這些人全被處死。
因為處置的是建文舊臣，永樂帝沒有太過幹預。皇帝對這廝的評價是：“瑛刻薄，非助朕為善者。”朱高熾對這廝的評價是：“瑛大臣，蓋為下所欺，不能覺察耳。”對於這種佞臣大明璟非常的痛恨。他破壞了政治生態，讓政治倒算成為慣例。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廝利用了大明律中的連坐誅族的惡法。一人犯罪，全家赴死。最可憐是女眷。大明一個非常令人不齒的機構：教坊司。專門收容犯官女眷。教坊司就是個隻服務官員的青樓妓館。所幸還是有點門檻的，連地方上的教坊司也需要秀才以上的功名才能進入。但是很多心思齷齪的官員，視玩弄政敵的妻女為樂。
可悲的是這些犯官女眷進教坊司還是她們最好的命運了。還有被流放的，死在路上是幸運的。否則到了邊疆被地方政府送給外族部落那才叫慘絕人寰。而最為淒慘的是送入營妓之中。一般很少能活過一旬的。原本都是官宦人家的貴女，錦衣玉食。無異於從天堂掉落到地獄。怪不得很多犯官家屬會第一時間自戕以逃避。大明璟不斷的給朱高熾暗示灌輸這種律條屬於惡法，必須革除。犯官女眷可另外設立機構收容。至於營妓應該去掠奪異族，而不是對自己族人下手。這種玩弄犯官女眷的齷齪心態絕不能縱容。
陳瑛的字寫的很出色，可算是一個在書法一道有點成就的文人。北平提刑按察司按察僉事湯宗問他求字，在匯賢居宴請他。這廝兩瓶梨花春下肚就開始碎嘴了。還把放在懷中錦囊的珍珠拿出來向湯宗炫耀。這廝真的作死。湯宗本來有機會升官，卻被空降了一個陳瑛。本來就對其有怨言，隻不過不能說而已。求字宴請也是為了拍上官馬屁。動機並不單純。這下可好，這廝竟然送了一個把柄給到湯宗。本來削藩就是朝堂最重要的政治風向，新皇派你過來是為了監視藩王。你丫跟藩王玩兒珠子？這是要上天啊。湯宗立馬一份密奏快馬發往南京。建文一看當時就下令拿人，將其謫貶到廣西。這件事情對建文是個比較大的警示。而燕王也感覺建文已經收緊了絞索。
陳瑛被謫貶不到十天，建文以巡視天下為掩護，令二十四人為采訪使分巡天下。北平派出的采訪使是刑部尚書暴昭。暴昭和葛誠等長史府一幹朝廷派到北平的文官都是忠於建文的。暴昭為人耿介有峻節，布衣麻履，以清儉知名。對於燕王來說，這貨就是屬於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對於這幫文臣來說，建文屬於把他們從洪武朝的惡劣政治生態中解救出來的皇道正朔。而燕王則是有反意的藩王。勢不兩立，矛盾不可調和的兩方。很難說誰對誰錯。他們屬於站隊最為堅定的那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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匯賢居頂樓的包廂中，暴昭、張昺、謝貴、張信、葛誠、湯宗等一行人坐在酒席中。身邊都有匯賢居請來的各家青樓的花魁娘子作陪。還有彈箏**吟唱起舞的女妓在助興。
“彰明，來來來。作為新任的二十四位采訪使中的一位。被派到這燕王封地北平來。看得出皇上對你的深為毗倚啊。”張昺舉杯向暴昭敬酒。
“明朗與諸位也都是皇上所倚重的朝中幹員。來來來，一起幹了這杯！”暴昭和眾人一起舉杯。
“燕王府中現在是人心惶惶，都在等皇上削藩的旨意啊。”謝貴笑著手向身旁花魁娘子的懷中掏去，那女娘臉上露出嬌羞的顏色，嚶嚀聲聲向謝貴身上靠去。席間一陣嘻笑。
