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世界之中,劉秀看到這裏,不由一聲輕笑。


    “這個桑弘羊,也是被辯論的勝利給衝昏了頭腦啊。”


    劉莊在一旁沉吟片刻,開口道:


    “兒臣倒是覺得,以如今這種形勢,擊敗霍光確實也並非不可能。”


    上官桀、桑弘羊兩大輔臣聯手,還有鄂邑長公主作為外援,以及小皇帝劉弗陵對霍光的忌憚。


    除了丞相田千秋,其他大漢最頂級的大人物都站在了霍光的對立麵。


    霍光明顯成為了勢單力孤的那一方,任誰來都會覺得擊敗霍光並不困難。


    劉秀哈哈一笑,對著劉莊道:


    “莊兒啊,你這樣的分析倒也是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可你卻忘了一點。”


    “霍光的托孤身份是誰給的?”


    劉莊立刻迴答道:


    “漢武大帝!”


    劉秀嗯了一聲,道:


    “對啊,漢武大帝給的。為什麽首席托孤大臣不是上官桀、桑弘羊或者鄂邑公主,而是霍光?”


    “因為在漢武大帝看來,霍光才是這些人之中能力最強的一個。”


    “沒錯,漢武大帝確實對霍光設立了諸多限製不假。但為什麽以漢武大帝的能力,都要給霍光設立這麽多限製呢?”


    劉莊聽到這裏,心中突然一動,恍然道:


    “因為霍光太強了!”


    劉秀嗬嗬笑著,拍了一下大腿。


    “沒錯,就是因為霍光太強了。”


    “漢武大帝非常清楚,如果給了霍光丞相的位置,讓霍光成為名正言順的第二個周公,就算金日磾還在,其他三名輔政大臣加起來都不是霍光的對手!”


    “現在,三名輔政大臣之中最強大、最有能力的金日磾已經死了,上官桀和桑弘羊區區兩人聯手就想要扳倒霍光?”


    “嗬嗬,他們這可不是看不起霍光,是看不起漢武大帝用人的眼光啊!”


    劉莊心神震動。


    “父皇教訓得是,原來兒臣一直以來都忽略了這個最關鍵的點!”


    在場的其他東漢群臣也紛紛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丞相宋弘點頭道:


    “陛下果然睿智,一語道破天機啊!”


    鄧禹連連點頭表示讚同:


    “對啊,臣等之前隻想到了漢武帝對霍光的種種忌憚和提防,卻沒注意到這種忌憚提防背後其實就是漢武大帝對霍光能力上的認可!”


    耿弇嘿嘿一笑,幸災樂禍道:


    “桑弘羊多少也是有點老糊塗了,真以為憑借著辯論的勝利就能乘勝追擊,要吃大苦頭嘍!”


    劉秀淡淡地笑著,開口道:


    “辯論的失敗確實是讓霍光的威望受到了一些損失,但這次失敗並沒有讓霍光本人及其黨羽被免官或者治罪,也就意味著霍光的根基沒有任何動搖。”


    “說是乘勝追擊,實際上霍光並沒有利益上的損失,失敗都無從談起,哪裏來的乘勝?”


    “有些時候,就是當局者迷啊。”


    劉秀在曆朝曆代的皇帝中並不是那種能力最出色的人,但是劉秀看人、用人的手段絕對是曆朝曆代皇帝中頂級的。


    雲台二十八將,確實放在整個華夏上下五千年來說沒有那麽牛,但如果是放在劉秀這個時代的話,這二十八人幾乎可以排進當世英雄人物的前三十名內。


    這是一個非常恐怖的數據。


    正是因為劉秀看人準,會用人,所以才能從一個啥也不是倉皇北上的普通將軍,在短短的十幾年裏通過團結各路世家來平定天下。


    即便是在平定天下之後,劉秀也能利用自己的這種能力巧妙地平衡各大世家的利益衝突,並盡可能地為東漢下一代皇帝創造更好的條件。


    這種在權力鬥爭中走鋼絲,玩弄平衡的權術手段,劉秀是無比精通的。


    能做到走鋼絲的平衡,最關鍵的就是得看透全局,能清晰地把握每一股政治勢力的訴求,才能在有利於自己的情況下達成平衡。


    劉秀有這種能力,他自然也就能看破霍光、上官桀、桑弘羊等人之間的局勢。


    即便劉秀是西漢之前的皇帝,他一樣可以憑借著這樣的能力,猜測出接下來的大致結局。


    華夏的朝代,亡國之君們可能會是草包,也可能僅僅是無辜。


    但任何一個朝代的開國之君,都絕對是當世第一的智者、強者!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鏡頭已經切換到了上官桀這邊。


