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過去兩日,九少之爭第二輪的比試即將拉開帷幕。


    這一輪隻需迴音穀榜單上兩百名中的後一百二十名上場,從中選出十人來。


    比的是禦劍,比試的地點在山腳另一處林間。


    仙山長老們事先在林間藏有二十枚金色令牌,參與比試的弟子需找到非本門長老藏匿的令牌返迴劍場,擊鑼即完成比試。


    前十位完成比試者即晉級下一輪。


    比試期間參賽者不可落地,否則視為犯規出局。


    不參與第二輪的弟子可前往進行幹擾,也可以通過劍場上反映的畫麵觀賽。


    冬末時陽光盡是暖意,在這教練場上曬曬太陽也是好的。


    孫慕清剛聽明白便跑迴玄風堂去給他亂哥報信。


    “亂哥——”孫慕清剛推了門,卻發覺亂羽正枕著座椅的靠背閉目養神,不知是否還醒著。


    小少年抿了抿唇,乖乖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亂哥,不過半柱香的時間第二輪便開始了。這輪比的是禦劍,去看看嗎?”


    亂羽並未睜眼:“師父他老人家不是要坐鎮?”


    孫慕清明白他話裏意思,低低偷笑道:“亂哥……還生氣呢?”


    亂羽閉著眼側了個身背對著他:“我可不屑和他置氣——隻是懶得去見他罷了。”


    孫慕清張了張口正要再勸,忽聽得有人喊他。


    “我就知道你在這兒,”宋翎風一臉無奈從門外進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門上掛的是你的名字。”


    孫慕清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我不過閑來無事尋亂哥說說話嘛……”


    亂羽知道有人來串門,隻是睜了一隻眼瞄一眼:“迴來了——靈雪怎樣了?”


    “這麽關心我家妹子?”宋翎風把手裏的包袱放他桌上,“給你的。”


    “聽聞令妹近來抱恙,咱們兩家世交,我多問一句合情合理。”亂羽終於坐好了去拆那包袱,卻見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食盒,“這是何物?”


    宋翎風撣了撣衣上沾染的灰,隨口應他一句:“是齊嬸母給你包的餃子。這麽些年過來——凡我迴家,她不都得托我給你帶點什麽來?”


    亂羽聞言收迴了要揭蓋的手,把食盒推給孫慕清:“拿去給師兄弟們分了吧。”


    宋翎風手上動作一頓,湊近幾步打趣一句:“怎麽了這是?這幾日我不在——齊少俠又遇著什麽煩心事了?”


    亂羽看他一眼,並不解釋。


    孫慕清卻抱著食盒笑起來:“翎風哥你可不知道,前兩日除夕,亂哥包了一簸籮的醜餃子——本打算抗議師父讓他包餃子的,結果師父挑走了唯一一個漂亮的,剩下的叫他自己煮了吃……”


    他說著好像憋不住要笑出來眼淚,又見亂羽斜眼一瞪,便立刻捂了嘴抱著食盒跑出門去了。


    宋翎風聽明白了事情原委,這時候也笑得兩眼彎彎:“你們師徒兩個——他是隻老狐狸,你是隻小狐狸——他在你這裏撈不到好處,你算計他又能討到什麽好?”


    亂羽瞪他一眼不搭話。


    宋翎風仍是笑:“你的性子也不是會乖乖把那些餃子吃完的——仙門可忌浪費,最後是怎麽解決的?”


    “我一個也不想吃,許是讓沒吃飽的分了吧——說要吃餃子的是他,說不要的也是他——頭一迴見這樣喜好捉弄徒兒的師父。”亂羽撇撇嘴,“也難怪傳聞說曾有個滿湖雲弟子改投了庭前竹。”


    宋翎風見怪不怪,又想起什麽:“說起庭前竹……怎麽我來時見許燚也在山腳?”


    “第一輪他堪堪上榜,我卻不覺得這該歸為運氣……”亂羽沉思片刻神色一變,“我去看看。”


    宋翎風無奈搖了搖頭,拎著自己那一份食盒迴了自己屋子。


    亂羽卻沒料到,第二試開場不過小半柱香的功夫,他到劍場時卻聽聞許燚拿了令牌敲了鑼,這時候早不見蹤影。


    幾位長老圍著茶桌摸著胡子談論天地,弟子們圍在外圍伸長了脖子對那條上山的路望眼欲穿。


    亂羽看看一旁架子上掛著的唯一一塊滿湖雲的令牌,又看看一旁悠然品著茶的師父,一時也摸不清這許少俠究竟帶著什麽目的。


    這人一向不顧這些虛名的,怎麽這下卻好像要出盡風頭?