匯賢居早就被大明璟完全的監視了。各種偵測探查設備在裝修的時候就一並的植入其中。所有的信息全部都傳送到一台電腦中。然後以關鍵字和人臉識別篩選。最後以ai做分析。每天都會有報告傳給大明璟。這幫文官前腳進匯賢居，還沒點菜。消息就通過朱高熾傳到了燕王那裏。大明璟還安排了馬車把燕王和世子直接送進匯賢居後門的車馬場內。從邊門進入密室通道。然後在跟這幫二貨一牆之隔的旁邊坐下，也開了一席。這麽做的主要原因有兩個：一是告訴燕王，兒臣對父王沒有秘密。二是讓燕王不要像曆史上那樣心存僥幸做傻事。要知道，燕王在曆史上派了一個王府護衛百戶鄧庸跑到南京以匯報工作為由探查朝廷風向。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為真的沒有必要。另外，朱棣曆史上為了麻痹建文還不得不裝瘋賣傻。這種事情作為一個偉大的帝王實在是太難堪了。
長史葛誠師從大儒宋濂門下，文章頗受當代大儒方孝儒的推崇。先後做過秦王府、湘王府和燕王府的長史。生性多疑的洪武帝之所以信任他，讓他擔任秦、湘、燕這樣的重要藩鎮長史。是因為葛誠的人品和官品相當端正。恪守秉承仁義忠信的忠君思想。在他心裏麵，所有藩王都會反。需要嚴密監視，一刻不能鬆懈。他對燕王的評價頗高，但是認為藩王手握重兵就是原罪。封地過大權力過重增加了朝廷的財政壓力。削藩勢在必行。像燕王這種鎮守九邊的藩王必須要調換封地至內地。不可讓其手握權柄。混吃等死就可以了。絕不能動搖皇權。作為藩王長史，葛誠也很尷尬。一旦燕王反了，他是有罪的。是的，他最為藩王長史有罪。這是偉大睿智的洪武大帝的邏輯，不容辯駁。
“朱橚被貶對燕王的打擊不可謂不大。但是，看燕王府卻沒有太大的動靜。難道是認命了麽？”湯宗一麵揉搓這身邊花魁的屁股一麵在菜盤裏麵挑了快沒有沾到紅辣椒皮的炒雞放到了嘴裏麵。仟仟尛哾
“不好說，我總覺得燕王現在沒有什麽反應是有大動作的先兆。那妖僧道衍每天在王府家廟中誦經。也不出來，他不是燕王的謀士麽？”張昺說道。
“你們啊，都忽視了兩個人。燕王的心腹中還有需要特別關注的。錦衣衛試千戶劉培多次跟我說過這兩個。燕山左護衛指揮僉事張玉的兒子燕山衛都指揮使司經曆司經曆張輔。他的職位很關鍵，幾乎燕山六衛的行政事宜都是他在經手。北平布政司也管不到他頭上。幸好六衛的都指揮使都是朝廷任命的，不可能被燕王拉攏。他還是王府儀衛司儀衛正。平時可以隨意進出王府。而且，他還有個弟弟張璟是世子伴讀。天天同進同出。我還教過兩人好幾年。兩人都是耳聞則誦過目不忘。且這小子多聞廣記，很多掌故連我都不知道。他卻信手拈來。不但年紀輕輕就是王府長史司典儀所典儀正。還慣會操弄商事。據說北平城的知味觀是他搞出來的。王府有個雪糖作坊也是他的手筆。還有煙草、家具、營造等好多生意。好多北平城的新玩意兒都是他弄出來的。要知道燕王府的進項這幾年翻了好幾番。”葛誠多少有點腦子。
“兩個小毛孩子，在座的都是北平地界上跺跺腳就能震三震的所在。你就是太擔心了。”湯宗是剛剛得了建文的嘉獎。正得意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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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實啊，你是曆經秦、湘、燕三任王府長史。這種事情早就應該駕輕就熟了。什麽時候會對一個小孩子如此緊張。來來來，罰一杯。秋煙娘子！給葛長史喂個皮杯兒！趕緊的！哈哈哈哈。”又是湯宗，今天他歡喜的很呐。