    上官桀通過自家孫女上官稚兒作為皇後的身份便利,非常方便地就見到了鄂邑公主。


    在痛快地表明了來意後,上官桀果然獲得了鄂邑公主的善意。


    鄂邑公主笑嗬嗬地開口道:


    “不瞞上官大人說,其實陛下一直以來對大司馬的擅權行為也是相當不滿的。”


    “隻不過以前的情況你也知道,陛下確實也礙於先帝的麵子上不好說什麽。”


    上官桀心知鄂邑公主其實是在暗指之前霍光和上官桀結盟的事情,心中有些發虛,尷尬一笑之後趕忙轉移話題道:


    “公主所言極是,臣之前是有些糊塗。不過如今咱們的當務之急,還是應該要怎麽除掉霍光!”


    鄂邑公主嗯了一聲,也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對著上官桀道:


    “不知道上官大人有什麽想法?”


    鄂邑公主畢竟隻不過是一介女流,她本身是缺乏政治鬥爭經驗的,還是要更多地去依靠上官桀這種官場老油條。


    更何況在鄂邑公主看來,上官桀以前就是霍光的盟友,肯定也更加了解霍光。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上官桀早就已經和桑弘羊商量好了計劃,立刻就對著鄂邑公主道:


    “首先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讓丁外人封侯!”


    鄂邑公主沒想到上官桀上來的第一步計劃就涉及到了她的情夫,明顯愣了一下。


    “為何?”


    上官桀沉穩地開口道:


    “丁外人若是能封侯的話,陛下就可以委任丁外人作為光祿勳,至少讓丁外人掌控陛下寢殿這邊的皇家衛隊,保證陛下在攤牌的危急時刻不會受到霍光的挾持。”


    鄂邑公主聞言,微微點頭。


    “確實有道理。那接下來呢?”


    上官桀微微一笑,道:


    “隻要丁外人能掌控住陛下身邊的皇家衛隊,事情就非常簡單了。”


    “咱們隨時都可以用陛下的名義召霍光入宮,然後讓丁外人直接把霍光殺掉!”


    “殺了霍光,霍家就會群龍無首。此時臣再利用臣的輔政大臣和陛下的旨意召集軍隊,就能直接消滅長安城中所有霍光一派的勢力。”


    “這便是大功告成!”


    鄂邑公主愣了一下,感覺這個計劃還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簡單直接,不免讓她有些不太放心。


    “上官大人,計劃如此簡單,真的能奏效嗎?”


    上官桀笑道:


    “公主有所不知,霍光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心思非常多的人。”


    “對付這種人,越複雜的計劃就越容易暴露,隻有最簡單的計劃才能讓他意想不到,一舉功成!”


    鄂邑公主徹底被說服了,點頭道:


    “好,那關於丁外人的事情,就麻煩上官大人了。”


    封侯這麽大的事情,想要不經過霍光這位首席輔政大臣是不可能的。


    上官桀很快就去找到了霍光。


    當然,是以霍光盟友的名義。


    霍府書房之中,霍光表情沉靜地看著上官桀。


    “上官大人前來何事?”


    自從將上官稚兒送入宮中成為皇後,霍光非常明顯地表現出了對上官桀的不滿和冷淡。


    上官桀看著霍光這副模樣,心中也是頗為惱怒。


    又不是你霍光的孫女,你插手我上官家的事情,你還有理了?


