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捏著言清下巴的指腹,輕輕撫過她因病弱而缺失血色的唇。


    “先養好身體。”


    他煙灰色的眸中掠過一抹柔光,又很快歸於平靜,消失得毫無痕跡。


    言清沒有受傷的右手箍住他的腰,小臉埋在他胸膛前蹭了蹭。


    “先生可否給我一點迴應?”


    微微哽咽的祈求裏,拌著難以忽略的小心翼翼。


    想要他的迴答,又怕他的拒絕。


    在患得患失中,忍不住蓄了許久的淚。


    胡先生輕撫她的背,視線在她繃帶纏繞的肩胛停留。


    片刻後才沙啞著聲音開口:“愛我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像他這種在權勢刀尖上行走的人,愛情於他而言隻能稱得上次等品。


    他對言清的懷疑並未完全消去,但內心一直有個聲音告訴他,貪生怕疼的女孩不會以命做賭。


    心底的動容難以作假。


    然而言清從來是個大膽的人。


    大膽到敢以命做籌碼,賭自己不會輸。


    “先生在擔心我?”她抬頭望著男人,破涕為笑,“隻要有先生在,我什麽都不怕。”


    胡先生掛上初見那般散漫的笑:“你得知道,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


    “我對先生的心永遠不會變。”言清揪緊他的衣角,堅定道。


    男人隻是輕笑著拂開她的手,沒有再說多餘的話。


    不動情是最好的保護。


    對她好,對自己也好。


    他慣於披上淡然平和的外衣,去掩飾真實的自己。


    言清的炙熱愛意,被他視為小女孩的天真遊戲。


    能否置身事外,他也不確定。


    因為從她擋在自己身前起,有些東西就已經朝著失控的方向而去,再也維持不了表麵的平靜。


    離開病房的時候,下意識掏煙,才想起一整盒煙在進醫院前,就被他丟去了犄角旮旯裏。


    他走後,言清眼角還淌著淚,嬌美麵容白皙脆弱。


    【宿主……是真的愛上他了嗎?】


    小八糯糯的聲音傳來,猶能聽出幾分恐慌。


    沉溺在小世界情愛裏的任務者,下場通常不會太好。


    “愛上拿自己當工具的男人?我又不是什麽腦殘虐文女主。”


    言清輕蔑嗤笑。


    她隻是演過頭了,沒能第一時間收住眼淚而已。


    連自己營造的情緒都沉浸不進去,怎麽騙得過別人的眼睛?


    “查一下阿剛的行蹤。”


    【小紅毛正被送往深山野林訓練】


    言清隻瞅了眼小八放出來的軌跡圖,就揮揮手讓它撤迴了光屏。


    若不是顧忌病房外偷聽的人,她有一堆能刺激少年發瘋的話。


    現在的少年還太弱小,給不了她想要的東西。


    她隻能推波助瀾一把,也算是如了胡先生的願。


    有元龍會少主的身份加持,阿剛的成長空間大得很。


    她十分期待少年破繭成蝶的樣子。


    他可是她為某人精心挑選的對手。


    ------


    胡先生早在三年前就暫代掌幫之職,但元龍會實際還在蔣成功的控製之下。


    為了從錢康手裏贖迴最後一絲血脈,蔣成功不得已讓出了中南海碼頭。


    但他從不是一個願意吃大虧的人。


    所以他跟錢康達成協議,元龍會也要在上頭分一杯羹。


    b市到底是元龍會的老巢,錢康不得不做出讓步。


    其實很早之前蔣成功就眼饞過du品市場,畢竟金三角本就被譽為各類藥劑出產的天堂。


    在胡先生的勸誡下,他才歇了進軍藥劑生產線的想法。


    而錢康的計劃,再次勾起了他貪婪的欲望。


    胡先生去找了蔣成功,他態度十分堅決:“蔣老,跟錢康合作並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蔣成功堆起偽善的笑,雙手交握放在桌前,語重心長的說:“你啊,還是太年輕。”


    在胡先生麵前,他永遠像一個溫和中不失威嚴的長輩。


    胡先生上前為替他倒了杯茶,以陳述的語氣說:“錢康此人自視甚高,想繞開華國,將航路往海外西洋開辟。”


    “但他不可能管控好手底下的每個人,您該知道,離中南海碼頭最近的是華國。”


    舍近求遠放棄眼前的利益,鮮少有人能真正做到。


    況且山高皇帝遠的,更容易助長某些人的欲望。


    蔣成功的手指在瓷杯上敲擊,氤氳的水汽模糊了他臉上鄭重的表情。


    華國禁毒力度之大國際上早有耳聞,招惹這樣一個強大的存在,於他們這些人而言無異於自尋死路。


    沉思片刻,他臉上褶皺綻開:“怪我考慮不周。”


    見他被自己說動,胡先生微擰的眉頭舒展開來。


    管家端了咖啡放到他麵前,旁邊還有為他準備好的方糖。


    他不喜歡喝茶,獨獨鍾愛咖啡,但他偏又是嗜甜的人。


    捏著勺子在咖啡裏輕輕攪動,他再次開口:“蔣老不想錢康順意,並非沒有別的辦法。”


    “你說。”


    蔣成功撥了撥杯蓋,吹了口茶香四溢的熱氣。


    胡先生捏著湯勺的手沒停下動作,略略低沉的聲線是慣常的懶散隨性:“元龍會並沒有徹底放棄碼頭的管轄權,渡口費上可以做做文章。”


    b市說到底還是元龍會的地盤。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是自古就有的道理。


    “如果有人不安分,還可以向華國方遞遞消息。”他麵上盡是運籌策於臥帳之內般的從容,“也算替錢康清理門戶。”


    真要是那樣,這個啞巴虧錢康還非吃不可。


    蔣成功樂嗬嗬的笑:“你小子從不讓人失望。”


    他眸中精光閃爍,忽的轉移話題:“你最近去醫院挺勤,怎麽,是看上那個小丫頭了?”


    “真要是喜歡,就留在身邊。”他頓了頓繼續說,“但也要注意分寸。”


    聽出他話裏暗含的警告,胡先生麵色沒有變化:“女人隻是充當消遣的物品罷了。”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兀的想起言清淚眼婆娑祈求他給點迴應的臉。


    蔣成功表情有些耐人尋味:“這還是頭一次見你喝咖啡不加糖。”


    他視線掠過桌上專門放置了兩塊方糖的盤子。


    “總要嚐試下其他口味。”胡先生神色如常。


    說著,他從內襯口袋裏拿出兩張照片放到桌前,眯著眼問:“蔣老不覺得,她像一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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