“仲實，無妨。無妨。就算是個有宿慧的不世出的天才。那也不能翻盤吧。這燕王的兵權已經被我等削弱的差不多了。現在燕王就算要起事。也就千兒八百的。能幹嘛呢。翻不了天！今天這屋裏麵的就是北平城的天！他燕王要麽老老實實的到別處就藩，否則，我等拿他如同三隻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穩！”謝貴說完就把腦袋埋到了身邊花魁娘子的懷中。引得的那小娘子一陣的驚唿。
“來來來！諸位！為我等的前程！為大明金甌永固！幹杯！”碰杯的聲音，花魁娘子的嬌笑聲此起彼伏。
包廂這頭，朱高熾看向大明璟：“為甚他們說話在這裏如此清晰？據我所知這堵牆可是雙層的。他們聽不到我們說話麽？”
“這牆壁、屋頂都有銅管連通。且設計了活門。那邊說話通過空氣流通能穿過來。而這裏說話卻他們卻聽不到。這就是我一直說的科學技術。包括戰爭的形態，軍備的改進，農桑的進步，城廓的變化，建築的高大，烹飪的手段，出行的方式，信息的傳遞等等等等都離不開科學技術。那些文臣所標榜的微言大義是抽象的，而科學技術卻是具體的。具體到世子發冠上的花絲鑲嵌工藝都是科學技術推動的。文人所謂奇技淫巧是為了穩固他們的地位。文臣、武勳、工匠、農人、商賈都各司其職，沒有孰高孰低。對大明都有自己的貢獻。不能厚此薄彼。中晚唐持續了快五十年的牛李黨爭絕不能在大明出現！”大明璟有點莫名的激動。
“璟官兒，你好像對很嫌棄文人？就這麽個問題，你說了那麽多。”朱高熾問道。
“並不是討厭文人，討厭的是他們抱著所謂聖人教誨然後把其他人都踩在腳下。倫理道德不能成為文人壓迫其他階層的工具。這就背離了聖人微言大義。我扯遠了，這幫貨現在的狀態太惡心了。不聽了吧？”
“還能關上？”朱高熾服了。
“當然可以，科學技術！哈哈哈哈。”
燕王笑著擺擺手：“來！他們吃他們的，我們吃我們的。”本來匯賢居就有三成是大明璟的份子。所以在這裏能說得上話。上的都是幾位爺平時最喜歡的菜。燕王喜歡吃肉，羊肉、牛肉。隻要是肉就好。本就生的高大健碩。力氣大，胃口也很大。平時在府中一個人一條羊腿也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今天，大明璟特地讓廚房烤了一條羊腿，配的是海帶蓮藕湯。應該是基因的關係，朱高熾現在也變得嗜肉起來。而且對糖情有獨鍾。大明璟就準備了菠蘿咕咾肉對付他。反正每天的運動量盯著他完成，也不擔心胖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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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吃完，喝了點茶就走了。在府中還是有很多人盯著他的行動的。他的替身時間長了也很容易穿幫。
朱高熾打著飽嗝喝著茶問大明璟：“知味觀也有這個裝置？”
“除了我們吃飯的時候沒人聽。其餘時間都有人在聽壁腳。他們會記錄下來。然後由專人分析出其中信息。按照政商分析後匯總給我。我會按照輕重緩急向父王匯報。我都有副本給到你和父王的桌上。你是不是從來都沒看過？”大明璟一顆標準的白眼翻給了朱高熾。
“這個叫什麽古老肉的挺好吃。這玩意兒叫菠蘿？我喜歡。”朱高熾隻能顧左右而言他。這副本他當然看到過。但是就沒有細看。他對行政比較熱衷，對情報就沒啥感覺。
“別岔開！這情報裏麵的信息對你平時處理政務大有裨益。比如，某個商人無意間透露的棉花收購價格的波動。就可以得知未來一段時間布匹和成衣的價格波動。並及時調整收購價格。如有必要可以預先安排從西域汗國加大棉花進口的量。保持世市麵價格穩定。這都是情報的作用。”大明璟很嚴肅的麵對朱高熾說道。