    但上官桀也知道現在可不是跟霍光撕破臉的時候。


    霍光畢竟還是首席大臣,而且經過這些年在朝堂之中的經營,霍家各種子弟和黨羽早就遍布長安和天下各處。


    直接翻臉的話,上官桀的勝算是非常低的。


    上官桀陪笑道:


    “不瞞大司馬,今天我是特地為了皇後之事擅作主張,來向大司馬道歉的。”


    上官桀為了重新獲得霍光的信任,姿態放得非常低,各種好話都對霍光說盡。


    霍光依舊還是那副非常平靜的表情,道:


    “上官大人言重了。你我之間本來就是盟友,有一些小小的誤會很正常。”


    “既然都把話說開了,那麽不妨就讓這件事情就此過去吧。”


    上官桀看到霍光表明態度不再追究,心中不由大喜過望。


    不過他也算是比較能按捺得住,送了霍光一波厚禮就離開了。


    在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裏,上官桀和霍光表麵上又恢複了之前的親近。


    霍光在休沐的時候,也再次選擇將輔政的權力讓上官桀執掌。


    有了這樣的鋪墊之後,上官桀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就在這一天將自己的打算告知霍光。


    “大司馬,不瞞你說,之前在送稚兒入宮的時候,上官安那個臭小子其實和丁外人達成了一項交易。”


    “就是答應等稚兒成為皇後,就讓丁外人封侯!”


    “丁外人現在已經催過上官安好幾次了,現在若是不答應他的話,就怕鄂邑公主在宮裏對皇後不利啊。”


    “還請大司馬看在皇後的份上,賞賜給丁外人一個列侯的爵位吧。”


    上官桀說完之後,心情還是有些緊張,期待地看著霍光。


    在他想來,過去這段時間自己都做了這麽多鋪墊,應該是可以讓霍光答應下來的。


    霍光看了一眼上官桀,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


    “丁外人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公主情夫,無大功於國,怎麽能直接封為列侯?”


    “這會寒了滿朝文武之心,此事不可。”


    上官桀傻眼了。


    霍光竟然拒絕了?


    而且還拒絕得如此幹脆?


    【任憑上官桀如何勸說,甚至搬出了霍光的女婿上官安和女兒霍氏,霍光也沒有任何鬆口。】


    看著麵前淚眼婆娑的霍氏,霍光歎了一口氣。


    “爹知道你是被上官安逼來的,迴去告訴他,若是再敢做這樣的事情,那老夫就得讓他明白什麽是老夫的怒火了。”


    “有時間就進宮去看看稚兒,她一個小孩子在宮中孤零零的當皇後,很不容易。”


    等霍氏離開後,霍光表情漸漸變得有些陰冷。


    霍禹出現在霍光身邊,擔心地開口道:


    “爹,上官桀若是一直被拒絕,就怕他會生出異心,跟您的敵人勾結在一起啊。”


    霍光微微一笑,淡然道:


    “你什麽時候有了上官桀不是老夫敵人的錯覺?”


    霍禹愕然無言。


    鏡頭一轉,上官桀和上官安父子對坐,表情都非常沮喪。


    “霍光這個混蛋,態度竟然如此堅定!”


    “該死的東西,連老夫的麵子都不賣!”


    上官桀破口大罵,但卻又無可奈何。


    如霍光所言,丁外人畢竟隻是一個情夫,這個身份固然人人皆知,實際上也確實上不得正經台麵。


    霍光是可以用鄂邑長公主的身份來破例給丁外人封侯不假,但現在霍光執意要按規矩辦事,拒絕給丁外人封侯合情合理。


    就算是皇帝劉弗陵在這件事情上也拿霍光沒有任何辦法,上官父子更不必說。


    上官安憂心忡忡地開口道:


    “爹,霍光會不會是發現了什麽?”


    上官桀沉吟片刻,果斷搖頭道:


    “不可能。老夫這段時間可是偽裝得非常出色的,應該隻是霍光那家夥小心謹慎的性格在作怪。”


    “哼,先帝還在世的時候,他不也和現在一樣,天天扮成一隻烏龜,隻知道照章辦事?”


    “咱們得想想其他的辦法。”


    丁外人在皇宮中作為內援的計劃破產,那就需要引入新的盟友。


    上官桀又去找桑弘羊商量。


    兩人商量了半天,還真就想出了一個辦法。


    桑弘羊撫摸著胡須,緩緩道:


    “在大漢之中,除了你我之外,最恨霍光的應該就是燕王劉旦了。”


    劉旦是劉徹的第三個兒子,也是如今劉徹在世最年長的兒子。


    當年劉據被廢後,劉旦就曾經主動上書劉徹,希望能迴到長安守衛劉徹的安危。


    結果劉徹對劉旦並不感冒,不但殺掉了劉旦派來長安的使者,還削掉了劉旦燕王三個縣的封地。


    劉旦當然是不敢怨恨父皇劉徹的,但在劉徹死後霍光成為了首席輔政大臣,劉旦自然也就認為是霍光當年在劉徹麵前進讒言導致劉旦錯失皇位。


    從此,劉旦恨透了霍光。


    上官桀疑惑道:


    “我也知道燕王非常痛恨霍光,可燕王遠在大漢東北,鞭長莫及啊。”


    桑弘羊嗬嗬一笑,淡然道:


    “我們又不需要燕王領兵進京,我們需要借助的是他的身份!”


