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台下眾人也都迴過味來,紛紛說著笑著打趣著。


    亂羽倒是頭一迴遇到這樣的場麵,卻也沒慌,第一反應去看洛笙。


    洛笙也不是顧及旁人眼光的人,這時候看向他的那雙眼裏卻有些幸災樂禍了。


    “我家夫人玩心大,”齊少俠抬眼輕笑,順著話扯了個謊,“都是要成親的人了還借口掛念在西窯的妹妹,非要來玩一玩。”


    洛笙剛要細品他話裏的意思,卻見眼前人隨手用靈力扯過來一段紅綢。


    亂羽上前兩步利落將紅綢捆在她腕上,輕輕一提把她綁著的雙手舉高了些。


    洛笙尚未迴神,被人一拽拉進懷裏。


    長度多出來的綢子因著力道飄向空中,又落下來,在幽蘭院的滿院燈火下變得薄了些。


    亂羽一手虛虛攬著她的腰,一手攥著紅綢去握她的腕。


    紅綢落下,長長的一條擋住台下人的視線。


    兩人距離極近,幾乎站成了一個,在那抹紅豔的輕紗後若隱若現。


    “玩夠了嗎,”亂羽湊近了洛笙耳邊,帶一點報複她方才幸災樂禍的口吻,“夫人?”


    出乎意料,處事不驚的笙姑娘,這會兒竟在齊少俠麵前紅了耳尖。


    亂羽有那麽一瞬間的愣神,再便是眼底可見的驚喜。


    他的仙子越發像個人間的活物了。


    少俠瀟灑不羈,姑娘落落大方,兩人相貌都是人間難見,這會兒穿的衣服也那樣登對,在這院裏卻有些獨特又出眾了。


    台下眾人見此紛紛起哄吹哨,嚷嚷著巴不得兩人當場拜個堂。


    洛笙這下終於迴過神來,一掙把手舉到亂羽眼前:“解開。”


    亂羽也沒再逗她,老實解開了紅綢。


    未等兩人再有作為,樓上一個人影飛身而下。


    幽蘭姑娘麵上遮了輕紗,攔在洛笙麵前:“姐姐今日該是累了,不如迴客棧去好好歇息。”說著,還上前親昵地拉起她的手。


    洛笙本欲開口,感覺到手中被塞了什麽東西,和亂羽交換了個眼神。


    待幽蘭姑娘隨意寒暄幾句,兩人先後下了台。


    幽蘭姑娘又看向台下眾人:“諸位莫要責怪,我姐姐身子弱,也幾日不曾好好歇息,舟車勞頓,是要心疼些的。”


    剛下台的亂羽察覺有道目光不似善類,仰臉隻看到方才離場的沈一墨正在樓上欄前站著。


    沈少俠懷裏攬著方才帶走的姑娘,這時候正愜意地銜過姑娘手裏的水果。


    隻是他眉眼彎彎,卻直直盯著樓下的動向,令亂羽心生不快。


    但齊少俠沉思片刻並未多言。


    再向前看去洛笙已經走出去好遠,他還需早些追上去,免得他的仙子氣糊塗了會走丟。


    幽蘭姑娘站在台中央,朝著滿廳的客人們賠笑道:“今日我姐姐身體不適,掃了大家的興致,幽蘭在這裏獻舞一支,算是替姐姐賠個不是。”


    幽蘭姑娘不常露麵,更不用說獻舞。


    台下掌聲四起,算是把這事給揭過了。


    水袖一甩,院裏一時響起琵琶古箏聲響。


    一批姑娘身著單衣上了台,舞姿曼妙統一卻怎麽也壓不住花魁。


    台下看官們紛紛摟過身邊美人,坐著躺著去看那驚鴻一瞥難得一見的舞。


    瓜果酒水不斷擺上,院裏燈火通明香氣四溢。


    這便是歌舞升平。


    亂羽推門出來,隔絕了樓中一切紙醉金迷。


    天邊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院外的西窯城風平浪靜,人來人往。


    洛笙在前麵走著,亂羽悠悠跟在後頭。


    他看著前麵不遠的洛笙,一時陷入沉思。


    那名為沈一墨的客人絕非俗人,口口聲聲卻說識得洛笙,也不知究竟有何目的。


    這名字他其實是聽過的。


    年初他隨朋友去了東陵,結識了那裏賭坊的掌櫃。


    此人名為沈一清。


    沈一墨是賭坊的二東家,這個猜測合情合理。


    若真如此,便是千金高台上的紅衣荷官了……


    他的仙子難道沒認出來?