“謹受教！”朱高熾老老實實的對大明璟行了個禮。
大明璟還禮說道：“情報密探一道，先皇也是很重視。現在讓父王頗為頭疼的錦衣衛就是收集情報的機構。未來你需要有自己的情報機構。對內、對外、軍事、政治都需要。情報收集的工作永遠也不會停止。”
“我們現在不能組建麽？”朱高熾不解。
“我的世子爺，父王要得等大寶的。你要繼承皇位的。這種怎麽能假人於手。”大明璟翻了個白眼給他。
“能者多勞，智者多憂。再說了，連你也信不過。我真的要做孤家寡人麽？沒勁。”朱高熾意興闌珊。
扣扣
“我要去海外的，我要去把好地方都給你占了才會停下來。哪有時間管你的情報密探啊。”大明璟顯然是真的不想管。
“我不管，你不管誰管。誰也不能管，就你管。”朱高熾這繞口令也是沒誰了。
“再說吧，車到山前自有路。到時候可能會出現更合適的人，如果沒有再說。”大明璟無所謂的說道。
“對了，你還記得那個叫金娘的女娘麽？”
“記得啊。不是找不到了麽？”
“我找到了。”
“好啊！好啊！在哪裏！我想見見！”
“我們先說好。第一，她隻能做妾。第二，你別為了一個女人做出傻事。如果未來我發現了苗頭。我會殺了他，然後想父王和你磕頭認罪。第三，這件事情必須要給父王、王妃知道。他們如果不答應，你隻能放棄。你能答應，她就是你的了。我不能讓一個女人毀了你的未來。”大明璟這時候十分的嚴肅。
朱高熾默默的聽完後。站起身來，正了正衣冠。然後對著大明璟行了一禮：“我一直把你當做自己的兄弟。比衡官、秋官都要親的兄弟。一直是你在照拂著我。我自然知好歹。我會謹記今天你的話。如果未來我有行差踏錯，你一定要把我拉迴來。你說過的，不能讓女子左右判斷。我不會做夏桀、商紂、周幽王。也不學陳叔寶、李後主、唐明皇！你來幫我，我們一起青史留名！”
“好了好了，不知道的。以為我是個佞臣呢。還給你找女人。”大明璟早就在金娘心裏麵種下了對朱高熾情深獨鍾的種子。做一個賢良淑德的小娘子相夫教子是她的終極目標。大明璟把金娘記憶中有關彌勒教的部分都改成了道觀，她就是個道觀裏麵養大的孤女。連記憶中靈山上那些人都別抹除了。另外給她描繪了一個簡單的童年，而紫娟這是她的小丫鬟。王妃那裏沒啥阻力，本就對兒子百依百順。一個小女娘而已。反正最後世子妃是必須要按照皇家的規矩來找的。燕王對這種事情無所謂，隻要世子能幫他管事就好。所以這件事情就這麽簡單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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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璟通過知味觀、匯賢居和車馬店的網絡收集了巨量的信息。通過電腦ai的分析。一份份的報告送到了燕王的桌上。在北平城中建文的勢力越來越明目張膽。到處串聯各種勢力，而燕王府卻好像在憋大招一樣蟄伏著。這些忠犬的一舉一動都被看的一清二楚。這會是暴風雨的前夜嗎？
大明璟知道這陳瑛的名字。這廝是為了自己上位，構陷了駙馬梅殷、胡觀、曆城侯盛庸、曹國公李景隆、刑部尚書雒僉、隆平侯張信、順昌伯王佐、都督陳俊、指揮王恕、都督曹遠、指揮房昭、僉都禦史俞士吉、大理少卿袁複、禦史車舒、都督王瑞、指揮林泉、牛諒、通政司參議賀銀等數十人。曾經忠於建文朝的很多高官顯貴都被他拉下馬。