    桑弘羊的計策同樣也非常簡單。


    那就是讓燕王劉旦上書,彈劾霍光想要謀反!


    等劉旦的彈劾奏疏上來之後,桑弘羊這邊就組織己方的大臣們,一起彈劾霍光。


    上官桀一臉狐疑。


    “這麽簡單的計策,能有用嗎?”


    桑弘羊搖頭道:


    “就是因為簡單才有效啊,這不是上官大人你說過的話嗎?”


    “更何況鄂邑長公主也說過了,陛下一直都對霍光心存忌憚。”


    “隻要給陛下一個理由,陛下一定就會下旨除掉霍光的!”


    上官桀仔細一想,又覺得這個計劃好像的確是可行的。


    首先,通過皇帝下旨除掉霍光,這是大義。


    皇帝就代表大義!


    大義名分壓下來,霍光就算明知道是上官桀和桑弘羊等人搗鬼,也隻能無奈領死。


    其次,通過燕王劉旦來上奏章彈劾霍光,對上官桀和桑弘羊來說,屬於進可攻退可守。


    就算劉旦無法成功,上官桀和桑弘羊表麵上和劉旦也沒有什麽聯係,可以完美地從這件事情之中脫身,準備下一次對霍光的攻擊。


    兩人商量了一番細節後,立刻派人前往燕王封地去聯係劉旦。


    這個使者必須要非常可靠,所以當劉旦看到這名使者的時候都驚訝了。


    “上官安?你來這裏做什麽?”


    劉旦遠在大漢東北,對朝堂中的政局並不是那麽熟悉。


    他雖然也派人打聽過朝堂情況,但他的人脈能量還沒有大到能看破霍光和上官桀隻是表麵盟友。


    故而對現在的劉旦來說,上官安就是霍光盟友上官桀的兒子,屬於最討厭的對象。


    上官安當然預料到了這一點,笑嗬嗬地開口道:


    “不瞞燕王說,這一次是來和你商量一下怎麽扳倒霍光的。”


    劉旦一聽直接愣住了。


    “什麽,扳倒霍光?”


    上官安如此這般,將上官桀和桑弘羊希望劉旦上書彈劾霍光謀反的計策說了一遍。


    當然,其中一些隱情就沒必要告知劉旦了。


    劉旦聽完之後,不由發出一聲冷笑。


    “本王明白了,上官桀和桑弘羊想要聯手幹掉霍光,特地派你來當說客。”


    “這和本王有什麽關係?你們愛勾心鬥角就去鬥,本王才懶得理會!”


    劉旦又不是傻子。


    幫上官桀和桑弘羊出頭,能除掉霍光又如何?劉旦也撈不到好處。


    反之,若是除不掉霍光,得罪了這位首席輔政大臣,劉旦將來還想有好日子過嗎?


    綜上所述,劉旦對這件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


    恨霍光歸恨霍光,但劉旦沒有傻到為了這種意氣之爭就瞎出頭,冒著葬送自己全家風險的地步。


    正是因為劉旦該慫的時候能果斷慫,他才得以在當年父皇劉徹的怒火中生存下來。


    上官安對劉旦的這種態度依舊沒有感到意外,直接笑嗬嗬地拋出了殺手鐧。


    “燕王殿下可能忘了霍光在先帝的遺詔中是什麽身份了吧?”


    劉旦不屑地開口道:


    “周公第二唄,天下皆知。”


    “名不正言不順的周公,笑死個人。”


    上官安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周公,那是當今陛下的周公。”


    “陛下年幼,若是他的周公被除掉了,你覺得陛下這個皇位還坐得穩嗎?”


    劉旦愣住,表情開始有些微妙。


    “你的意思是……”


    上官安微微靠近劉旦,附耳開口:


    “殿下難道就真不想坐在龍椅上,當一當大漢真正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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