    亂羽想得入神,並未意識到前麵洛笙已經停下來等他。


    餘光見到她抱臂站著,齊少俠終於把心中的疑慮和猜測暫先放下。


    “少俠還真是隨遇而安,在那院子不過待了半柱香,竟說得出那樣輕浮的話了?”


    方才幽蘭院裏四周閉塞,如今巷口的風一吹倒把她吹得清醒了也冷靜了,這時候停下來和亂羽算起來這占了便宜的賬。


    亂羽倒沒把責任推給客人們哄鬧,站定了規規矩矩行禮賠罪:“姑娘教訓的是。”


    洛笙卻覺得他這歉道得不夠誠懇:“本以為少俠出身南安楓庭,該是說不出這樣的話的,不料今日卻是開了眼界。少俠若喜歡這般打趣別人,幽蘭院裏姑娘那麽多,隨便找一個都不會像我這樣責怪。”


    她不知又想到什麽,搶在亂羽開口前又道:“我出來不過為了私事,並非需要少俠陪著,少俠何不迴去?看那幽蘭姑娘舞一曲也好開開眼?”


    她說到最後有些怒意又有些委屈,倒讓亂羽一時無措起來。


    方才所為確實是有些應了那院子的景,但卻不是他平日的作風。


    不說綁著人這樣玩笑,平日裏他倒是看也不看旁的姑娘的。


    且方才雖是攬著,他也是暗自握了拳虛虛護著,並未碰著半分。


    不想還是惹得他的仙子不痛快了。


    素來遊刃有餘的齊少俠一時間變成了霜打的茄子,垂頭低聲重複了句:“姑娘說的是。”


    不等洛笙再說什麽,他又把方才的紅綢變出來,乖乖把雙手並起來遞過去:“姑娘若是不肯消氣,便綁我一路好了。”


    洛笙意料之外,餘光瞥見路上行人瞧他們的眼神帶著打量和疑惑。


    但鏡花水月洛舒顏卻不是會跟亂羽客氣的。


    她抬手接過紅綢在人腕上係了個結,又把圈了一圈的繩抓在手裏往身後一拽,另一手勾上亂羽的脖頸,學著他方才的樣子把人拉近了。


    齊少俠這時候雙手被縛,斜斜舉過她肩側,滿臉都在狀況之外。


    他的仙子竟不似尋常人家的姑娘就此作罷,反倒真打算同他扯平。


    洛笙湊近了些仰臉看他,輕輕一笑道:“倒像是個受了氣的小媳婦。”


    亂羽眨了眨眼,迴過神來卻有些不服氣了。


    可他還未來得及開口爭辯,洛笙卻閃身走到他前頭,扯著紅綢往城門走。


    亂羽見她似乎心情大好,一時也不願再提什麽不愉快的事。


    於是齊少俠忽略了周圍行人憋著笑的打量,隻看著牽著他的仙子的背影笑得溫柔。


    洛笙牽著紅綢也不覺得丟人,反而在小商小販攤前都停一停,似乎巴不得全城的人都見到這幅景象才好。


    街邊有個小販大著膽子打了聲招唿:“喲!姑娘這是怎的?哪裏拐了個公子啊?”


    洛笙餘光看看亂羽,嘴角一揚道:“這幾日閑來無事去幽蘭院逛了逛,剛巧看見這小公子要學壞,這不!我領他迷途知返呢!”


    那小販聞言幹笑兩聲,心道有趣,怎麽你這姑娘去幽蘭院一趟反倒說人家公子哥學壞了。


    但他還是接了話:“是是是!這公子眼瞅著也就弱冠吧?生得這幅樣子可是不能學那些俗人!姑娘可得嚴加管教!”


    洛笙應了聲:“可不!我帶他遊遊街,看他長不長記性——店家可有梅花香的香袋?”


    “有!這兒有個素色的正配姑娘!”那小販舉了個白色的香囊給她看。


    洛笙衝亂羽一抬眼。


    亂羽無奈搖搖頭,上前把錢付了,終於忍不住出言為自己辯解:“店家,她跟我鬧脾氣呢——”


    話到一半,他迴頭又瞧見洛笙瞪他一眼,餘下的言語都拐了個彎:“在下方才所為確實失了分寸,任誰都會生氣。眼下綁一綁倒是沒什麽,總要把姑娘哄高興了才是。”


    店家點了點頭,隻是笑嗬嗬地看他二人漸漸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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