他因為收受燕王賄賂，被建文帝發配至廣西。燕王上位以後，就把他從廣西瘴癘之地撈迴來。升任都察院左副都禦史，暑理院事。受到寵信，這廝就開始作妖了。剛剛上位就諫言：“陛下應天順人，萬姓率服，而廷臣有不順命、效死建文者，如侍郎黃觀、少卿廖升、修撰王叔英、紀善周是修、按察使王良、知縣顏伯瑋等，其心與叛逆無異，請追戮之。”永樂帝曰：“朕誅奸臣，不過齊、黃數輩，後二十九人中如張紞王鈍、鄭賜、黃福、尹昌隆，皆宥而用之。況汝所言，有不與此數者，勿問。”
永樂帝的意思是，隻誅首惡，餘者不問。這廝卻重新調閱方孝儒、黃子澄的獄狀判詞，還是把黃觀、王叔英等人牽扯了進去，他們的妻妾女兒被發配給功臣之家為奴，而宗室外親也都被株連問罪。判決胡閏案時，家族被連坐處死二百一十七人，行刑當日，號哭喊冤之聲徹天，禦史們聞之而泣，連陳瑛也臉色慘白，但他卻狠心說道：“不對這些人處以極刑，我們都察院便無法立名。”最終這些人全被處死。
因為處置的是建文舊臣，永樂帝沒有太過幹預。皇帝對這廝的評價是：“瑛刻薄，非助朕為善者。”朱高熾對這廝的評價是：“瑛大臣，蓋為下所欺，不能覺察耳。”對於這種佞臣大明璟非常的痛恨。他破壞了政治生態，讓政治倒算成為慣例。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廝利用了大明律中的連坐誅族的惡法。一人犯罪，全家赴死。最可憐是女眷。大明一個非常令人不齒的機構：教坊司。專門收容犯官女眷。教坊司就是個隻服務官員的青樓妓館。所幸還是有點門檻的，連地方上的教坊司也需要秀才以上的功名才能進入。但是很多心思齷齪的官員，視玩弄政敵的妻女為樂。
可悲的是這些犯官女眷進教坊司還是她們最好的命運了。還有被流放的，死在路上是幸運的。否則到了邊疆被地方政府送給外族部落那才叫慘絕人寰。而最為淒慘的是送入營妓之中。一般很少能活過一旬的。原本都是官宦人家的貴女，錦衣玉食。無異於從天堂掉落到地獄。怪不得很多犯官家屬會第一時間自戕以逃避。大明璟不斷的給朱高熾暗示灌輸這種律條屬於惡法，必須革除。犯官女眷可另外設立機構收容。至於營妓應該去掠奪異族，而不是對自己族人下手。這種玩弄犯官女眷的齷齪心態絕不能縱容。
陳瑛的字寫的很出色，可算是一個在書法一道有點成就的文人。北平提刑按察司按察僉事湯宗問他求字，在匯賢居宴請他。這廝兩瓶梨花春下肚就開始碎嘴了。還把放在懷中錦囊的珍珠拿出來向湯宗炫耀。這廝真的作死。湯宗本來有機會升官，卻被空降了一個陳瑛。本來就對其有怨言，隻不過不能說而已。求字宴請也是為了拍上官馬屁。動機並不單純。這下可好，這廝竟然送了一個把柄給到湯宗。本來削藩就是朝堂最重要的政治風向，新皇派你過來是為了監視藩王。你丫跟藩王玩兒珠子？這是要上天啊。湯宗立馬一份密奏快馬發往南京。建文一看當時就下令拿人，將其謫貶到廣西。這件事情對建文是個比較大的警示。而燕王也感覺建文已經收緊了絞索。
陳瑛被謫貶不到十天，建文以巡視天下為掩護，令二十四人為采訪使分巡天下。北平派出的采訪使是刑部尚書暴昭。暴昭和葛誠等長史府一幹朝廷派到北平的文官都是忠於建文的。暴昭為人耿介有峻節，布衣麻履，以清儉知名。對於燕王來說，這貨就是屬於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對於這幫文臣來說，建文屬於把他們從洪武朝的惡劣政治生態中解救出來的皇道正朔。而燕王則是有反意的藩王。勢不兩立，矛盾不可調和的兩方。很難說誰對誰錯。他們屬於站隊最為堅定的那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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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明，來來來。作為新任的二十四位采訪使中的一位。被派到這燕王封地北平來。看得出皇上對你的深為毗倚啊。”張昺舉杯向暴昭敬酒。
