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克瓊緩緩從馬背上滑下來,渾身青一塊紫一塊,疼痛不已。而且,雨一直下到大約一個小時,終於停了。她緊緊抓住馬鞍,避免摔倒在地。


    “你還能走嗎?”哈德溫問道,聲音裏充滿了關切。


    “我隻是有點痛,”她低聲說道。“請不要說是你告訴我的。我知道。但我們很匆忙。我們已經浪費了將近兩周的時間。”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然後也從馬鞍上滑了下來。他走過去,在她麵前跪下。“瓊。如果你拿幾個的話,我們也殺不了——”


    “我很好!”她撒謊,搖著頭。“我隻需要一分鍾。”


    他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拍拍她的頭。“美好的。在這裏等一下,我要去把我們的馬交給看門人。這次旅行之後,他們也應該得到一點寵愛,”他說。


    “我會等你的,老朋友。”她看著他牽著馬走,有氣無力地說。她不斷地對自己重複說,她必須再站一會兒。很快她就能倒下並脫掉這些又濕又重的衣服。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鬥篷,歎了口氣。雖然它提供了一點保護,但雨太大了,都濕透了。她伸手想解開繩子,但又停住了。如果讓它掉下來,她就得彎腰去撿,而且再也爬不起來了。不會吧?


    於是她站了起來,僵硬得像一塊木板,眼睛死死地盯著地麵。“你還好嗎?”她看到一雙靴子朝她走來。


    “我很好,”她緩緩抬起頭說道。一個女孩子,估計隻比她大四五歲。她穿著所有學院學生都穿的棕色實習長袍。她看上去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來。


    “親愛的天啊,你怎麽了?”女孩驚恐地睜大眼睛問道。她沒有走過去,而是走到了瓊身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瓊想把她推開,但她太累了。她努力辨認那個女孩是誰。突然,一種舒緩的麻木感席卷了她的全身,減輕了疼痛,不幸的是,讓她的雙腿最終癱瘓了。但她沒有摔倒,因為另一個女孩接住了她。“瓊,你怎麽了?”


    “你對我做了什麽?”她問道,聲音中幾乎無法掩飾驚慌。她試圖伸手去拿劍,她連尖叫和推開女孩的力氣都沒有。但過了一會兒,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與巨魔粉碎她身體時所使用的咒語相同。現在她想起來在哪裏見過這個女孩了,她是醫務室的見習治療師之一。


    “治愈咒語。”女孩說道。“你怎麽了?你渾身是傷,你的肌肉拉傷,你正處於崩潰的第一階段。”


    “我的肌肉是——”瓊說道,但在處理完剩下的內容後就打斷了自己的話。“流感?我認為你的咒語沒有發揮作用。我感覺很好。”


    “那麽,站起來吧。”女孩說道。


    “我不能,因為你的咒語——”


    “如果你幾乎能夠獨立站立,就不會產生這種效果。水晶鳳凰做到了這一點嗎?我們要去見校長。任何雇傭兵公司這樣做都是為了——”


    “不是他們!”她雙腿終於有了足夠的力氣站了起來。不幸的是,他們隻抱了她幾秒鍾,就又放棄了。“不是他們。我沒事。看?好吧,”她咬牙切齒地說,然後又把自己推了起來,這一次她幾乎沒能用顫抖的雙腿站起來。“你走吧,我很好,不需要你幫我。”


    “我不能走,我在等一個人。”


    “你不應該——”


    “瓊?這裏發生了什麽?”哈德溫的聲音突然像刀子一樣劃破空氣,讓她不寒而栗。


    “沒什麽,都是一些老同學而已。”她連忙說道。“他們剛剛離開。”


    “哦,原來她在學院裏也是這樣?”哈德溫問道,聲音裏充滿了樂趣。當女孩將目光轉向他時,他嘴角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是的,她是。你是她的指揮官嗎?”博特問道,她的聲音嚴厲而憤怒。


    “類似吧,”哈德溫不好意思地說。“但是我-”


    “那麽你應該知道,瓊的身體狀況無法履行任何職責,”博特再次說道,打斷了他的話。


    “嗯,是的,但是——”


    “她精疲力竭,遍體鱗傷,渾身傷痕累累,還得了嚴重的流感,”她說道。


    “我沒有——”


    “事實上,光是這些瘀傷並不——”


    “咳咳!”哈德溫終於大喊了一聲,聲音洪亮,羞怯從聲音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憤怒的邊緣。“小姐,我可以插話嗎?”