    許燚可不知亂羽還跑去了劍場尋他蹤跡,這時候他正在山腰的楓樹下等什麽人。


    前陣子下過的雪如今也化了大半,隻留下三三兩兩的小雪堆時不時出現在路邊。


    冬末楓樹早落完了葉,眼瞅著快要立春了,再過不久這樹上又會冒出新芽。


    許燚在斷崖邊沒站很久,洛笙戴著那頂圍了輕紗的鬥笠停在他身後不遠。


    “若不是今日聽那安管事報你名字——我竟不知你也來山上了。”


    她輕笑著開口。


    許燚聞言側身過來看她:“怎麽戴了鬥笠?傳聞是受了什麽傷?”


    “不過是不願被千人千麵擾了思緒。”洛笙微微低頭,抬手把鬥笠摘下,“也懶得見那些俗人。”


    “俗人?”許燚好笑道,“我活了這麽些年尚覺得人間有趣,怎麽你在這仙門幾年倒覺得他們是俗人了?”


    洛笙避開他視線,又下意識多看一眼:“那你上山多年未曾尋我,怎麽今日卻給我留訊?”


    許燚嘴角微揚,一伸手變出來一個平安符遞過去:“想來離初遇也有十四年了……這個給你。”


    “小丫頭,生辰快樂。”


    聽聞最後幾個字,洛笙整個人一愣。


    她生在一年最熱鬧的時候,那陣子煙火不斷,像是能驅散冬日嚴寒。


    自來了仙門,她便不再看重生辰了。


    洛笙垂眸,開口聲音很輕很輕:“你怎知……初二是我生辰?”


    許燚見她不打算接,隻把那平安符拍在她手裏:“那年穀中遇你,聽聞夢中囈語,便知原是你生辰。”


    他頓了頓又補充一句:“這平安符原本早該給你了,隻是這些年你閉門不出,實在尋不到什麽機會。正趕上這比試,便想著拿給你……葉添下了山……今年的除夕你是一個人過的吧?”


    “雖是一個人送的舊年,卻得了一碗除夕的餃子,隻是個個皮開肉綻,不大好看就是了……”洛笙握住掌心的平安符,抬眼來看他,許久才掛上笑意,“你們妖——也有這樣愛心泛濫的?”


    許燚眨了眨眼,忽的蹙起眉頭反駁她:“我好歹養了你三個月,這算什麽愛心泛濫?你可見過我待旁人也這樣的?”


    洛笙笑著搖了搖頭,終於把那平安符收起來:“你送我來仙門,卻不告訴我你也在山上,這些年任我如何也尋不到你的蹤跡,死亡穀也不敢擅闖……這平安符就當賠罪了!”


    “小丫頭——”許燚伸了食指往她額頭輕輕一戳,“這麽些年不見,除了樣貌倒是也沒變多少——還是和從前一樣,總算計著在我這裏討好處!帶著這平安符,今後死亡穀不再攔你。”


    洛笙把那平安符收好了,又仰臉問他:“許燚哥,你來山上多久了?”


    許燚沒立刻迴答,隻是看著陽光下重新像個孩子一樣笑的人兒愣神。


    其實當年把洛笙送上鏡花水月,他也在名冊上登記了名字。


    妖穀之主沒入人海不顯鋒芒,默默聽著周圍仙門弟子的茶餘飯後。


    他喜靜,並不與旁人過多來往,隻是閑暇時總獨處後山,遠遠望著風雨殿的方向。


    這麽些年一直沒有打擾,是因為他知道——那裏有另一個少年待她很好。


    雖然未見,他也知足。


    “沒有很久。”


    許燚還是沒說實話,隻望著遠處青山思緒飄散。


    他等了一千年,等著那柄破風重新閃耀光芒,終於等到他的恩人——仙界尊貴的小殿下重新鮮活在他眼前。


    這十四年的歲月……相比而言真的很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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