“明朗與諸位也都是皇上所倚重的朝中幹員。來來來，一起幹了這杯！”暴昭和眾人一起舉杯。
“燕王府中現在是人心惶惶，都在等皇上削藩的旨意啊。”謝貴笑著手向身旁花魁娘子的懷中掏去，那女娘臉上露出嬌羞的顏色，嚶嚀聲聲向謝貴身上靠去。席間一陣嘻笑。
匯賢居早就被大明璟完全的監視了。各種偵測探查設備在裝修的時候就一並的植入其中。所有的信息全部都傳送到一台電腦中。然後以關鍵字和人臉識別篩選。最後以ai做分析。每天都會有報告傳給大明璟。這幫文官前腳進匯賢居，還沒點菜。消息就通過朱高熾傳到了燕王那裏。大明璟還安排了馬車把燕王和世子直接送進匯賢居後門的車馬場內。從邊門進入密室通道。然後在跟這幫二貨一牆之隔的旁邊坐下，也開了一席。這麽做的主要原因有兩個：一是告訴燕王，兒臣對父王沒有秘密。二是讓燕王不要像曆史上那樣心存僥幸做傻事。要知道，燕王在曆史上派了一個王府護衛百戶鄧庸跑到南京以匯報工作為由探查朝廷風向。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為真的沒有必要。另外，朱棣曆史上為了麻痹建文還不得不裝瘋賣傻。這種事情作為一個偉大的帝王實在是太難堪了。
長史葛誠師從大儒宋濂門下，文章頗受當代大儒方孝儒的推崇。先後做過秦王府、湘王府和燕王府的長史。生性多疑的洪武帝之所以信任他，讓他擔任秦、湘、燕這樣的重要藩鎮長史。是因為葛誠的人品和官品相當端正。恪守秉承仁義忠信的忠君思想。在他心裏麵，所有藩王都會反。需要嚴密監視，一刻不能鬆懈。他對燕王的評價頗高，但是認為藩王手握重兵就是原罪。封地過大權力過重增加了朝廷的財政壓力。削藩勢在必行。像燕王這種鎮守九邊的藩王必須要調換封地至內地。不可讓其手握權柄。混吃等死就可以了。絕不能動搖皇權。作為藩王長史，葛誠也很尷尬。一旦燕王反了，他是有罪的。是的，他最為藩王長史有罪。這是偉大睿智的洪武大帝的邏輯，不容辯駁。
“朱橚被貶對燕王的打擊不可謂不大。但是，看燕王府卻沒有太大的動靜。難道是認命了麽？”湯宗一麵揉搓這身邊花魁的屁股一麵在菜盤裏麵挑了快沒有沾到紅辣椒皮的炒雞放到了嘴裏麵。仟仟尛哾
“不好說，我總覺得燕王現在沒有什麽反應是有大動作的先兆。那妖僧道衍每天在王府家廟中誦經。也不出來，他不是燕王的謀士麽？”張昺說道。
“你們啊，都忽視了兩個人。燕王的心腹中還有需要特別關注的。錦衣衛試千戶劉培多次跟我說過這兩個。燕山左護衛指揮僉事張玉的兒子燕山衛都指揮使司經曆司經曆張輔。他的職位很關鍵，幾乎燕山六衛的行政事宜都是他在經手。北平布政司也管不到他頭上。幸好六衛的都指揮使都是朝廷任命的，不可能被燕王拉攏。他還是王府儀衛司儀衛正。平時可以隨意進出王府。而且，他還有個弟弟張璟是世子伴讀。天天同進同出。我還教過兩人好幾年。兩人都是耳聞則誦過目不忘。且這小子多聞廣記，很多掌故連我都不知道。他卻信手拈來。不但年紀輕輕就是王府長史司典儀所典儀正。還慣會操弄商事。據說北平城的知味觀是他搞出來的。王府有個雪糖作坊也是他的手筆。還有煙草、家具、營造等好多生意。好多北平城的新玩意兒都是他弄出來的。要知道燕王府的進項這幾年翻了好幾番。”