    “謝謝你,”哈德溫說道,他的聲音冷如冰塊。“首先,那些瘀傷是她自己造成的,愚蠢行為。其次,是因為王位上的大事耽誤了,所以才出現疲憊,否則我也不會允許她以這種狀態來。第三,雖然我確實很欣賞有關流感的信息,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對我采取這種語氣,年輕的女士,除非你希望自己的背部像瓊一樣受傷。”聽到這句話,瓊忍不住笑了。從鮑特的臉色來看,她相信哈德溫嘴裏說的話。他的眼眸中似乎蘊藏著火焰,總是能讓他顯得頗具威懾力。“第四,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哈德溫。眾神選民之一,埃梅琳女王的仆人。”當瓊意識到自己在責罵誰時,她看到另一個女孩的臉色更快地褪色,她幾乎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接著。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但我感謝你把注意力集中在你自己的事情上,而不是我們的事情上。”


    “是的,先生。”博特很快說道,低下頭,迅速跑開。


    瓊竊笑起來,直到她抬頭看著哈德溫,哈德溫現在正怒視著她。“什麽?我什麽也沒做。”


    “你剛剛讓我被一個孩子罵了。都是這樣嗎?”他問道,聲音裏充滿了惱怒。


    “隻是治療師,”她歎了口氣說。“他們可能會有點專橫。”


    臉上的怒火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的笑容。“啊啊啊。當然是治療師。那麽,她一定會做出一份好成績的。”


    “我不明白怎麽辦,”瓊有點苦澀地說。“女王是一位更好的治療師,她也更加溫柔。”


    哈德溫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你也聽了她的話,遵守了她給你的護理指示。有時。對於像我這樣的冒險者來說,有一句古老的諺語。永遠不要惹惱你的治療師。”


    “為什麽?”


    “因為他們通常知道阻止你自殺的最佳方法,如果你逼迫太曆害,他們知道應該在你的飲料中加入哪些草藥,讓你後悔。”


    她張大了嘴,盯著他。“等等,什麽?女王嚐試過嗎?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這件事!”


    哈德溫笑道。“我們都有秘密,瓊。此外,這不是一個很有趣的故事。幾乎不值得一說。你感覺如何?”


    “我別無選擇,隻能自己去。清楚嗎?”


    她輕輕歎了口氣。“好吖。我隻是累了而已。”


    “然後-”


    “但我們首先需要集中精力找到所有被選中的人。我們越早找到塞爾,我們就能越早選出兩個人,而不是一個人來保衛世界。”瓊說,拚命地想讓自己聽起來很自信。


    “來吧,我們找到這個男孩,看看盾牌對他有沒有反應。他的房間在哪裏?”


    紮克瓊翻了個白眼,努力迴想自己在學院的日子。感覺就像是很多輩子以前發生過的事情一樣。她猜想有不止幾次其他女孩試圖邀請她去一次“冒險”,但她總是忽視她們。那時她太忙了。現在想來,也有好幾次,有幾個男生偷偷溜進宿舍被抓到過。當她意識到為什麽當她對她們大喊大叫時,女孩們卻在笑時,她的臉頰變得更紅了。“這是一場愚蠢的遊戲,不是嗎?”


    “有可能,”他笑著說。“你確定現在的生活是你自己選擇的嗎?看來不太適合你。”


    “這很適合我!我喜歡!這是一個偉大的生活!”


    “那你為什麽還要試圖結束這一切呢?”


    “我不是。我隻是——”她踉踉蹌蹌地差點摔倒,直到他伸出手臂攬住她的肚子,將她扶了起來。“我隻是累了。”


    他輕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瓊,你還是個孩子。你沒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緊。”


    “我看著世界一次又一次地燃燒,”她說,輕輕地顫抖著。“我必須推動並戰鬥。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就可以休息了。當我贏了。當世界不需要我的時候。”


    哈德溫沒有將手臂從她身上抽開,隻是低頭看著她。“你以前被治愈過嗎?”


    “次數多得我都數不過來了。”瓊很快說道。


    “我懂了。那麽你應該知道休息是多麽重要。我本來就不該讓你來的。”


    瓊臉紅了。“請讓我走吧。我很好。”盡管她這麽說,但她不願意承認他是對的。盡管他的手臂支撐著她的大部分體重,但每一步都感覺越來越艱難。博特所說的話是否屬實?她真的有病嗎?這就是她實力一直沒有恢複的原因嗎?