葛誠多少有點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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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實，無妨。無妨。就算是個有宿慧的不世出的天才。那也不能翻盤吧。這燕王的兵權已經被我等削弱的差不多了。現在燕王就算要起事。也就千兒八百的。能幹嘛呢。翻不了天！今天這屋裏麵的就是北平城的天！他燕王要麽老老實實的到別處就藩，否則，我等拿他如同三隻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穩！”謝貴說完就把腦袋埋到了身邊花魁娘子的懷中。引得的那小娘子一陣的驚唿。
“來來來！諸位！為我等的前程！為大明金甌永固！幹杯！”碰杯的聲音，花魁娘子的嬌笑聲此起彼伏。
包廂這頭，朱高熾看向大明璟：“為甚他們說話在這裏如此清晰？據我所知這堵牆可是雙層的。他們聽不到我們說話麽？”
“這牆壁、屋頂都有銅管連通。且設計了活門。那邊說話通過空氣流通能穿過來。而這裏說話卻他們卻聽不到。這就是我一直說的科學技術。包括戰爭的形態，軍備的改進，農桑的進步，城廓的變化，建築的高大，烹飪的手段，出行的方式，信息的傳遞等等等等都離不開科學技術。那些文臣所標榜的微言大義是抽象的，而科學技術卻是具體的。具體到世子發冠上的花絲鑲嵌工藝都是科學技術推動的。文人所謂奇技淫巧是為了穩固他們的地位。文臣、武勳、工匠、農人、商賈都各司其職，沒有孰高孰低。對大明都有自己的貢獻。不能厚此薄彼。中晚唐持續了快五十年的牛李黨爭絕不能在大明出現！”大明璟有點莫名的激動。
“璟官兒，你好像對很嫌棄文人？就這麽個問題，你說了那麽多。”朱高熾問道。
“並不是討厭文人，討厭的是他們抱著所謂聖人教誨然後把其他人都踩在腳下。倫理道德不能成為文人壓迫其他階層的工具。這就背離了聖人微言大義。我扯遠了，這幫貨現在的狀態太惡心了。不聽了吧？”
“還能關上？”朱高熾服了。
“當然可以，科學技術！哈哈哈哈。”
燕王笑著擺擺手：“來！他們吃他們的，我們吃我們的。”本來匯賢居就有三成是大明璟的份子。所以在這裏能說得上話。上的都是幾位爺平時最喜歡的菜。燕王喜歡吃肉，羊肉、牛肉。隻要是肉就好。本就生的高大健碩。力氣大，胃口也很大。平時在府中一個人一條羊腿也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今天，大明璟特地讓廚房烤了一條羊腿，配的是海帶蓮藕湯。應該是基因的關係，朱高熾現在也變得嗜肉起來。而且對糖情有獨鍾。大明璟就準備了菠蘿咕咾肉對付他。反正每天的運動量盯著他完成，也不擔心胖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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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吃完，喝了點茶就走了。在府中還是有很多人盯著他的行動的。他的替身時間長了也很容易穿幫。
朱高熾打著飽嗝喝著茶問大明璟：“知味觀也有這個裝置？”
“除了我們吃飯的時候沒人聽。其餘時間都有人在聽壁腳。他們會記錄下來。然後由專人分析出其中信息。按照政商分析後匯總給我。我會按照輕重緩急向父王匯報。我都有副本給到你和父王的桌上。你是不是從來都沒看過？”大明璟一顆標準的白眼翻給了朱高熾。
“這個叫什麽古老肉的挺好吃。這玩意兒叫菠蘿？我喜歡。”朱高熾隻能顧左右而言他。這副本他當然看到過。但是就沒有細看。他對行政比較熱衷，對情報就沒啥感覺。
“別岔開！這情報裏麵的信息對你平時處理政務大有裨益。比如，某個商人無意間透露的棉花收購價格的波動。就可以得知未來一段時間布匹和成衣的價格波動。並及時調整收購價格。如有必要可以預先安排從西域汗國加大棉花進口的量。保持世市麵價格穩定。這都是情報的作用。”大明璟很嚴肅的麵對朱高熾說道。
“謹受教！”朱高熾老老實實的對大明璟行了個禮。
大明璟還禮說道：“情報密探一道，先皇也是很重視。現在讓父王頗為頭疼的錦衣衛就是收集情報的機構。未來你需要有自己的情報機構。對內、對外、軍事、政治都需要。情報收集的工作永遠也不會停止。”
“我們現在不能組建麽？”朱高熾不解。
“我的世子爺，父王要得等大寶的。你要繼承皇位的。這種怎麽能假人於手。”大明璟翻了個白眼給他。
“能者多勞，智者多憂。再說了，連你也信不過。我真的要做孤家寡人麽？沒勁。”朱高熾意興闌珊。
扣扣
“我要去海外的，我要去把好地方都給你占了才會停下來。哪有時間管你的情報密探啊。”大明璟顯然是真的不想管。
“我不管，你不管誰管。誰也不能管，就你管。”朱高熾這繞口令也是沒誰了。
“再說吧，車到山前自有路。到時候可能會出現更合適的人，如果沒有再說。”大明璟無所謂的說道。
“對了，你還記得那個叫金娘的女娘麽？”
“記得啊。不是找不到了麽？”
“我找到了。”
“好啊！好啊！在哪裏！我想見見！”
“我們先說好。第一，她隻能做妾。第二，你別為了一個女人做出傻事。如果未來我發現了苗頭。我會殺了他，然後想父王和你磕頭認罪。第三，這件事情必須要給父王、王妃知道。他們如果不答應，你隻能放棄。你能答應，她就是你的了。我不能讓一個女人毀了你的未來。”大明璟這時候十分的嚴肅。
朱高熾默默的聽完後。站起身來，正了正衣冠。然後對著大明璟行了一禮：“我一直把你當做自己的兄弟。比衡官、秋官都要親的兄弟。一直是你在照拂著我。我自然知好歹。我會謹記今天你的話。如果未來我有行差踏錯，你一定要把我拉迴來。你說過的，不能讓女子左右判斷。我不會做夏桀、商紂、周幽王。也不學陳叔寶、李後主、唐明皇！你來幫我，我們一起青史留名！”
“好了好了，不知道的。以為我是個佞臣呢。還給你找女人。”大明璟早就在金娘心裏麵種下了對朱高熾情深獨鍾的種子。做一個賢良淑德的小娘子相夫教子是她的終極目標。大明璟把金娘記憶中有關彌勒教的部分都改成了道觀，她就是個道觀裏麵養大的孤女。連記憶中靈山上那些人都別抹除了。另外給她描繪了一個簡單的童年，而紫娟這是她的小丫鬟。王妃那裏沒啥阻力，本就對兒子百依百順。一個小女娘而已。反正最後世子妃是必須要按照皇家的規矩來找的。燕王對這種事情無所謂，隻要世子能幫他管事就好。所以這件事情就這麽簡單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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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璟通過知味觀、匯賢居和車馬店的網絡收集了巨量的信息。通過電腦ai的分析。一份份的報告送到了燕王的桌上。在北平城中建文的勢力越來越明目張膽。到處串聯各種勢力，而燕王府卻好像在憋大招一樣蟄伏著。這些忠犬的一舉一動都被看的一清二楚。這會是暴風雨的前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