    “瓊,我告訴過你不要對我撒謊,”哈德溫又說道。


    “美好的。我不好。但世界不會等到我沒事,不是嗎?如果我們想有機會拯救它,那麽我們——”


    “夠了,”哈德溫說道,聲音變得冰冷。


    “但-”


    “夠了。”他重複道,打斷了她的話。她環視學院的庭院,還有人看著兩人,竊竊私語。


    學院本身是一座巨大而雄偉的建築,由奇怪的木材製成,看起來像是種植的而不是建造的。除了一些地方之外,牆壁和地板似乎都是實木的,而不是木板。她懷疑建築物的底座完全是用魔法建造的,然後加以修飾適。它有四層樓高,雄偉壯觀,是她一生中見過的少數有真正玻璃窗的地方。


    學校由三個主翼組成,即東翼、西翼和南翼,每翼都有四層樓高,但厚度隻有一半。在建築本身隱藏的兩翼之間,是內部庭院。那是他們根據需要進行戶外活動訓練的地方。


    這所學院已有幾個世紀的曆史。它由王室本身資助和維護,足夠特殊。


    那些富人也經常把他們的孩子送到這裏。它教授劍術、魔法、曆史、政治以及她能想象到的一切。她隻學到了未來傭兵職責所需要的東西,但現在她不禁後悔沒有更多地了解世界的曆史。


    “男生宿舍在東翼。如果我們去那裏,我們——嘿!”當他們走進大樓後,他沒有沿著大廳走,而是停在門廳中間。“什麽?”


    “校長在哪兒?”他問。“讓人帶他來會更快。而且,我不想帶著這個走遍整個學校。”他指著背上的背包說道。盾牌就藏在裏麵,不被窺探。


    “哦。對,是的。呃,就在那裏,”她一邊說,一邊示意著大樓後麵的樓梯,靠近內院的門。“四樓。”


    他點點頭,然後,令她驚恐的是,他把她抱起來,扔到肩上。


    “做什麽吖?我不是麻袋!”她低聲說道,羞愧得滿臉通紅。她試圖掙脫他的控製,。“我是一個——”


    “一個不會走上樓梯的小孩子,”哈德溫輕蔑地說。


    當越來越多的學生似乎進入正門時,瓊的臉因更加羞愧而變得灼熱,盯著顯示屏,互相竊竊私語。她沒想過自己會迴到學院,更沒有想到會這樣。她舉起雙手捂住臉,恨不得羞愧而死。這至少是她最不痛苦的死亡之一。


    等他們終於到達四樓時,門已經打開了,一名禿頂老者站在那兒,雙目驚恐地眯起。她並不怪他,門廳裏聚集的一群學生此刻發出沉悶的吼叫聲。她被放了下來,然後他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煩惱很快就變成了困惑。“瓊?”他問道,然後轉向哈德溫。“呃,我很抱歉,但是——”然後他的話就卡在了喉嚨裏,他的目光迅速跳到了他身邊的劍上,臉色從他的臉上消失了。“等等,那把劍。你不是——”


    “確實,我是哈德,眾神的選民。”哈德溫說道。“我們可以到你的辦公室談談嗎?”


    校長歎了口氣,然後走到欄杆旁,“我懂了。考慮到你的到來,我很難說我感到驚訝。請進。”那人說道,然後轉身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兩人跟著他進去了。她忍不住目光在房間裏遊移,她不記得上次來這裏是什麽時候了。房間地板上鋪著厚厚的紅地毯,她的腳幾乎陷進去了。屋子裏隻有兩件家具,其中一件是靠牆放置的一個書櫃,裏麵裝滿了幾十本厚厚的各種不同語言的書籍,其中一本她認為是惡魔的。門對麵放著一張大桌子和幾把椅子,校長趕緊搬到後麵坐下。桌子後麵的牆上有一個方形的小門,但她無法想象它的用途。唯一讓她覺得奇怪的是書架對麵的牆壁,牆上掛著一幅大幅肖像。它底部的金屬條上寫著“第一任校長——達米安·光羽”。


    至少現在她知道那些關於他是創始人之一的傳聞是真的。盡管如此,她還是忍不住想知道他身上是否有精靈的血統,或者也許是惡魔的血統。他是個人類,不過據她所知,自從那幅肖像畫完成以來,他一天也沒變老。也許他使用了某種咒語?


    “我確信你有一些問題,”哈德溫說。“你見過瓊。”


    “哦,我還有一些。不過不難想象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達米安說,他把胳膊肘撐在桌子上,然後雙手合十,凝視著外麵。“我是光羽校長,不過您可以叫我達米安,先生。”


    “如你所願。那麽你認為原因是什麽?”被選中的人問道,然後他把她放在桌子對麵的椅子上,比她想象的要粗魯一些。她幾乎要融入其中,但令她驚訝的是,她發現自己的身體拒絕移動。


    “一位被選中的人來到這裏,帶來了我們有史以來最優秀的學生之一?不難想象這意味著什麽。瓊已經成為被選中的人之一,我猜?”


    哈德溫笑著搖搖頭。“不,雖然你們已經很接近了。她相信你的一名學生就是其中之一。”


    這讓男人皺起了眉頭。“如果我的一名學生被選中,我很樂意為您找到他們。我可以知道他的名字嗎?”


    “塞爾·杜斯特夫,”哈德溫在校長繼續說下去之前迅速說道。


    男人一臉震驚的表情。


    “你確定嗎?他不是最……”達米安的聲音逐漸減弱,然後對著他的手咳嗽了一聲。“我們還有許多其他優秀的——”


    “我確信你會的。瓊,你確定是他嗎?“還有機會退出。”哈德溫說,盡管他臉上的惱怒讓她懷疑沒有機會。


    “是他。相信我!”她問。


    達米安在兩人之間看了看,然後目光落在了瓊身上。“她還好嗎?她臉色很蒼白。”


    “我很好,”瓊又說道。盡管她自己不情願,但她還是竭盡全力睜開眼睛。但為此她必須保持清醒。她的很大一部分隻想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但她必須保持堅強。世界取決於她。


    “很好,”達米安說。“我去接那個男孩。請稍等一下。”他說著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當他們獨處時,哈德溫轉向她。


    “你確定嗎?”他又問了一次。


    “如果我錯了,那就意味著我瘋了。”她說,眼睛閉上一會兒,然後又猛地睜開。


    “知道自己瘋了會讓你高興嗎?”他問道,然後跪下,將一隻手放在她的額頭上。“瓊,你發燒了。”


    “我很好。這更重要。”她搖搖頭說道。“你看完我就休息了。”


    “我不應該讓你來,”哈德溫輕聲說道。“你瘋了。”


    “但願如此。如果是的話,那就意味著我沒有一遍又一遍地毀滅世界。”她低聲說道,眼中無法抑製淚水,聲音中也充滿了絕望。她迅速閉上眼睛,試圖讓淚水流下來。她怎麽了?


    “你又累又病了。等這一切結束後,你就留在這裏,直到身體好轉,然後我就帶你迴到女王身邊。”


    “美好的。我會休息幾天,但之後我們就得走了。我想我知道塔格倫此時會在哪裏。一旦我們抓住了他,我們——”


    “不。”


    “不?”她輕聲問道,掙紮著睜開疲倦的眼睛盯著他。“但是被選中的人必須——”


    “從現在開始,我一個人去。”


    她的眼睛睜大,嘴巴張得大大的。“什麽?”


    “我真的需要重複一遍嗎?”


    “但是你需要我,我——”


    “你需要休息。這就是你最需要的。”


    腦子裏一片混亂,想不出什麽好說的。沒有她,他無法做到這一點,他需要她。他們需要她。他的手再次按在了她的額頭上。


    “你需要一個治療師,”他堅定地說。“該死的。”


    “我很好,”她低聲說道,她已經拚命掙紮,不讓自己的眼睛再次閉上。


    再次開門的聲音讓她緩緩轉過頭。


    他就在那裏,塞爾。那個年輕人,現在還隻是個男孩。他的棕色短發略顯淩亂。他的鼻子微微彎曲。他那雙樸素的棕色眼睛。他們中最小的一個,比她小一歲。


    成百上千的記憶充斥在她的腦海中,那張臉低頭盯著她,她的血和她朋友的血塗滿了這個混蛋,她所能做的就是在她的能量最終耗盡之前壓製住仇恨。在黑暗籠罩她之前,她聽到的最後一件事是哈德溫唿喚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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